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是一件碰不得东西,也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因为这就是一个陷阱。

  你可能觉得自己会赚,但赌场的人永远也不会亏。

  何况进了赌场的人就没有常胜的将军,有的只是以为自己能翻盘的、心存侥幸的赌徒。

  何况他本输得起呢?

  玉天宝以为自己抵押出去的只是一块随时能拿回来的牌子,没想到最终付出去的却是自己的命。

  五十万两银子,这就是这块罗刹牌的价钱,也是玉天宝这条命的价钱。

  是谁杀了他已经不重要,只有找回罗刹牌才能保住更多的命,才能有人有功夫去查到底凶手是谁。

  牌子,比命重要!

  “所以你要找她拿回牌子换自己的命?”周怀瑾问道。

  蓝胡子苦笑道:“她想要我的命,我想保我的命,这交易岂不是很公平?”

  “听着是很公平——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周怀瑾道。

  “因为他们不准我离开。”蓝胡子还是苦笑。

  “那这事有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周怀瑾看向方玉飞。

  方玉飞苦涩道:“因为那五十万两是我妹妹赢来的。”

  她妹妹是蓝胡子的夫人,这里又是蓝胡子的赌场。

  而且是他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了蓝胡子,顶替了李霞的位置,他被一起恨上也很正常。

  周怀瑾和陆小凤对视一眼。

  看来有时候太出名也是一种烦恼。

  现在就是陆小凤自投罗网的跑过来找麻烦,还是他无法拒绝的麻烦。

  你难道会忍心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人必死吗?

  当然不会,陆小凤更是做不到。

  这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

  而且他们相信,不管布局的人是谁,就算陆小凤拒绝了,麻烦最后还是会给了陆小凤。

  所以还能怎么办?

  他们还要着急回万梅山庄过年呢!

  “她现在在哪里?”周怀瑾问道。

  蓝胡子道:“她已经出关了,似乎是要往北走,不知为什么,却在拉哈苏附近停了下来,好像准备在那里过冬了。”

  拉哈苏。

  周怀瑾忍不住挑了下眉毛,食指轻轻扣了扣桌子。

  “真巧,我们刚从那里回来。”

  “那可好,你们一定很熟悉那里,我不必再请人帮你们了。”蓝胡子笑道。

  “看来阁下准备充分。”陆小凤淡淡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本来要请谁?”蓝胡子身子向前微微探去。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道:“我只知道无论是谁,都一定会是一个能教我改变心意的人。”

  从前的陆小凤喜欢美人,现在的陆小凤却已经心有所属,他只希望蓝胡子不要给他找麻烦,不然他就只能先解决一下自己的家事了。

  “哈哈哈,没错!”蓝胡子抚掌大笑,他聪明的听出了陆小凤的意思,陆小凤本来已经答应了他们,他何必多此一举?不管是因为什么,就算是他现在是喜欢上了男人都不能叫他感到吃惊。

  方玉飞也摇着扇子笑道:“你真应该见见她,那女人虽然是座冰山,却是座美丽又可爱的冰山。”

  “然而冰山上却很滑,爬的人总要小心摔下来!”陆小凤道。

  方玉飞怔了怔,笑道:“怪了!我从没想到陆小凤有一天不再会为一个女人动心。”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一天!”陆小凤道。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蓝胡子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笑道。

  陆小凤却并不喝,只微笑道:“现在我总能好好的吃一顿烤全羊了吧!”

  烤全羊自然是有的,酒也是有的。

  足月的小羊羔已经刷好了秘制的红棕色的酱料在架子上翻滚,橘红色的火苗是不是舔舐过边缘,于是金黄的油脂低落,“噼啪”一声,将火拱得更加的旺盛。

  已经有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了。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陆小凤道。

  方玉飞手里不停,给两个人分别满上酒,听到他的话不禁得意又骄傲的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他是该得意的,因为无论谁有这样一个愿意为你奔走的仗义朋友都该感到高兴。

  于是陆小凤也笑了:“谁叫我的朋友他叫方玉飞呢?”

  他们痛饮了整个晚上。

  最后醉醺醺的陆小凤和同样一身酒气的周怀瑾被送上了来时的路。

  岁寒三友中的寒梅还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挤兑道:“原来还真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始终记恨着这两个人不肯给他们面子的事。

  帮朋友是帮朋友,陆小凤还是那个害怕麻烦的陆小凤。

  他坐进马车里,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快要入冬了,他也感受到那股彻骨的寒意了。

  还没到拉哈苏,他就已经从心底开始发凉。

  周怀瑾握住他的手,突然笑了:“至少那只烤全羊是真的。”

  陆小凤笑了:“我们喝的酒也是真的。”

  周怀瑾反问道:“有肉吃、有酒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小凤摇摇头:“你该说,有人陪的陆小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酒也不换?”周怀瑾笑道。

  “酒也不换!”陆小凤坚定道。

  “我还以为你会要带着那座冰山。”

  “我很久之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陆小凤道。

  “什么道理?”周怀瑾问。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也越致命。”陆小凤道。

  “所以呢?”

  “我今天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陆小凤看着他。

  “嗯?”

  “那就是有些人我甘愿死在他怀里。”陆小凤笑了。

  周怀瑾也笑了:“人家都送到你跟前了,也要打开葫芦看看卖的什么药吧!”

  陆小凤也笑:“自然是能治传说中没了女人就睡不了觉的陆小凤的‘良药’了!”

  周怀瑾摇摇头:“你错了。”

  “我怎么错了?”陆小凤问道。

  “那可未必就是良药,有些药也能杀人的。”周怀瑾长舒一口气:“现在就让我们去看看这位李霞卖的又是什么药吧!”

  陆小凤一向是个很会享受的人,而想要活得舒服总是少不了银子。

  所以他时常会变成一个穷光蛋,就在你以为他没钱之后,他偏偏又能拿出十万两的银票来。

  周怀瑾是个更加会享受的人,因为这些待遇在他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待遇。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要说能花钱,他们穿的是一寸料子一寸金的上好绸缎,住的都是天字号房,再就是自己租一个小院子,潇潇洒洒。若说他们很节省,他们在吃的方面又没那么讲究,只吃好的不吃贵的。

  可现在他们这一路上的花销都有人给付钱。

  蓝胡子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所以他们还住天字号房,三两银子一天。

  岁寒三友跟着他们来了。

  他们当然要来,就算方玉飞信的着陆小凤,他们也不放心。

  罗刹牌那么重要,天底下的人谁不想得到他?

  难道他们三个自己本身就没有这种欲望吗?

  那可不见得。

  他们两个人只要了一件上房。

  孤松笑道:“还以为他会是什么英雄,不成想胆子竟也这么小!”

  他的语气里满是嘲弄,对陆小凤和周怀瑾不满的又岂止是寒梅一个人?

  枯竹道:“依我看,陆小凤真的能忍住不找女人?”

  寒梅阴笑道:“你懂什么,有的男人未必就比不上女人!”

  他洋洋得意地晃着酒杯笑道:“那什么琅琊剑看着比女人还要漂亮,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哪里像一个剑客?”

  枯竹道:“他们中原人爱吹牛倒是真的。”

  话音刚落,面前桌子上突然出现一根筷子,入木三分。

  周怀瑾冷冷道:“舌头是个好东西,不过看起来有的人并不想要它。”

  “你!”枯竹凶狠的瞪着他。

  孤松压下他的手,低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等陆小凤为我们找到罗刹牌的。”

  至于找到东西之后嘛!

  魔教子弟遍布各地,想要杀两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周怀瑾明白他们三个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只觉得有些反胃。

  回到屋里,陆小凤正坐在窗口向外看。

  一共有三波人在跟着他们,这三波人都已经入住了这里。

  “你猜谁会先忍不住找上我们?”陆小凤问道。

  “我只知道岁寒三友是忍不住的,”周怀瑾冷笑道:“所以我也送了他们点小礼物冷凌冷静。”

  陆小凤摸摸胡子道:“那恐怕他们今晚就要还礼来了。”

  “你怕么?”周怀瑾坐了下来。

  陆小凤笑了:“我什么时候怕过?我只恨没能送他们一份大礼。”

  “你生气了?”周怀瑾很吃惊的抬起头。

  陆小凤仍是微笑着,露出森森的白牙,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竟比那些魔教中人还要阴险。

  “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是说了很难听的话,做了很恶心的事,才惹得你生气了。”他道。

  周怀瑾笑了:“是这样没错,可我这样的人并不习惯生气,所以我现在已经好了。”

  “为什么?”陆小凤问道。

  “因为动怒对身体不好,”周怀瑾将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感受着手底下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微笑:“而且,他们今晚不是还要来?”

  陆小凤瞬间就像是吃到一个冻梨一样,火气就消下去了。

  他抓住周怀瑾的手:“今宵苦短,何况还有扰人清梦的人在。”

  “所以呢?”周怀瑾看着他笑。

  “所以我们现在就该睡觉了!”陆小凤往后一躺,躺平手臂,敞开胸怀,可是他却连衣服也没有脱!

  因为本不必脱衣服,就像他说的那样,今晚还有“客人”要来。

  周怀瑾也学着他的模样躺下去,两个人并排望着床顶的帐子,就像那夜他们抬头看着星空一样。

  但是先来的却不是他们想象的客人。

  他们都赌错了。

  所以说,赌并不是个好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做了一个传奇的决定,并在今天早上发现只有我一个这么做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