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澄和金凌的关系,以前他来金麟台从来不需要事先通报。不过自从金凌当了家主后,江澄也觉得不能以前一样随便,还是应该按家主会面的规矩来。但今天事出紧急,江澄心道下不为例,直接落在了金麟台的广场上。

  金氏的门生一看到江澄和蓝曦臣同时来访,便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边急急忙忙请两位宗主去绽园稍坐,一边赶紧去通知小宗主。

  蓝曦臣尽管脸上依旧挂着和往常一样的微笑,但心中却犹如压了千金石一般沉重。绽园是历代金氏家主常用的会客别馆,当年金光瑶最喜欢此馆。曾几何时,他尚不知金光瑶的真面目,经常和金光瑶在绽园里畅所欲言,无所不谈,何等的亲密无间,何等的快活惬意,然而如今这些回忆对他自己而言,犹如挡不住的毒药利器,除却心痛和叹息,什么都不能带给自己了。

  恐怕他为金光瑶特地绘制的四景图,到现在依然挂在那馆后书房的墙上吧。

  蓝曦臣正在默默感伤着,走在前头的江澄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不明所以,就听见江澄对带路的侍从说到:“不去绽园了,那儿屋子闷,告诉金宗主,我去他小时候的屋子等他。”

  “啊?这……”带路的仆从似乎有些为难,江澄说道,“我们认得路,自己去就好了。你去通知金宗主吧。”

  “好的,好的,两位宗主请自便。”仆从也知这两位都经常出入金麟台,想必不会迷路,便安心去通报金凌了。

  “江宗主……”

  “跟我走吧。”江澄充满鄙夷的撇了一眼蓝曦臣,大步往另一端走去。蓝曦臣愣了一下,跟了上去,心头那种沉痛的感觉突然就消散了。或许那根刺会永远留在他心里,但蓝曦臣发觉,只要和江澄在一起,它好像就消失了一般,不会再痛,也不会再令人难受了。看着江澄的背影,蓝曦臣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不由自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江澄以前经常到金麟台接金凌,因此对这段路熟悉得很,穿过几座奢华富丽的庭院和回廊,就到了金凌从小长大的房间,金凌贵为金氏直系血统的公子,不仅拥有广阔的花园,也有自己独立的会客厅,只不过自从担任家主以后,就搬去了芳菲殿,这里反而不常使用。

  守卫弟子一见来者是江澄和蓝曦臣,也不敢怠慢,连忙将他们迎进会客厅。

  两人在会客厅稍坐了一会儿,就听见了远远传来了脚步声,还顺带了响亮的犬吠。

  “舅舅!舅舅你来看我啦!”

  只见金凌眉开眼笑的奔了进来,一见江澄,似乎就想扑过来抱他,忽见江澄恶狠狠的瞪着他,才猛的想起蓝曦臣也在此,立马刹住,硬挺挺的摆出家主的模样站得端庄笔直。但仙子似乎完全没有顾忌主人的面子,直接扑在了江澄身上,兴高采烈的吐着舌头。

  江澄飞快的偷瞄了一眼蓝曦臣,有些尴尬的摸着仙子的头,怒道:“成何体统,快下去。”

  “仙子,快给我回来!”金凌也咬着牙命令到,黑色的灵犬才不情不愿的从江澄身上下来,小步跑回金凌脚边。

  蓝曦臣用拳头轻掩着嘴唇,假装自己没有笑。但江澄那要杀人一般的眼神立刻刮了过来,他连忙起身问候,岔开了话题。

  “许久不见,金宗主长高了不少。”

  “泽芜君好。”金凌也向蓝曦臣问好,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蓝曦臣说道:“泽芜君……那个,你知道吗?金晲……晲哥回来了。”

  “金晲?他回来了?”

  “昨天刚回来……他还不知道小叔的事……”

  江澄见提起此人,两人脸色都有些沉,便挑眉问到:“金晲是谁?”

  金凌连忙对自己的舅舅解释道:“他是我们金氏一个旁系家族的人,幼年时得了病成了瘸子,但是却很喜欢游历,对我很好,后来学了医,做了药师,就四处收集各种奇怪的草药,几年才回来一次,他……他就是以前,和小叔关系挺好的……泽芜君也认识他。”

  蓝曦臣点点头:“他收集各种稀有名贵的草药,并且擅长制药配药,阿瑶以前很赏识他,向我和大哥都引荐过他……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和金光瑶关系好?”江澄眯起眼睛,充满警觉。金凌连忙摇手:“我们清查过小叔的事,晲哥和小叔做的那些勾当没有关系。他每次出行都要两三年不知所踪,和小叔通的信我们也查过,都是寻常家话。”

  “哼,小叔小叔……”江澄冷冷的说道,“可惜他把金线绕你脖子上时,还当不当你是他侄子。”

  “……”知道江澄无法原谅金光瑶用自己做人质这一事,金凌只好低头不语,偷偷用眼神向蓝曦臣求助。

  蓝曦臣微微苦笑,看向江澄:“还是先说正事吧……和金宗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哼。”江澄站起来,拿出那块绣着金星雪浪纹的布料,金凌一脸惊诧的接过。

  “你认得这是谁的吗?”江澄观察着金凌的表情问。

  “……”金凌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抬眼看了看蓝曦臣。蓝曦臣立刻明白,这其中,恐怕有些话不方便让他这个外人知晓。他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们两好好谈,我去找金晲聊聊吧。”

  “我和舅舅去内房聊就好了,”金凌连忙说,“泽芜君不用麻烦,其实我刚也叫了晲哥过来,你们就在这叙叙旧就好啦。”

  “也好。”蓝曦臣温和的点头。江澄面带不悦的起身,走向会客厅通往内室的门。金凌吩咐了门口的仆从去找金晲,然后就要跟着舅舅去往内室。蓝曦臣连忙叫住他。

  “金宗主。”

  “泽芜君怎么了?”

  “能否……让人送一些点心过去,”蓝曦臣放低了声调说,“江宗主未用午膳。”

  金凌微微的睁大了眼睛:“舅舅又没好好吃饭。真是的!说过他好多次了!”

  蓝曦臣看着金凌气呼呼的叫人赶紧送吃的来,又转过来对自己说:“多谢泽芜君,你稍等,晲哥见到你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蓝曦臣点了点头,目送金凌走向内室。没过多久,门外就想起了一拐一拐的脚步声。

  江澄和金凌在内室,探讨了几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太阳都已经傍山而下。

  “总而言之,若有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江澄冷厉的说。

  “知道了,舅舅。”金凌走在他身边,胸有成竹的说,“你别担心,我能搞定的。”

  “哼。”

  房舍内都已经点上了灯,两人走近会客厅,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江澄跟着金凌走了进去,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蓝曦臣的对面,一看到他们两人进来,连忙柱着手杖站起来。

  “宗主……还有这位,一定是江宗主吧。”

  男人一边说,一边深深的弯腰行了个大礼。因为拄着手杖,因而看起来有些吃力。金凌连忙过去将男人扶起来。

  “舅舅,这位就是刚刚我说的金晲。”

  江澄冷漠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金晲虽然是个瘸子,但长相身板倒都不错,衣饰素雅得完全不像个金氏弟子,不过干净整洁品味不俗,看起来令人很舒服,脸上的笑容温儒尔雅,说话也谦卑有礼。只可惜旁边还有一个蓝曦臣,一下子把他比下去了,若不和蓝曦臣比较,他倒也是个如玉般温润,如竹般高雅的美男子。但蓝曦臣太过优秀,两人一比,那金晲也不算什么了。

  “幸会。”江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金晲低着头,似乎被江澄那股锋利的压住了。江澄也不去理他,转头对金凌说:“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吧。那我这便回去了,有事再派人来找我。”

  “等一下,舅舅。”金凌拉住他的手臂,“留下来吃晚饭嘛。”

  “不了,我那里还有事。”江澄说道,但也没有挥开外甥的手。

  “唉,刚好今天晲哥回来,我特地叫人做了许多好菜,你就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吃吧!”金凌强硬的拉住江澄,他了解自己的舅舅,只要坚持到最后,江澄一定会妥协。

  此时蓝曦臣也走上前来了,笑着附和金凌:“江宗主,天色也不早了,若此时回云梦,怕会半路饥饿,影响御剑,况且金宗主一定也想多和你聚聚,就在这用完晚膳再回去也不迟啊。”

  江澄白了蓝曦臣一眼,心道我这个中午没吃饭都不担心饿,你担心什么。但回头看见可怜兮兮拉着自己的金凌,心里一软,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金凌一见江澄点头,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马上命令家仆安排宴席。

  江澄用一副真是拿这小子没办法的表情摇了摇头,便被金凌拉着往宴会厅走。

  那金晲自知自己只是个旁系而已,默默的让到一边,让自家宗主先过去。但江澄在与他擦身而过时,身体却突然一颤。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的男人,对方正与蓝曦臣相互礼让先行,并没有在看他。

  “江宗主,怎么了?”还是蓝曦臣先发觉了他的视线,带着关切看着他。

  朝他摇了摇头,江澄回过头,不知为何,蓝曦臣的视线让他心头一热。当然,这应该只是错觉而已。江澄很快就把它抛在脑后,和金凌一起走向宴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