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孙翔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有点懵，然后在清醒之后紧接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心虚。那感觉就像是收了人家钱不办事一样，长久以来的道德观狠狠地谴责着他的良心──虽然他现在做的已经构不上「道德」了，但在那之外孙翔还是想自己有责任一点。
但是不可否认的，在发现又一个晚上平安度过的孙翔在心中有一点隐约的窃喜和庆幸，他在自己高兴了几秒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起身去盥洗。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孙翔悄悄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卧连着的浴室。也不知道昨天叶修是几点睡的，竟然还帮他盖了毯子。越想孙翔越是心虚，换好衣服后出门在昨天经过的早餐店里不自觉地买了有些过多的早餐。
孙翔在拎着食物回去的时候有点懊恼，当然除了他在拎起袋子时才发现自己究竟买了多少这点之外，还有烦恼着买回去若是叶修还没起、早餐凉了，这可怎么办。他还是在那早餐店老板的一句「小伙买这么多，给几个人带啊？记得早点分完，这天气凉得快」下才突然意识到这点。想起大老板们那些莫名其妙千奇百怪的坚持让他现在有些隐隐的胃疼，如果刚好金主先生是打死不吃凉掉食物的那派……算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希望金主不要因为东西凉了而觉得他在敷衍他。
……不过他连泡面都吃了。想到这点的孙翔又自己默然木了脸。
叶修还真睡到挺晚才起，当他打着呵欠从房里走出的时候连最热烫的豆浆都凉了，孙翔在滑着手机之中惴惴不安地抬头向他道早：「早安。我买了点早餐……」
「早啊孙翔，」叶修说，拉了椅子在餐桌旁坐下，「你这也买太多了吧。吃了吗？」
「吃了。」
叶修随手拿起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后又拉过了豆浆：「都凉了。你这是几点就醒来去买的啊？」
果然。孙翔挫败地捂住了脸然后迅速放开，「抱歉，我──」
「哎，你道什么歉呢，」叶修在一愣后继续咬了口包子，「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那么早起，买早餐这个也随意就行了，看你要吃什么顺便帮我带一份。我不挑嘴的。」
这随和的。孙翔有点懵，真觉得这个总裁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吃过早餐之后，叶修一如昨天说的般带孙翔出去认了认路，顺便吃了中餐才回来。到了下午，就在孙翔正踌躇着要不要和叶修申请去医院看一下姥姥的时候，就听见叶修问他：「你今天不去看你姥姥吗？」
「啊！我想啊，可以吗？」孙翔说。
叶修听到他的话显然有些不明白：「去啊，问我干嘛，我又没在你脚上拴链子。」
孙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东西收了收出门了。
无可否认的，虽然孙翔对他称不上喜欢，但的确十分感激。
接下来的几晚孙翔提心吊胆地过了，叶总似乎特别的忙，总在书房待到很晚才进屋歇息。孙翔在第二次在沙发上睡着后就被叶修赶进了屋，当时叶总的原话是「你在这儿还不如去床上替我暖被窝」，让孙翔反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都睡不着。
接下来的日子竟也平顺地过了下来。孙翔渐渐习惯了这种「被包养」的生活，但说真的这种生活和孙翔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叶修不仅没有要求他做什么，每天让他出门看姥姥不说，甚至──从来没有碰过他。
孙翔起初有些不明白这个家财万贯的老总到底在想些什么，可在紧张紧张紧张之下也麻木了，甚至想着让他要上快上，要不这吊着总七上八下的，他不烦他烦啊！这是要他晚上洗不洗屁股（对的敬业的孙先生又去百度了下）？
时间很快地又过了一周，这天叶修回来出奇的晚。孙翔早知道今晚叶修会晚归，但没想到叶修晚归的状态会是这样。
孙翔在接到电话后下楼，从车上扒拉出了坨散着酒气的金主，艰辛万分地把他往楼上搬。
「呼，终于送回来了。」那个束着马尾的漂亮秘书帮着孙翔在沙发把叶修卸下后抹了抹汗湿的额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要不我一个人真没办法把他搬上来。──啊！还没自我介绍吧，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叶总的秘书，姓陈，陈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陈姐。你是叶总的亲戚吧？还是苏小姐那边的？我今天听叶总说家里有人让我放心送还以为是苏小姐呢。」
孙翔在听到那秘书的话后傻了一阵，然后才含糊地回道：「咳，是叶修的……」
「是这样，会在叶总这边住多久啊？有你在的时候我就能把他往家里送了，要不我每次提着人塞酒店总提心吊胆的，害怕他那酒品会在浴缸里把自己淹死。有时候没办法换掉他的酒就会这样，真没法子。」秘书霸气地拍了拍自己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以后找不到叶总或有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直接大剌剌地在（疑似）老板亲戚面前嫌弃老板的酒品，这秘书真没问题？除了金主自己不太对劲之外连他附近的人都不对劲吗？
孙翔僵着脸回答，「嗯，好，谢谢。」
「没事，反正是那家伙付我薪水。」秘书说，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啦。记得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叶总手机里有我的电话。接下来就麻烦你啦！」
「……嗯，再见。」孙翔说，看着那条马尾甩呀甩地进了电梯后默然关上了门。
孙翔回过头看着安安稳稳躺在沙发上的金主先生几秒，最后还是认命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叶修？叶修？醒醒，到家了。」
对方抬起头迷茫地朝他眨了眨眼，看起来很是艰困地理解了他的话，却也只回了一句：「……喔。」
孙翔抽了抽嘴角，问他：「你还能自己走不？我扶你到浴室洗个澡？」
叶修没有回答，但孙翔看他眼睛都睁开觉得那应该是醒了，就把他的手臂架到肩上，打算扶着他去浴室。可谁知叶修竟一点力都不出，软软地瘫在沙发上，只懂睁着那双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酒精而显得特别水波潋滟的眼睛猛往孙翔的脸瞅。孙翔没有办法，只好用力把他扛起，费劲地往浴室拖。
──在揽住金主先生的腰时孙翔甚至还走神惊叹了一下对方的腰挺细，但当然这个念头在一浮出后就被孙翔掐灭，这都想什么呢。肯定是因为近来一直想着金主包养之类的关键词都被洗了脑了。
虽然叶总还挺瘦的，但一个近一米八的大男人哪可能轻到哪里去，孙翔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把人挪到了浴室。他把叶修放在了浴缸的边缘，那个在一路上都一语不发，连力都不出的男人突然开口说了两个字：「孙翔。」
孙翔还以为叶修在叫他，应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看了看叶修那呆滞的眼神，默默撇了嘴，「你自己能洗吗？」
叶修还是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甚至连手都没从他的肩上撤下，好一会儿才回答：「喔，你是孙翔。」
「……。」孙翔不说话，「……对，我是孙翔。叶修，你能自己洗吗？」
「可以。」叶修说，然后像是肯定般地点了点头，回头想去捞水阀开关，却一不小心差点栽进浴缸，吓得孙翔赶紧拉住了他的腰，用力把他往回扯。
孙翔没控制好力度，叶修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抱，一张脸磕在他的胸口。孙翔原本还觉得有点疼，却在叶修抬起头后完全忘了那点痛感──忍笑忍的，叶总的鼻子都被磕红了，满眶的眼泪凝在眼睛里要流不流的，看起来可怜兮兮得要命。
孙翔赶紧用一个干咳掩盖掉冲口而出的笑声，绷着脸问他的金主：「咳，抱歉，还、还好吗？」
叶修想了想，迟钝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好。疼。」
直白。这怎么不照剧本来呢。
孙翔沉默了两秒，「……那我给你揉揉？」
没想到叶修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手拍拍他的肩，神情非常认真地说：「没事，小伙子很好。好好干。」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孙翔木了脸，语意通顺说话也不大舌头，就是频道接不太上这是有醉没醉啊？
最后孙翔还是在把叶修的换洗衣物拿进浴室后关门让他自己折腾去了，匆匆去了厨房拿着手机开始百度「解酒」，最后选了一个最简单、连他来煮都大概不会出大错的醒酒汤，却在看见材料后顿了下，默默打开放食材的柜子。
他翻了翻里头，然后非常理所当然地发现醒酒汤所有需要的材料都没有，连试都不能试，于是只能烧了壶水来泡茶。
在等水开的时间里，孙翔闲着又继续翻了几页的搜寻结果，在看了好几个奇葩的解酒方法后，突然听到浴室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响声和男人的闷哼。
孙翔一惊，赶紧把火关了，直往浴室跑。
「叶修？你没事吧？」孙翔敲着门叫道，却在等了好一会儿后没听见里头的回应，突然想起了陈秘书那句「在浴缸里淹死」，吓得孙翔猛地把门推开，然后──
──然后看到叶修还是穿着他的西装，周围落着那些粉嫩嫩的清洁用品，坐在墙角靠着浴缸睡得正香。
孙翔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拍拍叶修的肩膀：「叶修？叶总？醒醒？」
叶总没理他，反而还像在逃避噪音似地把头更埋下了点。
花洒在浴缸上头淅沥沥地洒着水，冰凉的水珠打到洁白的浴缸上后被弹了出来，落到叶修的身上，把他的头发和肩膀都打得湿漉漉的。孙翔实在叫不醒叶修，只好把他扛起来，打算把人随便洗洗塞床上便罢。
……但是，或许是因为对叶修「金主」身分的认知，在帮叶修洗着澡时孙翔说实在称不上心无杂念。
为避免衣服沾湿，孙翔先是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才穿着短裤半搂半抱着叶修进了浴缸。在动手拔掉叶修身上的衣物时，即使他们都是男性，但随着衣服剥下、男人那苍白的身体暴露在他眼前，孙翔还是觉得自己像接触了什么原属于「禁止」的部份。类似于女孩裙底下的阴影，或是她们白色衬衫下隐约的肩带影子，那种因为某种暧昧意味而被层层包裹的禁令。
叶修身为他的「金主」，这个身分所带有的意涵本来就带着股说不清的味道，让孙翔在潜意识里总把叶修和其他的男性分开，独自归到了一个「可以发生什么」的位子上。
孙翔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在把叶修的长裤退下后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超出界线的事，即使面前这人是个男人。那双大长腿白生生地蜷曲在浴缸里，巨大的浴缸虽容得下两个男人同时在里头，却也有些逼仄，让孙翔裸露在外的小腿总不经意地与对方的身体相触，带起他背上一片细细密密的麻意。孙翔用力甩了甩头，却还是把已经触上叶修身上最后遮蔽物的手拿了开，让叶修倚在自己身上，探身挤了点沐浴露。
他看见他的手抚过了对方的肩颈、锁骨、胸膛、腰窝、腿弯，滑溜溜的沐浴露带着他的手在叶修的身上游移，原本应该像是帮醉倒室友洗澡的举动却有种更近于面对异性时的窘迫，把一个毫无其他意涵的肢体接触硬生生扭出了些暧昧意味，让人情不自禁去注意掌下的肌肤是何种触感、肌肉弹性几何……在回过神时，孙翔发现自己的手竟在靠着他沉睡的男人腰上不自觉地抚摸着，拇指的指尖总忍不住在叶修的腰窝上打转，用带着薄茧的掌心享受那种柔韧而丝滑的触感，再差一点点就要探进了他湿透了的底裤。
那件灰色的底裤在浸湿之后变成了铁灰，薄薄的一层黏在男人的臀上，清晰鲜明地勾勒出两个浑圆挺翘的弧度。而前头更是隐隐约约地在叶修双腿交迭的阴影里……
在发现自己的举动和目光落点后孙翔整个人都僵住了，跪坐在浴缸里被怀中人的体温弄得全身发烫，好不容易才迅速而机械地把剩下的部份洗完，把人擦干塞进被窝。
叶修在被扔上床时还被冰凉的被子和床单冻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却也没醒，扭了扭身体就继续睡了下去。孙翔在旁边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才把手伸进被子里，迅速地把叶修那件已经湿透的底裤扯了下来，扔进了洗衣篮。
孙翔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在床边一脸纠结地戳了戳叶修软软的脸颊：「你这不会是装醉吃我豆腐吧。」
叶修突然翻了个身，把孙翔吓得赶紧收回自己的指头，啪哒啪哒地奔出了卧室。
叶修在被窝里吧砸吧砸嘴，睡得更沉了。
这天整个晚上孙翔都没回房睡觉，只蹑手蹑脚地回去拿了件干的裤子和脱下的上衣换上之后，用那条粉点点毯子把自己卷成条春卷在沙发上睡了。
隔天孙翔醒时叶修已经醒了，正穿着件孙翔一直觉得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T-shirt（那看起来是某个企业活动送的）和睡裤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你醒啦，去把牙刷一刷来吃早餐吧。我热了包子和豆浆。」叶总含糊不清地说，一边脸颊因为要说话而塞得鼓鼓的。他咽下了嘴里的那口包子后继续说道，「对了，昨晚谢谢你了啊！我原本还想你把我丢在沙发上睡一晚就好了呢，没想到你连澡都帮我洗了，省了我的事。不过以后还是至少帮我套件裤子吧，早上起来下头凉凉的还挺不习惯。」
叶修说得很坦然，但这头孙翔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应了声「喔」后就像被追赶似地大步走进房洗漱去了。
叶总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地咬下了一口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