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府新的一天是从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开始的。

  一大清早, 祝湛的媳妇, 怀了孕的祝大嫂子动了胎气。

  消息传来的时候, 荀越汐正在鹤年堂陪老太太吃早膳。听到消息,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 饭也顾不上吃,起身就要往外走, “快, 扶我去看看。”

  对于祝湛这胎孩子,家里人是非常重视的。他是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 若是男孩,那就是长子长孙长重孙, 如无意外,就是未来的祝家继承人。意义重大……再加上, 祝湛之前身体受损, 又有大夫断言,对后嗣有影响。所以别看大家面上说着都是好好好, 劝着祝湛媳妇放宽心, 其实都是安慰, 心里都紧着根弦。

  尤其是老太太和大太太,两人明里暗里, 那是把人护得滴水漏。大夫更是常驻家中,隔三岔五的就要把回脉。比宫里的娘娘们怀龙种都要慎重几分。

  如今突然说出了事,岂能不急。

  荀越汐扶着老太太,颤颤微微的赶到大房。

  大房当家, 住的本就离正院近。可老太太脚下慢,待他们到时,二太太、三太太听了消息,全都已经过来了。

  老太太一进来就急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动了胎气?”

  “母亲勿急,大夫已经来了。”二太太来得最早,也把事情问清楚了。可这里这么多人,话也不好说。只是拿眼睛觑了一下正在边上抹着泪的祝沁。

  荀越汐和老太太因着她这一眼也注意到了她,愕然发觉,她的脸上竟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而她的腿边,正跪着一个面如死色的丫头,颤颤发抖中。

  老太太心就一沉,“说吧,怎么回事?”老太太就要往里间去,看看湛儿媳妇。不看过,她也不能放心。

  “就是被沁儿身边的丫头冲撞了下。万幸被扶住了,只是受了惊……”三太太虽然知道祝沁曾做的事,却不知道祝湛的身子受过损。所以是真觉得不算大事。怀孕是精贵,可也没到那程度,当初她怀着她老二的时候,家里正出事,跟天塌似的,还不是撑过来了?

  可这在老太太看来已经是大事了,面上不显,心里却急的不行,扶着荀越汐一径入了里间。抓着她胳膊的手力气大的很,勒得她发疼。

  正好,大夫刚把完脉。

  “湛儿媳妇怎么样了?”

  “老太太放宽心,虽动了胎气,也还算稳当。回头我开几贴药,按时服着。以后日子多躺躺,胎稳下来之前少下来走动,也不要被什么烦心事扰了心神,开开心心的,贵府的小金孙必能安安生生的到来。”这大夫不是旁人,正是当初给祝湛看病的那人,对于祝湛的情况,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太太听他这么说,这才稍稍放心。

  可也只是稍稍,心里到底不算踏实。来到床前,伸手握着大孙媳妇的手,“湛儿媳妇,你可听到了。孩子没事,你只要放宽心,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

  湛儿媳妇含泪点头,“都是孙媳妇不当心,禁不起事,让祖母担心了。”又看向大太太:“祖母跟母亲放心,媳妇一定好好养胎,绝不让孩子出岔子。”她自己挺愧疚,那丫头虽说冲撞了,可动作真不大。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不禁碰。

  老太太点头:“好,你最乖。”顿了一下,犹豫的看向荀越汐:“汐儿,以后你大嫂子要养胎,怕是不能常出来走动,你时常去看她,陪陪她。”

  大太太眉不可见的拧了一下,却还是笑道:“那以后,就要多辛苦我们汐儿了。”

  老太太的用意大概也就只有荀越汐明白了,连皇帝为了她的福气,都将她在庄子上生生留了六年,老太太为了重孙,想借她点福气,有些私心,再正常不过。当下点头:“祖母放心,以后我常来陪大嫂。”

  “你在这里陪着你大嫂子吧。”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便让大太太陪她出去。

  大孙媳妇虽然安抚住了,身子也没出大事,可后续的事情却还得处理。处理时也没在这院子里,而是把人全都提溜到鹤年堂去了。

  荀越汐就坐在大嫂子床边,不一会儿药熬好了,为了孩子,再苦她也没皱下眉头,一口喝尽,便昏昏沉沉睡去。荀越汐这才伸手握住她的手,异能顺着交握的手,一点点的渗进她的身体。

  木系异能在治疗方面效果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胎儿未稳,缺的就是生命力。此时她帮着添一些,小家伙自己就能茁壮成长。

  她也没敢给多,她的福气没了,可是在皇帝那里挂上号的。要是再让他知道,已经断粮三年的皇帝没准真能把她炼成丹,嚼巴嚼巴吃了。

  所以,看着大嫂子脸色好一些了,她也就放了手。将她盖好,让人守着,她便到外面来。

  不一会儿,祝清来了。

  “姐,大嫂怎么样了?”她小脸泛白,显然被吓得不行。之前三太太来了,没让她跟过来。本来这样的事就不该她这样的小姑娘看的,这会儿该是偷了空才跑过来。

  “大夫说事不大,但以后大嫂子要多卧床,怕是不能再出来走动了。”

  祝清抬手拍了下自己脑袋:“亏我以前还觉得大嫂子紧张过度,现在看来,分明是我不知事,这紧张的显然还不够。”她长长的呼了口气。眼睛左右转了转,见下人离得都远,才小声道:“姐,沁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了?”

  “我刚刚在老太太那里听到的,她居然帮着那个冲撞了大嫂子的丫环求情,舍不得她受罚呢。大伯母气的都快晕过去了。”祝清是真的不懂。祝家的人从来不会苛待下人,但主仆有别,只要他们不犯错,大家都是大方的好主子。可祝沁这行为她就不明白了,那丫环明明犯错了不是吗?犯了错就该受罚,这是规矩,拿到哪说都不算错。莫说丫环了,便是她们自己若是犯了错,也是要受罚的。为什么大姐姐却要维护她?

  “大概是因为,那丫环陪着她的时间长了吧。”宫中日子不好过,那丫环陪着她在宫里这么久,两人经历过许多,同甘共苦的过来的,关系自然亲厚。而回到府里,她得到的全都是排斥和异样的眼光,甚至还有防备。亲人之间的温情半点没感受到的,心里自然不痛快。如今她出嫁在即,家人却要将她唯一相信,还同甘共苦过的人罚了,可能还罚得挺重,她心里能不起逆反心理?

  “就算是再长,可犯了错就是犯了错。”祝清依旧不明白。她不是不知道护短,出门在外,谁要是欺负她身边的人,她也是要护着的。可前提一是她身边的人没错,二是对方是外人。如今被伤到的是大嫂子和未来的小侄子,这是自己人,丫环又犯了错,凭什么不罚?

  “这事儿你别管。”荀越汐拍了拍她的肩,不让她掺和这件事。

  祝沁做的那些事,祝家大人知道,当年老太爷恨极,对祝沁的狠辣也是心惊,所以告之他们真相,怕他们不防备,再被害。但其他人却并不知道……如今看来,怕是就算是二太太和三太太也是不知的。至少在回来这段时间里,她并没看出这两个舅母对祝沁有什么特别的防备。可她们只是婶娘,人家亲爹妈都那样的态度,又有各自夫君提醒她们不要太过亲近她,自然也就不会亲近她。

  像祝清这样的孩子,更是连当初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只觉得这是自家姐妹,虽不亲近,可血缘关系在呢。再怎么都是自已人,怎么能拿一个丫环比?所以她想不明白。

  “我才没想管。”祝清鼓着小脸。

  鹤年堂里,老太太坐在上首,看着跪在丫环身边的祝沁,心里越发的黯然,“你当真要护着她?”

  祝沁哭着点头:“求老太太慈悲,孙女在宫里几次得秋儿保护,若非有她,孙女怕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再,再者,孙女眼看着就要嫁入王府,秋儿会跟我一起过去,不会留在府里。求老太太怜惜孙女,孙女已经只有秋儿了。”

  老太太看着她,“没有她,府里自会给你再配上合适的陪嫁。”

  祝沁只是摇头:“老太太,孙女只要秋儿。”

  老太太长叹一声,看向大儿媳妇。“老大家的,你怎么看?”

  大太太心里不满女儿护着个外人,可对女儿同样也有慈母之心。想着这么多年也不曾教导过她,更不曾承欢膝下,到底不忍苛责她:“罢了,既然这是她的选择,母亲就成全她吧。”

  “谢母亲,谢母亲。”祝沁连忙磕头,她的丫环秋儿也连连磕头。主仆两抱头痛哭,看着好不可怜。

  老太太挥手让人将两人送回院里,“出嫁之前,你便待在房里绣嫁妆吧。早晚请安,也不必了。”

  祝沁脸色一白,却还是应了下来:“是。”

  待人一走,老太太才长长一叹,心里堵得要命。可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出不来。郁积在胸,十分难受。

  大太太红着眼圈,却也不知要说什么。对这个女儿她怜,可也恨。

  老太太将其他人全都撵出去,独留下大太太,“我知你心里有怨,怨我们没教好沁丫头。只是这有些话我却也要说给你听,你进我祝家这么多年,祝家门风如何,你自己也清楚明白。当年沁儿是唯一留在我身边的孙女,嫡长孙女,我对她的教导绝不可能有半丝懈怠。不为她,不为你和老大,只为了我祝家门楣,我也不可能在这方面偷懒。可事情终究走到这一步,莫说你们,便是我跟老太爷也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年若不是得了异人相救,湛儿那会子就没了……你心疼她我知道,可不为别人,就为了湛儿,还有那未出世的孙子,你也该知道如何取舍。”

  大太太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母亲,媳妇明白。可就是,就是忍不住心疼。”

  “你有慈母之心,我能理解。只是一点,莫要再让给她任何伤人的机会。此次的事说是意外,可谁又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意外?当年湛儿若是未能得救,亲口跟我们说出真相,谁能相信,亲妹妹要杀亲兄长呢?说不得,那也会被认定为意外!”如果不是湛儿亲口说,任何人来说,他们都不会相信那是真的。

  大太太心里就是一凛,虽然她心疼女儿,可到底比不过儿子和孙子重要。“儿媳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老太太点了点头,把这事揭了过去,又道:“回头让汐儿多陪陪大孙媳妇,你莫怕她吵着她,汐儿是个懂事的。她跟湛儿也要好,你要将她当成亲闺女,真心待她,对你,对湛儿媳妇都没坏处。”见她不解,便又加了一句:“莫要多问,你只要知道,她在庄子上六年,乃是皇上亲自下的令。可虽然拘了她六年,但你看看,皇上这六年又给了她多少好东西?”

  话虽没说清,可大太太身为祝家的掌家长媳,不只精通内宅之事,便是官场上的一些事情她也懂些。有这些话在,虽然她依旧不知内情到底是什么,却已足够她明白,对汐儿好对他们有好处。便是皇帝也对她好,为的就是那些她不知的好。

  “媳妇明白。”这一次是真明白了。

  可谁也没想到,她们以为事情处理了,却在祝湛回来之后,又被狠狠的掀了开来。

  如果问谁最不能原谅祝沁,那肯定是祝湛。他是最大的受害者,祝沁在事后直接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躲宫里去了。这一躲就是好几年,他的那些怒火全都憋在心里,发酵到如今,本来就是一碰就要爆发的。若非老太爷几番叮嘱,给祝沁留最后一点颜面,他早就爆发了。

  本来只要忍到祝沁出嫁也就算了,可没想到,她害了他不算,现在居然还要害他的孩子!这能忍?

  回来之后,一听说事情经过,也不管对方到底是有意无意,他脑子嗡的一下就爆了。好在他还知道照顾着点他的媳妇,安抚了一通之后,到了外面才爆发。

  去书房拿了长剑,就气冲冲的冲到祝沁住的院子。

  他这样子一路走来,吓坏了不少人。看到人连忙各处送信,大少爷拿着剑,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往姑娘们住的地方去了。

  一时间,除了一开始就被祝湛特别安排人守着的他媳妇,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冲到祝沁院子门口,那守门的一看他这架势,哪里敢让他进去?连忙拦着。可祝湛此时哪还有理智可言,一边打伤好几个人,直冲到院子里。

  “祝沁,把秋儿交出来受死。”他举着长剑,对着屋里怒喝着。

  祝沁心里就是咯噔一跳,整个人跳了起来。看着秋儿,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这下糟了,我哥定要杀你。”连忙推秋儿:“你快躲到后面去,我把我哥引到屋里,你就跑出去。能跑多远跑多远……去找老太爷。”

  秋儿可不知道这对兄妹之间有什么龌龊,见自家姑娘这样的表现,心里也跟着惧怕起来。立刻听话的躲了起来,祝沁这才从屋里颤颤微微的走了出来。一看他那样子,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大哥,我知道幼时不懂事,做错了事。妹妹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身份上,放过我这一回……这些年我跟秋儿相依为命,我身边也只剩下她了。大哥,求求你。”

  可这天下间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她打动,因为她的可怜而怜惜她,只有祝湛不会。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就是这个妹妹,一边流泪着,嘴里说着对不起,一边却毫不犹豫的将刀子往他心口上捅的情形。她的眼泪,她的对不起,一文不值。看到她的眼泪,听到她说对不起,只会让他的怒火更赤。

  “你真以为我不敢伤你?”本来怒火就是奔着她的,只不过脑子里还剩些理智。可此时见她这般作态,最后一丝理智也将要离脑而去。

  祝沁还真觉得对方不敢,或者说,她认定他不舍得。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哪怕她做错了事,可他当年何等的宠爱她?便是错了,他到底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至于多恨她。否则,她也不会让秋儿躲出去,独自面对。在宫中生活这些年,揣摩人心,怎么将利益最大化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可她一抬头,对上那方含着恨意的双眸,她猛的就打了个冷战。

  “大哥。”

  “别叫我。”祝湛怒喝,长剑裹挟着怒火,直直的就往祝沁刺去。这一下带着十分的怒和恨,半点也未留手。

  “啊!”祝沁哪能想到他竟真的半点不顾兄妹情宜,当场就要动手。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就往边上躲。

  院子里的丫环婆子本来见两人还说话,还躲得远远的,这会子也不敢躲了,连忙冲上来。倘或两人中真的有一人出了事,甭管主家喜不喜欢,她们这些下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全都扑上来,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

  祝沁得了缓冲,爬起来就往外跑。

  “放开。”祝湛一声怒喝,用力挣动。那些拦他的丫环婆子本身就心怯,被他这一喝竟又吓到几分。本来就不算大的力气,又小了许多,竟让他就这么挣了开去,举着剑再次追了上去。

  “救命啊,大哥要杀人了。”祝沁一跑出去,就尖叫起来,一路上惊动不知多少人。

  “住手,你要做什么?”祝二爷今天回来的早,听到消息也是飞快的跑了过来。正好将祝沁拉到身后,对着祝湛喝到:“还不快把剑放下,像什么样子。”

  祝湛眼都红了,“二叔,她伤我孩儿。”

  祝二爷还真不知道这事,疑惑的看向祝沁。这侄女可有害人的前科……

  “没有。二叔,我没有,真的,我发誓。”秋儿不是故意的。祝沁含泪摇头。“二叔救我。”

  “花言巧语。”祝湛拿着剑,绕过祝二爷,就欲刺她。祝沁哪里会等着受伤,连忙又跑。祝湛却被祝二爷一把抱住。

  可祝湛这会儿却发了疯一般,不但怒火中烧,杀心升腾,身上愣是生出一股子蛮力,直接挣开了祝二爷。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荀越汐终于出来了。

  荀越汐就住她隔壁,这边的动静她听得十分真切。本来她这会儿都准备沐浴休息了,都泡在水里了。听到隔壁的动静,只能又急急起来。这会儿出来一看,祝沁居然往正赶过来的老太太身后躲。祝湛这会儿却似发了狂一般,他又不是习武之人,手里没轻没重的。一个不小心,伤到老太太,那就糟大糕了。因此她想也没想,直接冲到祝湛面前,伸手拦住他。

  “大哥,你冷静点。”她快速出手,瞬间将剑抢了过去。

  祝湛因手里的剑突的不见而恍惚了下,竟忘记了去追祝沁,而怔怔的看着她。视线一会儿看向她的脸,一会儿看向她手里的剑。半晌,也不知哪根弦被突的拔动了一下,脑子又嗡的响了一下,“是你?”

  “什么你我的。”荀越汐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大嫂子好不容易安下心下,要是知道你现在又闹起来,她那边不知要想什么。她现在不宜多思,多思伤神。你且让她安安心心,把胎养好了再说。”一个祝沁,何至于让他捏上那样的恶名?

  老太太之前被大孙子的形态和那剑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平复下砰砰砰跳的心脏,也跟着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动刀动剑的,伤着人可怎么办?”

  祝湛突的上前一步,半晌才低下头来:“祖母,让您担心了。我只是听说婉如动了胎气,一时没忍住。”

  知道到年的事的人都能理解他,也没办法怪他。老太太更是叹气,这段时间,她叹的气都赶得上当年女儿出事的时候了:“祖母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媳妇。别的,都不重要。”祝沁也不重要,她本就不重要了,尤其对祝家而言。

  祝湛红了眼睛,眼泪在眼圈里聚积,到底没落下来。“是,孙儿明白了。”

  “去吧,去陪着你媳妇。她要是知道你这么闹,不知怎么担心呢!”真伤了亲妹,他这官还要不要做了?要是真杀了,抵命都有可能。不值得!

  祝湛突然调头往他的院子而去,至于祝沁,从头到尾都不曾再看一眼。

  直到人走了,荀越汐才将长剑丢给一边的人:“回头把剑送回去。”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我送您回去。”

  “好。”老太太对已经赶过来的,或是正赶过来的人摆摆手:“没事,都散了吧。”又对大太太道:“今天这事一句都不许传出去。”

  大太太连忙应下:“媳妇知道了。”

  所有人走的走,散的散。没有人看祝沁一眼,更没有跟她说一个字。她就像是隐形一般,没有任何人关注她。她苍白着脸,立在那里。心底越发的苦涩,苦到了极致,终于化作热泪,滚滚而下。

  她猛的蹲下,抱着膝盖,哭的不能自已。

  可一如之前,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也没有任何人会怜惜她。自已作的死,只能由她自己承受。

  …………

  荀越汐接下来的几天自然天天去大嫂子那里报道,连带着祝清也跟着一起。祝清可爱甜美,跟她在一起久了,心情自然就好。心情好,身体自然好的快。大夫的药还没喝完,她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之前到底是吓到了,平常还是不常出院子。

  大太太听了老太太的话,之后便暗暗观察着,自然也知道她大儿媳妇的身体好的比正常要快。按理,那么点动静就惊的动了胎气,这身体可不那么容易好,怎么也要躺上半个月才能恢复。可这才几天,便已经完全好了。虽然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对老太太之前的话,却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以至于当老太太又给她透话:“湛儿媳妇院里的药不要停,多熬段时间。”时,她问也没问,直接便应了下来。那院里的药一直在熬着,只是大嫂子的屋里有一个专门的瓶子,每次熬好的药都送到里面,直接倒到瓶子里。这活是大太太亲自做的,那装药的瓶子她亲自带出去处理。

  紧跟着便给荀越汐送一堆的好东西,吃的喝的用的,流水似的往她院里送。若不是老太太叫她注意点,不要做的太过明显,只怕要将她的私库送一半过去。

  大嫂子身体恢复,小侄子在她肚子里安安稳稳的,一天大过一天。

  而祝鸿要折腾贾宝玉的事也终于开始了。

  贾宝玉这会儿才八岁,说小不小,可要说大也真不算大。上手揍一顿,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因此,他想了个损招。

  这天,他带着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出门去玩。然后到吃饭的时候,选了一家茶楼。

  这茶楼是极有意思的,叫及第楼。历来都是文人雅士爱去的地方,贾政向来以读书人自居,平日里跟同僚聚会,便常在这里。他选这天过来,也是因为这天正好是贾政沐休之日,他会出现在这里。

  祝鸿带着一群小娃娃专门要了贾政他们所在位置的隔壁。一群小孩都是猴精,祝鸿更是跟他们说过今天来干嘛的。一看到正主在,祝鸿就给他们使了眼色,一群小娃娃就表演开了。

  这个说:“二哥,我昨天读了做了篇文章,你帮我看看。瞧瞧我的水平,若是明年参加乡试可能行不?”

  祝鸿就说了:“你才十岁,便是不过也无妨。”没错,这位十岁的弟弟已经是个秀才了。贾宝玉八岁,却还是个啥都不是。

  那个说:“二哥,夫子讲大学,我有些没听明白,你给我说说呗!”

  祝鸿就问哪篇哪句,一问一答,自是对答如流。其他弟弟偶尔也能发表些言论,俱都言之有物。

  尤其是祝三爷家那个才六岁的:“二哥二哥,我想今年考秀才,这样等小弟三岁的时候,我就可以给他启蒙了……”

  祝鸿失笑:“好小子,有志气。不过,你才六岁。等你小弟三岁的时候,还有三年了,不着急。到你九岁的时候,肯定能过……”

  一群小娃娃,个个志气高。而且虽然看似玩笑,可个个言之有物,谈吐不凡。最主要的是,他们有的已经考过秀才了,这就是真成绩,半点不是虚谈。很容易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其中贾政的注意力就放了大半在这群小孩身上。谁让他家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呢?

  他有两子,长子已亡,只剩下贾宝玉。贾宝玉年纪不大,却比这里面最小的要大的多,比那大的也小不了多少。可看看人家小孩,年纪小小已经开始治学,再想想自家的那个儿子,长辈如珠似宝的宠着,结果却整天沉溺于后院,只与女孩厮混。

  不比不觉得,这一比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

  也合该贾宝玉今儿个倒霉,他今天正好没在府里,带着小厮长随出来,他在外面玩耍许久,这会儿刚好也到这附近。贾政他们就坐在窗前,他转头之间,正好看到他带着人进了不远处的一间胭脂铺子。

  这可不就正好撞上□□口上了?贾政本就心头暗火起,这一下子这火气直接就压不住,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到是把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祝鸿到是转眼就瞅了一眼,他要算计贾宝玉,自然把他身边的人都打听过。一看守在胭脂铺外面的下人,心里就乐了。这不是贾宝玉身边的人么?

  就看乐呵呵的招呼着小弟到窗口,指着那胭脂铺子教导几个弟弟:“瞧瞧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没有?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到是一副好模样,可惜却是个爱钻脂粉堆的。也不知家里长辈如何教导的……”他摇了摇头,“你们万不可学这样的做派,身为男子,当要有负千斤的勇气,顶天立地的魄力,否则如何支应门户,守护家人……”

  几句话不说几个弟弟听得如何,只听得贾政是满脸通红。便是站也站不住,失礼的冲几个同僚一拱手,然后就怒不可遏的冲出去。弯不打直接冲进了那间脂粉铺子。不一会儿,就把那贾宝玉拖了出来。

  祝鸿看得真切,那贾宝玉的脸上项着两个清晰鲜红的巴掌印,一左一右,十分对衬。再看那贾政的神情,只怕这场打还没结束。只是这到底是外面,贾政还有所顾忌。这会儿正扯着贾宝玉离开,估计等回了府,怕还要继续打。

  祝鸿看得心里痛快,他早就听说贾政爱动棍棒教子。这贾宝玉他不好动手,却总有人能打到他疼。他给随从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上去打听打听后续。等他们回到府里,果然从随从那里得知,那贾宝玉回去之后果然叫贾政打了一顿板子。

  贾政这人最爱虚名,如今就等于有人指着他鼻子骂他不会教子,直接将他的面皮揭下来往地上踩。贾宝玉偏这时候撞上来,还能逃过这顿打?

  随从说得十分仔细:“那位贾二老爷回去就叫了家法,把那贾宝玉绑在凳子上,扒了裤子亲自用板子打的。本来说要打五十下的,可惜才打了不到十多下,就被那府里的老太太和他夫人给拦了下来……便是如此,那府里也是当即便叫了大夫。听说那贾宝玉被打的血肉模糊,老太太差点哭晕过去呢……那个大夫出来后小人也特意打听了下,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都下不了床。”

  祝鸿听得越发高兴,赏了随从,就去找祝清去了。给妹妹出气的,自然要让她知道那个冒犯她的小子得了什么样的惩罚,才能叫她开心。

  祝清听了这话果然高兴,本来心里还存着几分郁气,这下子全都散光了。荀越汐只好笑,没想到祝鸿会想这样的损招。“那个贾宝玉怕也只有他老子还能教训了。”

  祝鸿自己却很得意,“可不就是这样,否则我也不会专找那机会。就是没想到这小子运气实在太差,被他老子当场捉住去脂粉铺的当口。”说到这里他也是一言难尽:“那小子怎么会爱去那样的地方?怕不是女子错投成了男子?”

  “有人爱琴成痴,有人爱画如命,他只是喜欢脂粉,虽说喜好独特了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只不过,这世间的人不喜欢罢了。”真正可惜的是,那贾宝玉生在了贾家。还偏是贾政的儿子……贾政爱面子是一回事。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他读书上进,对他抱有太过重的期望。因此,贾宝玉不喜读书,喜弄脂粉便是原罪。

  倘若他生在商家,最好是做脂粉生意的商家,那他这毛病就不算毛病,而是本事了。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有没有道理不重要,反正贾宝玉不是祝家的人,好不好的跟他们也没关系。

  不过,等没人的时候,荀越汐还是让小白去瞅了瞅那个贾宝玉。好歹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可别真的被打死了。

  小白去了,很快就回来说:【贾宝玉没事,根本没祝鸿说的那么夸张。皮都没破,哪来的血肉模糊。不过躺十天半个月到是真的,那府里一个个把他当宝贝,蹭破点皮估计都要躺上好几天。】

  “也是,好歹是主角,要是死在生父的棍棒下,那也太惨了点。”

  【老大,贾府里的剧情变动很大啊!贾琏的老婆不是王熙凤了。林黛玉现在被贾琏老婆带在身边教养,跟贾宝玉离得老远。身体也越来越好,估计不会早逝了。贾迎春也跟着她,肯定不会再遇到什么中山狼了。最主要的是,贾赦和贾琏现在都干正事了,不荒唐了。】

  “这不挺好,难不成我还要亲自去,把这些人全都往歪路上带,往死路上逼?”三观不待这么歪的。

  小白是系统,根本没有所谓的三观。但是它勉强不了老大,为了能量,老大不愿做的事情,那它就只能放弃。不过,它至少可以知道,下次什么样的任务绝对不能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