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滕祈把车开到一栋有独立车库的透天房子前面。

看着整车都安静的小孩一眼,他带着惯性的微笑打开了车库门,把跑车滑进去停好,「这边应该不会有那些东西追来,大家先进来休息一下吧。」

让所有人都下车之后,他领着一群人走进了大房子里面。

稍微看了一下四周,几乎都是同样的别墅,看来应该是一系列的小型小区才对。虞因重新评估了这个带他们过来的人,然后跟上。

踏进了透天四层楼别墅的玄关里,一开灯虞因就看见房子里供奉着一幅他看不出所以然的神祇画像,图纸的感觉历史好像相当久了,泛着黄且有些古印;绘着的神应该是武神,因为手上带着金枪腰间配剑,身穿乌金盔甲旁边有猛狮,意外的感觉不到凶恶的杀气,反而给人非常肃穆与庄严的气息,让人特别在意的是图像的那双蓝色眼睛。

「那是什么?」指着画像,虞因转头看了走进后面小吧台的屋主。

「喔,那是我们这边的祖先。」回答他的是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的芳苡熏,「阿聿家里应该也有一个才对喔。」

虞因一秒转向旁边好奇正在看画像的聿,「你家有吗?」

疑惑的看了芳苡熏一眼,聿摇了摇头。

「他们这一代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我去查过他家,没见到有画像。」拿着调好的饮料走出来,滕祈顺手打开了音响,音乐很快的将寂静的空间给填满,多少驱逐了刚刚的怪异感,「应该说前一两代也没有。」

看了看滕祈,又看了聿,感觉似乎被瞒着什么的虞因摸了把脸,「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开始觉得聿应该已经跟这两个人私下有联络过不少次了,看他们相处对答的这么自然。他记得聿不太喜欢接近外人,方苡熏就算了,连滕祈他都没避,可见已经有某部份的熟悉了。

「嗯……简单的说,滕家跟少荻家原本就是世代来往的家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代他们家脱离了。复杂的来说,他父亲杀死的来访友人其中一个是我母亲。」微笑着面对虞因极度错愕的表情,滕祈用一种似乎是在谈别人事情般的轻松语调说着:「我是苡熏的表哥,基本上我们三个原本应该就都是同一家人。」

他想,到这种时候也差不多不用再瞒这个人了。

虞因简直不是震惊两个字可以形容现在的心情了,他那瞬间只想到为什么之前方苡熏会不友善的向他说那些话,难怪聿会跟她混在一起。

原来他果然还是事外人。

「不好意思,我需要吹个风。」虞因按着又开始痛起来的头,刚刚听到的事情太冲击了一点,让他一瞬间有点五味杂陈,他现在不太想看到这几个人。

「请便。」滕祈依然是微笑着让人走出玄关。

看着虞因的样子好像不太对,聿有点担心的想要跟上去,不过让方苡熏拦下来了,「他又没机车,等等就会进来了,你可以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让他知道所有的事情,毕竟你原本是不想拉他下水的。」

聿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外人知道越少越安全,如果你不希望他涉入,我们当然也有别的说词。」递过手上的饮料,滕祈这样告诉他,「虽然我也不希望你们两个小的也混入这事情。」

「我们现在可是没干啥了喔。」方苡熏耸耸肩,「反而是你,有进展不要瞒我们。」

「那个人不是你们应付得来的对象,我有打算,只要有进展你们都会知道。」大方的微笑着,滕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被打开手。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好的聿放下手上的饮料站起身,走向玄关。

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刚刚看虞因的表情让自己也不太舒服……

打开门后,愣住的反而是聿了。

别墅小区中静悄悄的毫无人声。

迎接他的是空无一人。

大楼的周围被拉起了警戒线。

「哈啾!」隔着口罩打了个喷嚏,蹲在地上正在扫灰尘的玖深站起身用力的拉了拉已经开始僵硬的筋骨,「这里是有啥东西啊……」抱怨的走到旁边去拿下口罩,他从顶楼上望着下方街道。

时间近晚,在夕阳照射下整个顶楼几乎都已经变成橘红的颜色,上午出事的地方就在他所张望的正下方,染成深色的地面上还遗留着干涸的血迹以及现在看还是很怵目惊心的现场。

又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脸,似乎嗅到一种怪怪的味道,但是气味非常的淡、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吗?」同样在顶楼等待的廖义马按掉手上的烟靠过去关心道。

「大概是过敏……哈啾!」做了个没事的手势,玖深看着差不多都弄完的顶楼,「行了,接下来是下面的房……哈啾!靠!那个翘掉的住在哪间……」他收拾着工作箱,又走了两圈,还是没有多余的其它对象了。

「六七楼都是,七楼的浴室用来炼毒的,里面还有一些走私物,要小心一点,因为除了死掉那个、他的同伙跟交易对象还有几个没抓到。下午时候已经有其它人进去过了,还有必要再去一次吗?」帮忙提着东西,廖义马这样问。

「多看两次比较周到。」按着鼻子,走在前面还想打喷嚏的玖深用一种很怪的腔调讲话,「你先回去没关系,楼下还有其它的人,你们不是听说要做口询吗?」他刚刚有接到电话所以知道。

「晚点回去没差啦,现在应该还有几个人在轮。」廖义马耸耸肩。

点点头,把整个注意力都放在搜证上的玖深又打了个喷嚏,然后走下了公寓楼梯,「对了,你当时真的没有看见是怎么回事吗?」

廖义马叹了口气,「真的没有,那时候我的无线好像出问题,没有传出回报,因为旁边有奇怪声音所以就跟搭档的分开查看,等我注意到时候老大已经上楼了,而且还遇到那个家伙,两个人似乎在顶楼扭打,我跑上来支持时候他们已经摔下去了。」

「唔、奇怪了,屋顶上还蛮干净的说,不太像是有扭打过,而且佟怎么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报……是说那时候他开了枪,佟身上也有枪伤,为什么刚刚在顶楼上面没有找到弹壳?在我之前还有谁动过吗?」接过自己的工具箱,玖深踏入了七楼的大门。

「应该没有。」

就站在门边,廖义马看着进入屋子里的鉴识警员。

在屋里面绕过几圈,玖深开始贴在地上找别的东西,「帮我把灯关掉、谢谢。」一边摸着工具箱,他往最靠近自己的沙发底下看过去。

不知道是谁拍掉了屋内灯光。

但是就在那一秒,转开持灯的玖深看见沙发底部的另一端出现了半张脸,「哇啊——!」

那瞬间有人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拖开,接着一脚把沙发给踢翻,轰的巨响办着大亮的灯光同时把屋内的状况完全显示出来。

摔到地板另一边的玖深只看见另个人持枪指着刚刚沙发位置——那里仅有张半人大的老旧海报,刚刚他看见的脸就是海报的其中一半。

还未回过神来,持枪的人就直接用枪柄敲在他头上,「下次给我看清楚再叫!」

「唉呦……」捂着爆出剧痛的头,玖深连忙爬起来看着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人,「老、老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什么东西。」最近撞到不科学的东西太多次了,害他都快神经有问题了。

看着地上的海报,玖深呼了口气。

啊,他的现场被破坏了……算了,还是不要抗议好了。

撞在墙上的沙发慢慢的滑落在地面,发出砰的声凄惨的终结。

「上面写了什么?」收起枪枝,虞夏看着那张老旧的海报,那是张竞选用的宣传海报,头都快比人大了才吓到玖深,黑暗中猛然一看还真的像有人在对瞪。

转过头,玖深看见一点点翻过来的纸张背后上有几个用麦克笔写出的字,和纸张不同,笔迹相当的新。

「等我一下。」连忙先丢下工具拍了照片,玖深才去翻动海报,泛黄的宣传海报单后写着两排字体,「我看看……『W6/9:00/M837』和『12:00/M839喂狗』……啥东西?」拿起那张海报,某种东西顺着纸张落在地上,他也跟着看过去,是个小小的图钉。

「可能是其它交易地点和时间。」虞夏左右看了下,注意到沙发旁边的门板,「这里。」他指了指门上,在与视线平齐的地方有个小洞。

「应该原本是放在那里当便条的,怎么会掉到沙发底下……?看样子时间应该还没过,不然不会还钉在上面……」自我发出移问的玖深把海报顺手封装了,然后走过去对门板拍照做记录,「啊,过敏好像好了。」他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没打喷嚏了。

无视于正在碎碎念的同僚,虞夏走回门口,「你先回去。」不太客气的对廖义马说着:「全部人都在等你问话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呃、啊,我马上走……老大,如果有发现什么的话……」表情有点复杂,廖义马苦笑了下:「拜托,我们都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快滚!」

「啊,这是啥啊?」从沙发原本所在地捡起了某种小东西、比硬币稍微大了些,玖深的动作吸引了外面两个人的注意:「应该是玻璃的样子,圆的。」他耸耸肩,表示大概没有什么用,然后将捡到的小圆玻璃片放进了证物袋里面。

反正多捡不如少捡,有看到可疑的通吃就对了。

廖义马收回自己的视线,「好吧,我先回去了,老大有进展要连络我们喔!」拍了一下虞夏的肩膀,他才匆匆忙忙的跳下楼梯离开。

盯着跑下楼的同僚,虞夏转过去跟门口的警察交谈了两句,重新回到屋里:「有什么地方奇怪吗?」

玖深看了他一眼,「很多啊,医院说佟的肩膀上有枪伤,可是我在屋顶找不到弹壳——」

「阿司说死掉的那家伙头上有一发子弹,其它人都证实当时只有一次枪响。」中断了对方的话,虞夏瞇起眼睛道,「我哥身上的枪伤你觉得是怎么来的?」

「嵌入的话又只有一发的状况下有可能是近距离开枪……当时肯定两个人还蛮近的才有那种机会,先穿透佟的身体才击中那家伙头部、又因为力道不足最后停在脑袋里,扭打的话或许有可能造成这种……等等!所以那个第三个浑蛋可能把我的弹壳摸走了!」马上从地上跳起来,玖深一秒知道为什么他翻了一整个下午顶楼都找不到东西的原因了,「奇怪,阿义说他只有看到佟跟那个死家伙啊?」

「有可能从顶楼逃向别的公寓了。」看着渐晚的天色,虞夏冷哼了声:「你先回去吧,晚点我要拿初步数据,反正下午时这里其它人也找过了,不会差到哪边。」

「好吧。」玖深点点头,关上了工具箱,顺便锁了安全密码。走出大门后,他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的转回来:「老大,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找到凶手拜托不要一秒给他死,至少等到移送再给他死。」他家老大现在看起来很冷静,但是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那个啥讲的、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之类的,他有点怕凶手被找到的那秒就可以直接转太平间了。

虞夏的回答是直接在他头上重重的灌了一拳。

捂着头,玖深泪奔了。

瞪着跑下楼梯的人,过了有几秒虞夏才收回视线,接着转过头,正好看见有人从上面走下来。那不是他们警方的人,一对上目光后对方也愣了半晌。

「这位是八楼的住户姜先生。」旁边的警察小声的告诉他。

「不好意思,我看电梯一直停在一楼,想说应该是有人在用所以用走楼梯的……有打扰到?」穿着笔直西装的男人露出了有些抱歉的笑容,「姜正弘。」他主动递出了名片。

接过名片后虞夏瞄了眼,上面盖着夜班经理之类的职称,「虞夏,负责这案子的。你今天早上有听到或 看到什么吗?」

男人抓抓头,露出相当困扰的表情,「像我们这种做夜班的平常都四五点睡觉,早上可能已经睡得很死了,所以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或看到,很抱歉没有帮上忙……我也有跟其它的警察先生说过了,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先上班了吗?有其它问题,名片上有我手机。」

「谢谢你的合作。」让过身让人离开之后,虞夏仔细的看着手上的小纸张,把上面写着的文字都背起来后放进了皮夹。

然后,他轻轻的呼了口气,摸了把脸。

「附近有家咖啡店,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在那边休息一下。」旁边的警察好心的这样告诉他。

「谢了。」

他现在的确需要休息,把事情好好的整理过。

然后才有精神去揍死敢对他兄弟动手的人!

虞因是在一片晕眩和剧痛中清醒过来的。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蹲在他前面、嘴巴张张合合的不断在说些话,过了有好一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他有没有事跟哪边会痛之类的。

他记得他应该是在滕祈家门口。

周围的灯光闪烁,几秒之后开始刺痛他的眼睛。

「刚刚那个肇事逃逸的报警了没--」

「同学你站得起来吗?」

好几个人围着他,四周还不断传来汽机车的声音以及喇叭响。

他过了很久都无法意识到自己是怎么了,记忆停留在他站在滕祈家门口,对于会突然出现在这群人周围他感到完全的不明白,思绪无法连结和思考,直到那一大群人里面出现一张他觉得熟悉的脸孔他才呼了声痛。

「阿因?你怎么在这边?」原本在逛街被人声引来的阿方从层层人群里面挤出来,直接在他旁边蹲下检视他头上在冒血的伤口,接着转头看着四周的人,「有没有叫救护车!」

几个好心的人连忙说叫了,问了阿方是同行的后七嘴八舌的说着刚刚的状况。

虞因在乱七八糟的人声中勉强听见了他在过马路被机车撞到、机车骑士逃逸之类的话……他勉强的转过头,看到有两个面色苍白的小孩站在人群中,几乎要透明的身体有光穿过,接着很快的淹没在人潮里。

「可以站吗?」阿方拉了拉人,发现他身上似乎没有太严重的伤口,试探性的问道。

 动了动手脚,虞因虽然有感觉到疼痛,但是还可以移动,估计应该是皮肉伤后他点点头,让对方扶着自己站起来,「我……」

「刚刚有机车闯红灯撞到你,不过还好你先被机车撞倒,不然他旁边车道的公交车也违规,被公交车撞到就死定了。」都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的阿方撑着人,然后带到人行道上比较空旷的地放。原本围观的人见不太需要帮助后很快的就散掉大半,剩下几个依旧热心的陪他们等救护车。

大约又过了两分钟,救护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不过因为车潮人潮多反而不太易过。

等待时间慢慢的回过神来,虞因才发现这条路就是刚刚他和聿碰到滕祈他们的地方——他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逃逸的机车骑士被揪回来,只是对方也脸色惨白的嚷着他被小鬼追才会闯红灯之类的……

虞因深深的吐了口气,他完全无法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边的,不过根据他脚正在僵硬发痛,他至少可以肯定自己是无意识走过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而已。

在阿方和路人的帮忙下,虞因让救护车送到附近的某间医院里面,他看着院外不晓得为什么有几辆警车,有一两个似曾相似的面孔,只是他还没辨认出来是谁就被送到急诊处。

做了初步检查后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大伤,不过值班医师让他打一晚的点滴观察一下,隔天再离开。

「要联络你家吗?」帮忙办一些手续的阿方拿着表格走过来。

按着头,虞因苦笑了下,「不用了,啊……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帮我打给李临玥好了。」他现在只想到那女人一定会过来。

「你弟呢?」阿方记得他们感情似乎还不错。

「不用叫他!」把手上染血的纸巾摔在旁边的垃圾桶,虞因可没有忘记自己是为啥会走出来,「那个臭小子。」居然这么防他,亏他还掏心掏肺的把他当亲弟弟疼。

「呃……不会麻烦啦,一太早上叫我要带够钱出门,也有说我今天大概要住外面,我看八成是你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被虞警官他们知道的话,今天晚上我陪你应该会比较方便。」阿方搔搔头,在表格上填了填,就径自拿去办理手续了。

按着已经被护士包扎好的伤口,虞因站起身。

夜晚的急诊室有时候会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热闹,不管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在伤员病患中来回穿梭的其它东西不断晃荡走动,偶尔停下脚步,却又茫然的开始移动,像是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没想到现在会突然看得那么清楚,虞因在看见某张不知为何腐蚀掉一半的脸之后转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沿着墙壁往院内比较安静的另外一端走动。

在对外看诊时间过后,医院中几乎安静异常,唯有仪器的声音不时从哪个角落中传出。

后面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交迭的从他身后越过他跑向走廊的另外一端,其中一个幼小的孩子停了下来,对他招招手,接着转上了楼梯。

听着走廊间传来某种细语,虞因甩甩头,让晕眩感减轻点之后就跟着爬上了一层一层的楼梯,每踏出一步他都感觉在上方有各种不同的目光在盯着他看,有的是好奇、有的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最后他走到一个楼层。

还未到走廊时候只听到一些细小的骚动声,等他到达时候那两个小孩已经停在某个房间前面,然后偏头望着他。

他听到规律的电子仪器声。

门板在他面前轻轻的自动打开,然后让开了一条路,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谁,连开灯都不用,熟悉的轮廓是从小看到大的脸。

虞因屏住呼吸,不敢走进去,只要一走进去就会变成真实的,所以他退开了两三步,把门重新关起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打电话都找不到人,还有严司为什么会这么匆忙的离开家里。

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接着一张填写着文字的病历表从门缝底下轻轻的滑出来,抵在他的鞋子旁边。

除了伤者的名字之外,上头还填写了二次手术时间以及各种伤势名称。

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虞因就怕发出声音引来别人,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突然没有人,但是按照常理应该会有护士或者局里的其它人才对。撞伤的头让他想不出任何那些人消失的理由,他也不想去细想。

冰冷的小手拉住他另外一手的手指,小孩催促着他应该离开。

「等……等我一下。」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声音压到最小,然后从身上翻出了之前借给聿过的护身符,那个小孩立刻跳开很远,「等等……」再度推开了门,虞因看得见这里到处都有行走的脚印,他把手上的东西绑在床上那个人的手腕上,至少那种坏东西接近这人的机率会少很多。

「拜托……不要让我看到你……」

他摇摇晃晃的走在街道上。

不知道因为是受伤还是什么的关系,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整个头晕眩到几乎无法思考。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那两个透明的小孩拉着他的衣角往某个方向走,像是要带领他到他想要去的地方。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不管是聿也好、他大爸二爸也好,反正都是一些出事不会说的家伙!

他不晓得被带着走了多远,走到整条路上几乎都没有人了,昏黄的路灯下到处都是闪烁的影子,他从未看得这么清楚过。

在人离开之后道路的使用权归于另外一方,他就像误入另外一个世界的异类。

其中一个小孩对周围咧开了嘴,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嘶嘶声,原本要靠近他们的黑影瞬间消退了。

他觉得很累、脚很酸、还有可能哭过的眼睛有点痛,喉咙整个发酸发涩了,手机刚刚才响过被他给关机了,有可能是阿方打给他的……或是别人也无所谓。

最后,那两个小孩停下脚步,将他遗留在一栋公寓外就不见了,公寓其中一边被拉满了封锁线,阴影的那边地上甚至可以看见深色的痕迹。

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他甚至可以看到在那摊深色东西旁边有个『人』在挣扎爬动着,他的脸整个都贴在地上,手脚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抽动着;如果不是因为看得太过于清楚,他可能会以为那只是某种软骨动物在陆地上移动。

「阿因?你怎么会在这边?」带着有点讶异的声音从他后面传出来,接着是快步奔来的脚步声停在他的旁边,「天啊,你被车撞到吗?怎么伤成这样?」

没想到会在这边看到这个人的玖深放下手上的提箱,在一摸到对方之后整张脸都皱了,「你在发烧耶!」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覆在对方身上,他左右张望了下,「我打电话给老大……」

「等等……」虞因抓下对方的手机,「不用了,我没事……」

「这样哪叫没事?」没看见附近有商店类的地方,玖深暗暗骂了两句。他只是有些地方感觉到疑惑所以才重回这里打算再找一次,但是约定的警察还未过来,看来他必须先放下手边的工作了,「我载你去医院……」拿起暂放旁边的工作箱,他推着看起来很糟糕的虞因往自己车子停放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后虞因就不肯再动了,他回过身,非常认真的看着玖深:「玖深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被他这样一问,玖深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呛到,「这个……」从他这边讲出来他肯定会被老大揍死,然后老大还不死心的再把他揍活过来又揍死,怎样想都觉得可怕。而且,他认为该讲的人不是他。


「如果不说的话我就开始说这里有什么东西,首先是你旁边有个脸黏在地上的……」

「我讲啦!」连忙拽着虞因跑向车子,玖深立刻把人塞到副坐上,自己坐上了驾驶位,「不要再来第二次!我恨死这招!」他真是招谁惹谁了!

虞因笑了下,按了按额头,看着正在发动车子的人,「发生什么事?」

「呃……阿因你必须要知道,做我们这种工作的风险非常的大……所以就是……」做了个深呼吸,如果可以的话玖深真不想自己来说这些事情,「根据目前现场搜证,初步我们怀疑老大跟那个脸贴在地上的家伙是被人推下来的,很可能是他们在屋顶上面扭打时候对方还有其它的人手,对他们开了一枪之后让他们掉下来,我想老大应该有看见是谁……这件事情连媒体我们也没有透露……」

听着旁边人在讲的话,虞因吃力的让自己在浑浑噩噩中了解所有的话语,直到他抬起头看见玖深后面窗户出现人影时,要喊他注意已经来不及了。

驾驶座的门猛然被人打开,还没反应过来的玖深被股力道整个拖出座位,车门在他面前被人重重甩上。

被扔在地上的玖深感觉到对方朝着他的腹部踹了一脚,接着又将他拖离车子很长一段距离,在感觉到痛楚跟被人家拖走之间他勉强辨认出对方的高度大约一百七十多左右,绝对是个男的,女人不可能力气这么大把他拖着走……带着深色镜片安全帽、里面还有口罩,看不到长相,手套跟长袖服装把特征全都遮住了。

被拖到转角后,玖深看见对方抽出了把美工刀,在路灯之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把你今天拿到的东西带回来。」从口罩后面发出非常低沉浑浊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那把工作上几乎随处可见的文具现在变成凶器就抵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条发痛的伤痕,「否则你就会变成第三具尸体。」

玖深猛然一惊,「第三具?」他挣扎着想要转过身,不过被对方打了一拳后就几乎整个脱力了,「你想对老大干什么——」

「谁在那里!」

街道的另一端传来某人的喝声,接着对方立即拿起手机,「警察局吗!我这里是……」

「做赔命的工作不值得。」带着安全帽的男人最后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消失在黑色的路上。

好不容易走过来的虞因只看见那个黑色人影隐没在路的另一端,他一转头,那两个小孩跟着好奇的观望着,「追他。」

其中一个孩子消失在夜色中。

「你们没事吧?」报案之后跑过来的男人就是早些时候从八楼离开的住户。

按着脖子和肚子,玖深摇摇头靠着旁边的路灯站起来,「那家伙肯定就是害老大掉下去的……」

「好像有点严重,你们先来我家。」看着攻击者消失的方向,带着一身酒味的姜正弘帮忙搀着玖深往大楼的方向走。

「……你该不会是夜店经理吧?」玖深迸出牛马不相干的的。

「如果您有需要消费的话我可以打您八折。」没有反驳,姜正弘露出了礼貌性的笑容,「不过首先,我们需要的应该是其它东西。」

转过头,玖深看见落在地上的美工刀,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液。

还没开口,旁边的虞因已经跑回车上帮他拿了工具箱和相机过来,拍了照也拾起东西,他才放心的让人拉着他进到大楼里。

走在最末的虞因转头看着深色的街道,像是要把人心都腐蚀一般的黑,那里隐蔽了逃逸的凶手。

他憎恨这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