时已过午,但在这处暗无天日,不见阳光的石室中,根本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

  不过,江澄也没力气去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地坤的体质,会本能的依附天乾,受天乾的控制与压迫。尽管以前在书上读过,但自己亲身经历,才发现根本不想书上那一句话那般轻描淡写。

  金晲毫无保留的散发着自己天乾的信息,这股浓烈的香气犹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朝江澄袭来。这个瘸子居然是个天乾,江澄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那巨大的压力提醒他,没有怀疑的必要,金晲确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天乾。

  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按着江澄的头,压着江澄的背,强迫他朝金晲弯下身子。江澄的身体丹田空虚,筋骨疲惫,伤痛未愈,根本凝聚不起足够的力气抵抗这种无形的压力。金晲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等着江澄屈服于自己。

  但是,令他意外的,江澄重重的呼吸了几次后,扬起头看着他。江澄虽然脸色惨白,呼吸沉重,但眼神清透傲然,高贵得叫人心生怯意,忍不住要低下头去。

  “你是什么人?”江澄的声音犹如冰霜一般锋利阴冷,“你和温狗是什么关系?”

  金晲一愣,嘴角的笑容登时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江澄露出一个满是杀气的冷笑。一个地坤一生只会有一位天乾,无论如何强大的天乾,都无法令已被别人标记过的地坤怀上自己的孩子。以金晲的年龄来看,他应该是射日之征前出生的,而那时的地坤,几乎都归于温氏。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不愿屈从温氏的淫威,赶在被温氏发现以前就与其他人结成情契。射日之争后,与温氏有关系的地坤和他们的孩子,皆被修仙世家以“剿灭温氏余孽”之名杀害。而那些没有归顺温氏的地坤,则被冠于“反抗温氏,忠贞节烈”的美名备受推崇,他们的孩子在修仙界,也广受尊敬。

  如果金晲是那些幸存地坤所生下的孩子,根本没有必要如此隐藏自己的体质。但如果金晲是温氏遗孤,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金……晲……”江澄的手紧紧抓着一旁的毛毯,藏住因为愤怒和压力而不停颤抖的手,“温若寒的孩子,名中都有一个日字,而‘晲’字拆开,就是日之子的意思。真是用心良苦的名字啊,金晲”

  “呵……呵呵呵……”金晲突然昂起头,尖笑了好一会儿,“真没想到,还有人能看出我名字的意义哈哈哈哈……没错。”他朝江澄摊了摊手,笑着承认道,“我的确是温若寒的孩子,或许你也可以叫我‘温晲’。”

  江澄盯着金晲,细看金晲的外貌,的确算得上英俊儒雅,尽管比起蓝曦臣蓝忘机等人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脸如朝霞,神若桃花,若是能挺直了身板,也还比当年的温晁要好看得多,但偏偏他是个瘸子,长久以来拄着拐杖驼背弯腰,使他的身子显得佝偻卑微,而之前唯唯诺诺的伪装,更是叫人不知不觉就轻视起他。别说江澄,恐怕这修仙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料到这个瘸子,不仅是个天乾,还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温若寒的血脉。

  “呵呵呵呵。”金晲见江澄盯着他那条瘸腿,脸上显现出更深浓的笑意,“江宗主想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回事吗?”

  江澄皱了皱眉,他并不想知道,但他想拖延时间,让金晲放松警惕。

  金晲将江澄的沉默当做默认,伸手抚了抚已经毫无知觉的那条腿:“我这条腿啊……可是我的娘亲,亲手打断的啊,哈哈哈哈哈。”

  江澄冷冷的看着他,金晲自顾自的回忆道:“我的母亲,是金氏旁系的一位小姐,刚显了地坤之征,金光善就把她献给了温若寒,又怕引起其他家族的不满,连昭告天下都没有,就顾了一鼎小轿,将无法御剑的母亲送进了不夜天。这般低调本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不料最后,却救了我的命。母亲生下我没几年,射日之征就爆发了。原本胜券在握的父亲,竟然被金光瑶那卑鄙小人暗害!死无全尸!”金晲的眼睛里蒙上了愤怒的色彩,看向江澄,“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江宗主,观音庙替我收拾了金光瑶呢。”

  “哼,”听到这里,江澄冷哼,“金光瑶千错万错,唯独用计杀了你那个猪狗不如的父亲一事,真可谓大快人心,叫人不得不佩服敬仰。”

  猪狗不如这样的字眼,让金晲盯着江澄的眼神暗了几分。江澄冷目而对,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将双腿伸到石床下:“只可惜留了你这个小畜生。”

  金晲在江澄的讽刺下已经羞怒难忍,面上却还维持着假笑:“当年父亲一死,不夜天的地坤和他们的孩子们全被搜查出来,带到外面处死。母亲抱着我,本以为已无生机,正无处可逃,谁知竟撞上了那个金子轩。母亲求金子轩看在从小一起学剑的份上,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金子轩也是个多情的,说可以帮母亲逃离,却不能放了我。我母亲为了救我,只好打断我一条腿,证明我此生,绝不会对金氏、对修仙界有任何威胁。”

  “金子轩放你们母子一条生路,你居然还能对金凌下手?”江澄怒道,“你果然和你爹一样,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哈……哈哈哈哈哈,放我一条生路!?”金晲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般,拍着腿大笑了一会,又倏的变了脸色,站起身对着江澄怒吼了起来,“要是没有你们,没有你们这些该死的蝼蚁,我现在可是高高在上,万人尊仰的温少爷!若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变成一个瘸子!怎么得遮遮掩掩,不敢让人知道我是天乾!?你们毁了我,现在说是放我一条生路!哈哈哈哈哈哈!”金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满是疯狂的恨意,他直勾勾盯着江澄,眼睛里的光芒如淬了毒的银针,“好,好,老天有眼。现在修仙界人人渴求的地坤在我手上了。你猜猜,你猜猜我想做什么啊,江宗主?”

  金晲的目光轻佻而露骨的在江澄身上来回睃巡,那视线令江澄觉得比千百只虫子在他身上爬行还要恶心,忍不住把身子往后移了移。注意到江澄的动作,金晲心中更加兴奋和得意,他释放着天乾的气息,长久以来的隐忍,精心设计的诡计,终于要在这一刻得到收获与满足,巨大的快意让他几乎要飘然于云端之上。

  “你们杀了我的父亲!毁我温氏的前程!我们温氏的血脉,比你们不知道高贵多少倍!这整个修仙界的天乾,何德何能与我比?好,那些天乾不是找不到地坤替他们延续血脉吗?我真想看看他们知道这唯一的地坤已在我手上,为我生儿育女时那种不甘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等我用伽芙蓉和你一统了修仙界,重现我们温氏过去的荣耀时,我要把那些在我面前得意洋洋的天乾……一个一个千刀万剐哈哈哈哈哈,什么修仙界第一的蓝曦臣,都只能被我踩在脚下,哭着求我饶他……”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震响,一个黑色的物体猛地朝他飞来。金晲正沉浸在膨胀的幻想中,冷不防被这个重物狠狠砸中面部,伴随着金晲的惨号,香灰像雪片一般落得他满身都是。

  “温狗!”江澄咬牙啐骂了一声,“别痴心妄想了!就你这点本事,给蓝曦臣提鞋都不配!”

  赤奴急急的把金晲扶起来,朝着江澄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金晲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下地来。他怎么了料不到,江澄还有力气踢飞床边的紫檀木桌,摸了摸被桌子砸出的鼻血,这一脚力道不容小觑。

  常年的隐忍和对天乾的嫉妒已经令金晲心中满是仇恨,而现在连一个地坤都敢如此羞辱他。看着江澄面上嘲讽的冷笑,这份屈辱让金晲气得快要吐血,扭曲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温儒的面具终于脱落,露出了如狼似虎的凶意。

  “江晚吟……”

  为了保命,母亲打断了他的腿,让他无法正常行走,也不让他于其他金氏弟子一起修行,使他空有一身修为,却无处释放。他每每看到那些其他家族的天乾风光傲人,想到自己本应是其他人顶礼膜拜的天乾,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的痛苦和憎恨就像煮沸了的水一般在心里翻滚。而今好不容易抢先一步得到了江澄,然而区区一个地坤,见到他不仅不俯首归顺,反而冷眼以待,极尽鄙夷。这种耻辱令金晲涨红了脸,浑身就像被烈火灼烧似的。他一定要按下江澄高扬的头颅,他要占有江澄,他要他在自己身下哭着承欢,要逼他怀上自己的孩子,生下天乾,他要嘲笑修仙界那些自以为是的天乾们,看啊!只有我拥有了一个地坤,只有我的血脉能够传承,等到伽芙蓉染遍整个修仙界,他就可以像他的父亲一样,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金晲的双眼涌现出强烈而疯狂的光芒,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的叫嚣着,要给江澄更多痛苦,要给江澄更多的折磨,要把今日的羞辱加倍还在他身上,让他后悔顶撞自己的天乾。他推开扶着他的赤奴,盯着江澄的眼神阴沉而晦暗。

  “看来没有人好好教导你一个地坤应有的本分。”金晲的眼神极尽恶毒,“或许该让我来好好调教调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