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大楼出来时,已经快要九点了。

    其间还发生杨德丞和严司的搏斗,前者打算把消炎药塞到某法医的嘴里,后者则说他本身就是医生,很了解患部状况,根本不到非吃那东西不可的地步。

    最后杨德丞决定打电话给还没上班的黎子泓,才让严司乖乖地吞药片,结束这场战争。

    「你确定是这边吗?」

    充当司机的杨德丞开着自己的宝蓝色小箱型车,转弯后进了不算小的街道问着。

    看着那条满眼熟的街道,严司抓抓下巴,回望发出询问的友人,「好像是耶,地址是这边。」

    「……你都没发现地址在你遇袭的地点附近吗?」杨德丞冷冷地看着据说才来过没多久的某法医,再转而看着路,大概隔三条街就是前几天那个饮料商陈尸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你是路痴。」原来这家伙还有这种弱点。

    「我对这区的路不熟啊,前几天是边问人边用导航的。」根本就不是中部人的严司马上反驳。

    杨德丞无奈地摇摇头,「你说的地址应该是第三家。」看着整排连栋的旧式透天厝,他很快就找到了严司所说的地址,很巧的是门口还有个像是外籍人士的女孩在浇花,「我下去问看看。」说着,他将车停好,径自去向那个女孩子询问了。


    坐在车上听他们用英文交谈,严司有点无聊地打了哈欠。

    正想跟着下车,他突然发现一旁关上的车窗玻璃有几个不显眼的指印,就压在车窗右下角,相当接近门锁的地方,而且指印痕迹渐渐加深,明显到无法让人当作错觉,像是有什么人正按着窗户出力般。

    严司看着那些指印越来越用力,正想着不知道车窗会不会破时,旁边猛然传来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注意力。他一回头就看见杨德丞开门上车,再转回去时指印已经消失了。

    「你在看什么?」一上车就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家伙快贴到车窗上,杨德丞疑惑地询问。

    「世界奇景。」严司很认真地回答。

    「什么跟什么啊……」杨德丞完全听不懂,也懒得追问,干脆先说起刚刚下车问到的事:「那个外劳说这间房子去年已经卖给她老板了,现在是住家,她是去年来这里照顾老板妈妈的,只知道原屋主搬走后住在附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先去看看?」

    「就知道你会这样讲,我也问过地址。」杨德丞白了友人一眼,发动了车子,「还好外劳之前有帮老板送过对方未更址时收到的书信,所以知道地方在哪。」

    「运气真好。」严司看着外头,愉快地说着。

    「……运气更好的是,他就在你们命案现场隔壁那条路。」

    「……骗人的吧?」

    杨德丞瞥了旁边的家伙一眼,「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最近带赛。」居然会这么巧,不怎样的人刚好在命案现场附近,「该不会你受伤时那家伙就在附近围观,还窃笑吧?」

    「应该不会啦。」严司否定掉对方的揶揄,「如果他在,说不定是砍我的那个才对,绝对不是站在外围。」

    「我输了。」杨德丞举起单手说道:「你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自然啊,可恶。」

    「是事实啊,就像被围殴的同学明明在做通灵,还打死说不做。」严司嘿嘿笑着,揉揉受伤的手臂。

    「伤口痛?」杨德丞没兴趣讨论那有点可怜的大学生,注意到对方的动作,皱起眉问。

    「大概是发炎,放心啦,我自己会处理,又不是什么大伤。」

    一边聊着,很快地,他们就来到了前几天案件的现场。

    听说那户人家的妻女目前暂时住到了亲戚家,在亲人、朋友帮忙下开始准备后事,家门口好几处系了白布,还没撤掉的封锁线依旧挂在外头,有几条已经被手贱的路人扯了下来,一半贴在地上,一半被风吹得乱飘。

    想到自己就是在这边被杀伤,害得手上的工作全都必须移交给别人,虽然能难得地放个长假,但严司还是感到很不爽。

    说真的,他还是满在意那个死者的状况,虽然黎子泓与接手的学弟有告诉他解剖化验的结果,不过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有实际感。

    顺着外籍女孩的指引,两人下车步行一小段路,最后停在一栋大概只有四、五层楼的小公寓前,一旁有公用楼梯和一排信箱,房子看起来有些些年代了。

    「二楼的样子。」严司直接按了楼下门铃,等了半晌,对讲机传来接通的声音,「长安学长吗?」

    门铃对讲机那头沉默了许久。

    「大概不是吧?」杨德丞瞪着没再发出声音的对讲机,耸耸肩,「死心没?」

    「没,应该没有找错,不然应该马上回说没有这个人。」才刚讲完,对讲机那端就传来挂断的声音。严司朝友人笑了笑,还没讲什么,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后,小公寓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个年龄与他们差不多、但看起来有些颓废的青年,除了发须乱长、不太整洁以外,连短袖蓝条纹衬衫上都有一些奇怪的黄色斑点。

    「长安学长。」有点讶异,但马上就认出人的严司点了下头。

    这个青年——赖长安目光有点闪烁地看着两名访客,「你们来干嘛?」

    「我听说你之前在找我,所以好像应该是我问你要干嘛才对?」不喜欢把疑惑放太久,严司也很直白地开口:「这边谈?」

    「……去外面吧。」赖长安顿了顿,似乎也知道对方要问清楚才会离开,他指了路底某间饮料店,「那边。」说着,便越过了访客,直接走在前面带路。

    看样子还真的得去,杨德丞啧了声,快步跟上。

    正想再打量一下这栋背对命案现场防火巷的小公寓时,严司挑起眉,不经意地看见某个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信箱口出现了几根灰白手指。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恶作剧似的,五根指头从送信口伸出,按着边缘,一旁的空间出现了一只眼睛,静静地从里面窥视着他们。

    严司知道这种旧式公寓信箱不太可能可以让人把头塞在里面偷窥,除非那个人打算卡住出不来。

    从伸出的手指可以判断那是女性的手,而且,应该不是活人。

    像是也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指慢慢向后缩走,接着眼睛也退开了,逐渐消失在黑色的小空间当中。

    「阿司?」

    走了一段路后,杨德丞才发现友人居然没跟上来,又快步地往回走。

    「来了。」严司挥了下手,又看着那个信箱,不死心地打开公寓的门往后看,果然什么都没有,然后又去挖刚刚那个信箱,还是没东西,让他默默地有点失望。

    「你干嘛!偷信喔!」杨德丞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抓住还想拆信箱的人,直接就往外面拖,「快点解决,快点回去。」

    「你真的很老妈耶,比我前室友更啰嗦。」被拉着跑的严司没好气地说道,他刚刚本来觉得好像有哪边不对劲,一被打断想法就全没了。

    「……那我现在打电话叫小黎来。」杨德丞拿出手机。

    「对不起,我错了,请千万不要。」

    +++++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算不算是幸运日。

    在踏进路底那家看起来不怎样的普通饮料店后,严司意外地碰上了认识的人……其实也不算认识,只不过刚好在昨天才遇过。

    「严大哥?」站在柜台旁的店员一看见他也傻了眼。

    「认识的?」杨德丞看着戴着眼镜、有点忸怩的店员,扯了一下友人问道:「你有这类型的朋友?」他还以为这家伙的朋友每个都很精明……就算不够精,认识久了也会被磨练得比较聪明,就是没有这种看起来呆呆拙拙的。

    「就昨天那个的相关人之一。」严司转向苏彰点了点头,「好巧,不过我不是来找你的,不用紧张,请不用管我们。」

    「欸欸、欢迎光临,那这边请。」在店长的瞪视下,苏彰连忙帮刚进来的三人带位,还带到比较安静无人的位置。

    各自点好饮料之后,杨德丞就把那个畏畏缩缩的店员打发走。

    然后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严司歪着头,等到饮料都上来了,发现还没人想开口,连找自己的那位也整个人窝在座位里,摆出一副臭脸,嘴巴仍紧闭不动。

    耸耸肩,既然都没人讲话,那他只好先开口了,「该说好久不见吗……长安学长,听说你之前在找我,现在我都过来了,有什么事要帮忙吗?」这样看着以前同校的学长,严司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记忆里的这人应该总是意气风发的,当年在学校还是个很抢眼的存在,连教授们都常常赞赏他;最后一次见面时,虽然两人已有了过节,不过对方仍满强势的,和现在眼前这一塌糊涂又无神的人相差很多,如果不是长相没变,他还真的觉得对方应该是皮被外星人剥了。

    严司想到黎子泓帮自己查来的资料,实在觉得有点可惜,他还以为对方会像杨德丞一样另外找到自己的路,但显然并不是这样。

    「已经没事了。」过了十几秒,被两人盯着的赖长安才闷闷地吐出这句话,没什么光采的眼睛看着已经和在校时不同的两个学弟,「不过没想到你们还相约来看我笑话啊,反正我现在也够糟了。」

    「对啊,超糟,看起来很像流浪汉,没想到以前那么整洁的学长也有这么想不开的一天。」严司才刚讲完,就被一旁的杨德丞用手肘推了一下。

    「……你知道你这种讲话方式从以前就得罪不少人吗?」赖长安阴沉地看着对座的人,冷冷地开口。

    「所以我才选择不用面对各种活人的工作,以免哪天莫名地被仇杀。」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严司勾起笑,「是说雪怡学妹现在还跟你在一起吗?」

    赖长安顿了顿,神情明显起了变化,像是有点激动,「没有,不要再提她了。」

    杨德丞和严司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想可能是分手了便停住这个话题,识相地没再问下去。

    赖长安喝了口甜腻的饮料,放下杯子咳了声,「……前两天那个凶杀案是你协助的?」

    「是啊,学长有去看热闹?」严司这下真的有些意外,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长安学长还关心我们?」

    「新闻提及法医离谱到被砍伤,还写你的名字。」平淡无奇地陈述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赖长安完全不搭理对方的问话,「那天外面很吵。」

    「学长有看到嫌犯?」严司想起对方的确住在那条防火巷的另一边,马上坐正,「逃跑路线之类的有看见吗?那天员警在附近访查时你有告诉他们吗?」

    「我什么都没看见。」赖长安只回答对方这七个字。

    「可惜,那天因为大家都跑出来外面看热闹,结果反而没人看到嫌犯的逃亡路线。」严司叹了口气,玩着冒了一堆水珠的玻璃杯,「嫌犯很狡猾,几乎没留下什么可用的线索。」

    「跟我讲也没用。」赖长安猛然站起身,已经不想再和对方扯下去,从口袋里掏了张皱巴巴的钞票扔在桌上,「没事不要再来找我。」说完,也不管另外两人怎么想,直接离开了店家,中途还撞上那个戴眼镜的店员,但是他连头也没回,更别说道歉了。

    「啧啧,态度有够恶劣。」杨德丞看着那张放在桌上的钞票,摇摇头,「以前在校时态度好像没这么差吧,你刚刚干嘛没事跟他扯那么多废话,嫌犯啥的不用跟他谈吧。」

    「喔,公事归公事,如果他看见了最好啊。警方那边到现在都没找到有效线索咧,这和我们有没有私人恩怨不相干咩。」看着人刚好从窗外经过,笔直地走回那栋小公寓,严司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算好了啦,起码还坐下来谈了,不过,他现在没和学妹在一起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他以为之前都同居了,之后应该还是会住在一起。

    「是啊,真意外,我还以为那女的会缠他一辈子,没想到在我们不知道时已经分了,这样你满意了吗?我可以去拿我的鱼了没?」杨德丞没好气地瞅着这没事找事做的家伙,也懒得继续留下来喝这些便宜的香料色素,直接拿了帐单去找刚刚那个店员付帐。

    先走出店门等待时,严司还是再次看向了小公寓,并没有发现刚刚那个玩意,也不知道那种东西出现代表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被围殴的同学常常看见这样的东西,那他的心脏还真不是一般地强。

    因为常看尸体,所以比较麻木的严司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普通人应该很难接受,尤其还是年轻人,所以说被围殴的同学也算是不容易啊。话说回来,他经常看见还是可以继续正常过生活,果然还是有吃这行饭的料,干嘛不快点走向专业通灵之路?操作得好,收入还不错说。

    「你在看什么?」付完帐,刚走出店家的杨德丞边收起皮夹边问道。


    「你给他名片?」严司看友人推着钱包里的名片夹,没回答反问。

    「喔,那个学生一直追问我们的工作地点,说存到钱后要拿去还你,所以我给他我的名片,跟他说我们都是餐饮业的,叫他拿来店里省麻烦……你没事借钱给不认识的人干嘛?」杨德丞把皮夹塞回口袋,搭着对方的肩膀,直接押着人走向停车处。

    「一切都只是刚好,而且我是帮被围殴的同学赔他衣服钱,总不能人家当好人还倒贴吧……都跟他说过不用还了,真是。」

    「你根本是吃饱撑着。」杨德丞笑骂着对方,拿出钥匙正想按下防盗锁时,猛地顿了顿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箱型车。

    大概半小时前还完美无缺的宝蓝色小车,面目全非地迎接他们。

    「哇喔。」看着整个外壳被刮花,窗户还全都裂开出现蜘蛛网纹的车子,严司也愣了很久。

    杨德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绕了车子一圈,「我靠,太过分了,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啊!」在短的时间内就把车子毁损成这样,还把窗户全都敲破了,根本不是恶作剧,是超级恶意。

    严司打量车子的惨状,倒是有点疑惑,「奇怪,车顶也有刮痕耶。」看着车顶,那些刮痕从侧边一直延伸到上方,他踏着一边爬上去看,果然车顶也全都是。

    这点就说不通了,一般刮车子不会刮到车顶上吧。

    严司不经意地看着自己按着的钣金,突然发现那些痕迹与自己的指甲好像还对得上,五道五道地很有规律,但是尺寸小了点,像是有人用指甲把车刮成这副德性,不过照理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总之,先报警再说吧。」

    +++++

    在友人与警方处理车子时,严司又意外地遇到了那个学生。

    「咦、咦……你们还在喔?」提着一包黑色东西,甫从饮料店出来的苏彰也很意外早早离去的人还在附近。

    「车子出了点问题,你们这边常常有人花式刮车吗?」盯着大太阳,已经冒了满身汗的严司拉着高领,觉得呼出来的空气都是烧灼的。

    苏彰连忙摇头,「没有、没听过,第一次看到。」他也注意到严司的动作,然后偷偷看了眼还在和警察检视车子的杨德丞,「要不要先到我家等一下……我就住在附近而已,旁边上面。」指着不远处的小公寓区域,这样说着。

    住在附近?

    那天晚上虽然曾听他报过地址,不过这家伙的声音本就不大,加上严司又没有特别记,也不确定他当天说的是不是这边,「不用了,我看等一下就好了。」

    「那个……可能对伤口不好吧。」苏彰指着对方有点沾湿的纱布,释出善意的笑容,「脸上的也是,我租的房子有冷气,先上来坐坐……比较舒服。」

    「阿司,你先去他家坐一下吧。」杨德丞正在为自己的车子头大,听到一旁的对话,直接插了进来,「我这边可能还要花点时间处理,等等还要叫车厂来拖车,好了再叫你下来,还是你要先叫计程车回家?」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先去他家等你好了。」意识到自己是伤患,待着也麻烦,严司耸耸肩,接受了苏彰的好意,「那就打扰了。」

    看来有点高兴的苏彰连忙笑了下,「不会,我就住在旁边那栋房子的三楼。」说着,他就领着严司往小公寓走。

    跟着走的严司一整个诧异,他本来以为他住的是旁边的公寓,但是苏彰带他过去的居然是赖长安所住的那栋,赖长安正好就住在这个学生的楼下。

    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真是见鬼了。

    「这是工作同事叔叔的房子,闲置不用了。」苏彰边开门,边有点紧张地告诉跟在后头的人,「租金很便宜,大概三、四千块……」

    「我又没问租金多少。」根本没兴趣租金问题的严司耸耸肩,打量着小公寓。其实从地段和屋况他大概可以看出这边租金应该不像他说的那样。不过如果是向认识的人租,这种低到见鬼的价格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苏彰笨手笨脚地开门时,二楼的门打开了,隔着铁扶杆的楼梯间,严司可以看见从二楼出来的人,对方见到他也愣了一下。

    「你下来!」

    赖长安马上开口喊人。

    严司挑起眉,直接挂在楼梯边,笑笑地告诉对方:「先说,是这位苏同学找我去他家,我可不打算打扰学长喔。」就算有,也不会这么迂回就是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赖长安看起来好像相当生气,但又不像那种针对他的怒气,总之他重重踩着楼梯,冲上来一把拽住严司就往二楼走。

    「等、等一下。」也很错愕的苏彰当场愣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严司被扯着下楼,出乎他的意料,赖长安不是把他撵出去,而是直接拉进二楼的住家。

    公寓里的空间比他想像中小,两房一厅,不知多久没整理了,地上丢满了垃圾和书籍,还有一包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堆在玄关边。

    「长安学长,你的房子可能要找专业清洁公司比较够力喔。」看着还有小强在爬的墙壁、又闻到不知道从哪边传出来的臭味,严司很认真地建议。

    赖长安用力地关上门,黑着一张脸,打开屋内的冷气,机械吃力运转的声响直接充斥整间混乱的屋子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刚刚就说是楼上苏同学找我去的。」严司踢开了一地乱七八糟的杂志,径自坐下,「你家的冷气好像快死掉了。」声音真的很大,整间屋子隆隆作响。

    「你如果再接近这里,就是你死。」赖长安冷冷瞪着还在嫌的人,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啧啧,真可怕。」严司看着后头的窗户想了想,懒得应付阴晴不定的屋主,很自动地走过去打开后窗,果然是那天看见的防火巷。不过这栋公寓的位置比较远,隔着一个转角,不能直接看见饮料商的家,「你们这边应该常遭小偷吧。」

    「你怎么知道?」赖长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防火巷的杂物太多了,而且我看到八、九成住家都加装了铁窗,学长你应该也去装,不然很容易被入侵。」那天的凶嫌可以飞快逃逸不是没有原因。严司看着那些违盖的铁皮顶、阳台、遮雨棚,猜测那个凶嫌应该早就计算过逃亡路线,难怪会这么肆无忌惮。

    往上一看,三楼的苏彰也没有加装铁窗,不知道是太穷了还是怎样,看起来很不保险。

    「这种地方没有人会想进来偷。」赖长安看着满地的垃圾,冷笑了声,「你以为是你那种高级住宅吗?」

    「不管什么等级的住宅都会有人想偷啊。」严司想起那枚黑鞋印,勾起了笑,「就算是垃圾堆里也会有宝物,只是学长自己不知道。」

    后面没了声音。

    严司回头一看,见屋主正在翻弄手上的时装杂志,完全不搭理自己。

    耸耸肩,反正是对方让自己进来的,他也就不客气了。从窗户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严司尽可能地评估着凶嫌逃逸的路线,那时候追出来的虞夏对于逃逸路线应该也有相当的记录才对,他记得那个嵩山弟子也追得满远的,就不知道有没有经过这边。

    「我出去买东西。」赖长安霍地站起,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与对方共处一室,他丢开了杂志走出房子,「你们车子弄好马上滚出我家。」

    看着屋主出去、甩门,严司耸耸肩。

    +++++

    杨德丞处理车子的时间比他想像中还久。

    所以一个人被丢在屋里的严司,用丢杂志的方式打死第二只墙壁上的大黑蟑螂后,开始无聊地整理起一些书和物品。

    不知道怎么回事,屋里的杂志和书籍不少,有些是女性杂志、有些是医学杂志,再来就是报纸之类的。

    他看了一下,屋里也有网路线,不过是接到房里,大概在房里有使用电脑。

    关掉了根本不怎么凉还很吵的冷气之后,严司踢开一本星座杂志,接着顿了顿,目光停留在地上的黑色脚印上。

    像是有谁曾踏过去般,藏在书下的脚印非常清晰,但和他家那枚不同。这个虽然也黑,但不是那种化学的全黑,而是有点暗红的黑,而且还有厚度,方向是从后窗户往屋内。

    严司挑起眉,蹲在脚印边,用指甲刮了下那脚印,然后搓着手中的碎末,接着往脚印方向又翻开杂物,果然没多远就看到还有一半的脚印,同样也呈现黑色、藏在书本杂志底下。

    一路清过去之后就没看到其他的了。

    叉着手,他想了半晌,便去解开丢在玄关处那一袋袋垃圾,从里面倒出了不少破烂的杂志、书籍,还有正到处钻动的蟑螂与吃完的饭菜盒子,怪异的馊臭味更浓了。

    严司翻了几袋还不小心倒出恶臭的菜汁后,终于找到自己猜测中的东西。就着一旁捡来的卫生纸,他拉出一张一样有着半枚脚印的皱报纸,还顺手弹掉上面的小强。

    「真麻烦。」看着报纸,袋子里还有好几张也都被揉成了一团,上面沾了一堆菜汁,勉强可以辨认离出报日已有段时间。严司蹲在垃圾袋旁,叹了口气,丢下那些东西,走到厨房先洗了手,拿出手机打算直接拨给虞夏。

    他边走出厨房,手机还未接通时,猛地注意到房门被打开了,并不是有人回来那种推开大门的方式,而是被打开一条小缝,从外伸进几根手指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抓在门板上。如果是一般手指就算了,严司夹着电话,看着那几根没血色且还有点浮肿的紫灰色手指头,接着走过去,猛然将门打开。

    空荡荡的楼梯间一个人也没有。

    歪着头看了半晌,他再度关上门顺便上锁,手机那头的人可能在忙没有接听,直接转到语音信箱。

    严司挂掉电话后,才一回头,就听见后方再度传来轻巧的开门声,再转头看,大门同样又被开了道缝,几根手指慢慢地由外伸进来,悄悄地抓住门板,一点一点地向内推开。

    这次不等对方逃走,就在门边的严司突然一脚踢上门,把那几根手指夹得一僵,全都摊直开来。

    就在他想原来这招有用时,手指再度抽走消失,打开门还是什么都没有。

    严司站在什么都没有的门口,思考了几秒,心想大概是多久的尸体,边关上门回头时,他突然发现刚刚自己打开的窗户那儿悬着个黑黑的东西。

    那是个倒挂在上面的人,正确来说那是个女人,只出现了胸部以上,黑黑的东西就是她上下颠倒而飘落在空中的长发。

    与刚刚手指相同颜色的脸完全没有表情,但是眼睛大得异常……应该说他看见的是那张女人的面孔上有两个大大的血窟窿,很像被人把皮肉凿开似地整个皮翻见肉,眼珠子就镶在里面,直直地看着站在屋里的人。

    可能因为曾看过更凄惨的死法,对于窗户外倒挂着这样的东西,严司只愣了两秒,接着马上往窗户方向跑去;不过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瞬间便消失在窗户上,但不是他所想那种凭空消退法,而是往上、好像有什么力量把她拉上去那种感觉。

    严司按住窗框,向上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啧。」严司有点可惜地扼腕着,正想回屋里时,突然注意到自己按着的窗框上好像有些什么,因为太小了所以刚刚没注意到。仔细一看那是个黑红色的污渍,似乎被人擦拭过,但并没有处理得很干净。

    抹了下那个污渍,他皱起眉。

    现在仔细一看,窗户下的外墙也有一点,都是被处理过的痕迹。严司抓着窗户,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用受伤那手抓着手机将外面的点点拍下来。


    就在他完全专注于下方的黑点时,某种毛毛的东西突然从上方垂落在他后颈,一根根不断掉下来,贴在他的脖子上。

    虽然他今天穿着高领的衣服,但还是有露出来的地方,而且渐渐增多的线状物很快地贴上了他的后脑。

    严司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翻过来,直接朝身后按了快门,接着猛然转过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奇怪了,难道被围殴的同学也常常遇到这种的?」看着刚刚用手机拍下的相片,除了有一点点自己的脸侧,也是什么都没拍到。

    这样说来,上次水塔那个还和善多了,起码轮廓拍得很清楚。

    耸耸肩,既然什么也没有,那还是先把手上的事做完再说。

    严司第二次探出去时,连手机都还没有对准墙壁,就瞬间感觉到有人从上方重重地向他一推,力道大得不是人类可以想像。他还来不及抓着对方同归于尽,人就这样失去平衡朝外面摔了出去,直接掉进堆满杂物的防火巷里。

    那瞬间只感觉到剧痛,还有不知道撞到什么鬼东西所带来的晕眩。在几秒无力感后,严司才意识到那个东西真的是怀着恶意冲着他来的……幸好手机没有撞坏。

    还有,他一定要去举报这个死防火巷,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迷迷糊糊时,严司似乎瞥到杂物下的地面也有几个黑色的点点,但他已经没力气去翻那些沉重的杂物了……

    下一秒,他直接昏死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