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灵便知道, 今夜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捡不到那块毛巾了, 于是从水里爬起来后, 就迅速往岸上走。昭炎冷冷一笑, 右臂倏地伸展好长, 右掌也跟着化为一只硕大的青色狼爪, 将前方湿透逃走的小猎物捞到了跟前。

  长灵气得要挣脱, 刚一动, 腰侧突袭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 短促“唔”了声,身体紧跟着软倒,栽到了昭炎怀里。

  “再不听话试试?”

  昭炎拿捏着人敏感处,冷冷威胁。

  长灵抿着嘴角,双手死握成拳, 紧紧抵着昭炎胸膛,乌眸被折磨的迅速浮出一层层水汽,想逃脱那只可恶的铁掌。

  昭炎偏把着不放, 另一手握起小东西印着淤青的手腕, 调笑:“怎么,你勾引了本君, 不负责任就罢了,还想逃走?”

  长灵认真而倔强道:“我没有。”

  昭炎扬起唇角, 伸出手指往下指了指:“你有。”

  两人衣袍都被水湿透,又紧贴在一起,近乎□□相对。长灵这才陡然察觉到对方明显的身体变化, 登时一惊,再度挣脱起来。

  昭炎腹内火气上蹿下跳,实在没耐性,直接翻身把人压在池壁上,又固住双腕,分别压在两边,低声道:“本君也没试过这里的滋味,想来应该不错,你说呢?”

  这危险的体位令长灵虽身处温暖的浴池里,亦浑身发冷,胸腔里一丝热气也无,扭过头,红着眼睛望着昭炎,飞快摇头,小声恳求道:“不,不要。”

  “不要什么?”

  “不、不要在这里。”

  长灵面色苍白,声音软绵绵的,身体止不住发抖,砧板上的鱼儿一般,徒劳扑腾着尾巴,显然是真怕了。

  昭炎不为所动,反而兴致更浓,心想,这小东西,真是诱人而不自知,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生了怎样一副皮相。如果今日刻意讨好是现学现卖,可以演的,这副清纯模样,真会是装就能装出来的么,思及此,昭炎幽邃的眸光无端又沉了下。他唇角一勾,声音亦跟着哑了下去:“放心,本君会好好疼你的。”

  **

  回到寝殿已是深夜。

  昭炎把人抱到帐内,见长灵一沾到床就飞快蜷进衾被里,背对着他,弓成一只虾米,肩膀一抽一抽的,任他如何逗弄都不肯回头,便笑道:“怎么,还没洗够呢?要不本君再抱你回去洗洗?”

  长灵如被咬到,倏地扭过头,乌眸淬着火,眼睛红得兔子一般,恶狠狠瞪着昭炎,一副随时反扑撕咬的架势。

  昭炎挑眉,悠然笑道:“方才是谁哭得像猫儿一样求本君手下留情的?现在装什么狼崽子。过来,给本君宽衣。”

  他身上尚裹着浴巾,方才光顾着伺候某只小东西了。

  长灵立刻把衾被拉到面上,紧攥着被角,不肯动。

  昭炎一点不着急,眼睛一眯,露出点危险的气息,道:“再磨蹭,信不信本君今晚直接把你丢进浴池里睡。”

  长灵相信此人说到就能做到,面色一白,咬了咬牙,只能从被子里爬出来,忍着两股酸软与战栗,趿着鞋下床,先到柜子里取了套新的寝袍,又折回昭炎面前,替他解掉浴巾,穿上寝袍。

  见经历一遭,小东西腕上淤青颜色更深了些,站姿亦艰难,两截小腿部分软得止不住在打颤,昭炎心尖如被羽毛拂了下,手上忍不住又想使坏。

  长灵下意识要躲,结果脚一软,就往地上滑去,眼瞧着要磕到脚踏上时,又被一条铁臂稳稳捞起。

  “哟,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本君哪儿就对你那么有兴趣了。”

  那人可恶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长灵无力挣脱,伸脚就往昭炎身上胡乱踢去。

  可惜刚经历过那事,长灵脚软绵绵的并无多大力道。昭炎笑了声,也不在意,就势把人丢到床上,让小东西脸朝下趴在衾被上,便去解长灵寝袍。

  长灵察觉到他意图,顿时大惊失色,急道:“等、等一下。”

  昭炎挑眉:“又怎么了?”

  长灵伸出脚尖,小心蹭了蹭昭炎腿侧,软声道:“我、我有事要交代。”

  “哦。”昭炎眼睛一眯,仍紧扣着长灵双腕,不许他翻身:“交代什么?”

  长灵扭过脸,一侧颊贴在衾被上,小声道:“我、我忘了告诉你,今日君夫人又叫我去北宫吃茶了。”

  说完,长灵定睛观察着昭炎的反应,想从中窥探出一丝半缕的讯息。

  毕竟,除了第一日发作过一顿,这个人便对他去北宫的事不闻不问,实在太诡异了。他知道君夫人与褚云枫的事么?

  昭炎目光一深。顷刻笑道:“去就去了,交代什么。”

  长灵愈发摸不准他真实想法,小声解释:“我想办法拒绝了,没有成功。”

  “哦。”昭炎道:“拒绝什么,白给的糕点,不吃白不吃。”

  见小东西乌眸眨了眨,又用那种奇异的眼神的望着自己,昭炎笑道:“这是什么反应?”

  长灵道:“你就不怕他跟我说什么,或者我别有用心?”

  “怕?”

  昭炎像听到了什么好笑字眼,意味深长道:“有什么可怕的。你在本君手掌心里,什么时候翻过身。”

  这话一语双关,长灵咬牙,还想说点什么,昭炎忽哑声道:“别提这些扫兴的,好不好。”

  他眼底又有一缕缕模糊的戾气浮动。

  长灵不敢刺激他,乖乖点头。

  昭炎笑着叹息:“你这样,可教本君如何是好。”

  长灵听出些别的意思,抬起乌眸,定定的望着他。然后伸出手,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将身体整个窝进他怀里。

  昭炎道:“昨日汤熬的不错,今日继续给本君做,好不好?”

  长灵不大情愿的嗯了声。

  他对下厨实在没什么兴趣。

  昭炎望着帐顶,道:“但不要做乌鸡汤了。”

  长灵眼皮开始打架,闷声问:“为什么?”

  昭炎:“……那是给孕妇喝的,你见过哪个男子会喝那玩意儿。”

  长灵:“哦。”

  “那、那我给你做乌龟汤?”

  昭炎:“……”

  昭炎神色有些微妙:“本君也用不着那玩意儿。”

  长灵往他怀里拱了拱:“那你想喝什么?”

  昭炎道:“八珍汤。”

  长灵一愣,八珍汤,那不是青丘才喝的汤么。

  长灵疑惑的瞅他一眼。

  昭炎依旧望着帐顶,道:“青丘的,你好学些。”

  **

  次日天还没亮长灵就早早起来了。

  昭炎睡眠向来浅,再加上修为已达九阶,五感灵敏,耳边听得床内侧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轻皱下眉,一把捉住试图从他身上爬过去的小东西,问:“大早上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学、学规矩。”

  长灵小声道,声音有些发哑,是昨夜闹的。

  “哦,这么乖呢。”

  因刚从被窝里爬出来,长灵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绸质寝衣,隔着衣料,可以毫无阻碍的感受到其下温软。昭炎想起昨夜小东西红着眼睛哭着讨饶的场景,再对比小东西平日披着斗篷不肯随便让人看的沉静模样,心又有些痒,问:“今日要学什么?”

  长灵道:“礼仪。”

  上次北宫事件后,臧獒直接被革职发配到了最下等的苦役所做苦役。新任掌事叫明源,也是从锁妖台过来的,长相和性格一样严肃刻板,昨日第一天上任就给长灵制定了一整套学习计划。

  “奴才听说,少主入宫这么多日,却还没有开始学习宫中的规矩和礼仪,前任掌事实在太懒怠职务。从明日起,我会为少主详细制定每一日的学习计划,少主必须准时到内官处报到,若是迟到或早退,我会依规矩执行宫规。”

  明源一丝不苟的宣读着规章,严肃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今日是长灵学习规矩的第一天,按课表上的要求,要卯时准时到指定地点报到。

  这事儿阴烛请示过,还是昭炎亲口允准的,昭炎自然知道。

  一来,能把小东西时间占住,别到处瞎跑,二来,立后之事,他已决议尽快提上日程。自从立国以来,他父君为度化狼人野性,在内廷与前朝都建立了一套十分严苛的礼仪标准。小东西别的可以不学,礼仪却不能不懂。

  “是该学学。”昭炎一双幽深的瞳孔里忽然含了点笑,意味深长的道:“昨夜你那模样,可无半分礼仪可言。”

  长灵恼怒,伸脚便踢开他,泥鳅似的从他怀里滑溜了出去。

  这床是依着昭炎这个新君的身高打制的,能到长灵腰那里,长灵每次都要格外小心的爬下来,才不致踩空摔到地上。

  今日亦如此,等到了床沿,长灵先小心翼翼探出一只脚,等脚尖触到床踏上的鞋子,才将另一只脚也放下去。继而整个身子都落下去。

  这一直是最万无一失的过程。

  但今日两只脚同时落地时,长灵却感觉双腿像在醋缸里泡了一夜似的,毫无预兆的泛起一股酸软,还没站稳,就一下摔倒在了床踏上。

  长灵面朝下,被摔了个眼冒金星,咬了咬牙,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正要扒住床沿撑起,一条铁臂已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他重新捞回了床上。

  昭炎道:“看娇贵的,本君给你揉揉好不好?”

  长灵红着眼睛瞪他,恨不得在这个人身上捅一千个窟窿出来。

  昭炎轻笑一声,一只手已滑到长灵腰侧,熟稔的在那处按揉了起来。

  他动作耐心而细致,可平日阴冷沉郁喜怒无常的性情判若两人,长灵起初还抗拒,但感受到一股熨帖灵力正在慢慢抚平酸胀处,的确很舒服,便抿了抿嘴角,渐放弃挣扎,小猫似的趴在昭炎胸膛上,由他动作。

  在昭炎揉完一侧后,还侧了侧身子,主动露出另一侧。

  昭炎:“……”

  这小东西,回回都蹬鼻子上脸。

  小东西还无情的很,尝了甜头就要跑,昭炎一把将人按住,挑眉道:“一大早就搅扰本君睡觉,还让本君如此劳心劳力,你打算如何回报本君?”

  长灵试了试,见挣不脱,立刻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表示自己还要学规矩。

  昭炎道:“怕什么,那里不成,不还有这儿么。”

  他捉起长灵一只手,慢条斯理的笑道。

  长灵眼里顿时又炸起火,狠狠一脚往他下腹踹去。

  **

  “少主,今日你迟到了一刻。”

  明源手握戒尺,冷面门神一般的立在正仪殿门口,皱眉望着姗姗来迟的主仆两个。

  长灵没吭声,依旧通身隐在斗篷里,睁着乌黑双眸,略瑟缩的望了眼他手里的戒尺。

  这让明源掌事无端想起了自己养的那只小狸奴。

  又想起阴烛昨日特意交代过的话,这小狐狸是个胆子小的,经不住吓,教规矩时可以严厉,但千万不能吓坏了,否则君上那里不好交代。

  虽然明源内心极不苟同这种想法,但新君素来雷霆手腕,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不能不顾忌。

  石头刚要挺身而出,就听明源道:“今日念少主初犯,只记过,从月俸里扣灵石两颗,就不责罚了,下不为例。”

  “多谢掌事。”

  长灵很小声且乖巧的道,乌眸依旧怯怯的。

  明源拧眉想,果然是个胆小的,板着脸道:“今日我教少主学习天狼的祭祀礼仪,请少主摘掉斗篷,随我进殿吧。”

  长灵回头看了眼石头,石头会意,道:“奴才在外面等少主。”

  学完规矩已是午时一刻,因为明源到来,主仆两人不必再分食一份餐食,长灵饱餐一顿,便拉着石头去膳房学做八珍汤。

  做好后,长灵依旧把汤放进食盒里,刚准备出门,一个内侍忽然捧着一个长匣子走了过来,道:“长灵少主,夜里部的张鹤首领听闻您入宫,特意命人送了贺礼过来。”

  内侍放下匣子就走了。

  主仆两人对望一眼,石头道:“少主与天狼十六部并无往来,夜狼部的首领为何要给少主送东西。要不,奴才打开看看?”

  长灵点头。

  石头半跪下去,打开匣盖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尖叫一声,丢了手里东西。

  长灵侧目一看,赫然是一整张新扒下来的血淋淋的狐皮。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