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状

  E国使团的到来并未在大郑掀起什么风浪,于如今的大郑百姓来看,大郑以外皆属蛮夷。

  即便宴云河这几年将收集到的国外各国资料科普的再多,也只是让众人觉得不可思议。

  相比够不着边的外国,还是大郑本国的大事更能牵动百姓的心弦。而建新十五年的话题,总也离不开郑律新修一事。

  因为近几年大郑进入飞速发展阶段,原有的法律已经有些跟不上这个发展。

  所以,郑律新修是所有人都支持的事,但这个法到底该怎么定,很多人都表示有话要说。

  这里面争论最大的当属户籍法,传统的士农工商阶层分明,而摄政王却提出废除这种阶层划分法,甚至反对买卖人口、蓄养奴仆,只承认雇佣关系。

  豪门大户反应极其强烈,就连朝中大臣都有超过半数反对的,当然,这已经比宴云河预想中的强了许多,起码不是全员反对,说明这些年他在官场上的努力没有白费。

  若他这个提议十年前提起,别人只会当他是疯了,但建新十五年提出,却获得了无数赞成的声音,只因早前的普及教育,现在的话语权已经不是全部由豪门世家掌控的了。

  当人民也会识字写字之后,当给了他们发声的渠道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被豪门世家所代表,百姓的声音,才能真正代表百姓的看法。

  “《洛城新闻》最新消息,贺念先生评「卖身契是制约大郑发展的拦路石」,付大人直言祖宗礼法不可废,上下尊卑不可混淆,否则乃乱国之根。”

  “最受欢迎小说《五朵金花》今日大结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切尽在《朝日新闻》!”

  “E国使团近日来访,《海外杂谈》为您讲解E国秘闻,带您领略海外风光,只要五文钱,就能走遍海内外!”

  ……

  茶楼附近都是兜售各种报纸的小童,前些年的短闻渐渐发展成今日的新闻报,虽有宴云河的推波助澜,但能发展到如今百花齐放的局面,还是因为百姓们需要这个。

  宴云河招过一个小童,在他手里买下了一份《洛城新闻报》,上面的文字都是简体字,标点符号俱全,除了文字阅读方向外,和前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这份报纸会接收全国各地的投稿,关于这次废奴事件的争议,不少人都写了信来发表看法,而宴云河要看的自然也是这个版块。报纸就是百姓的发声渠道之一,这也是他推动报纸发展的原因所在,百姓的声音应该被听到。

  宴云河仔细阅读起来,这一期有一封来自南方的投稿,此人在文章中说了一下南方现今的情况。

  因为蔗糖与水果产业的大兴,世家大族开始在南方圈地,大量买进奴仆,这些奴仆几乎每日都不得闲,只能满足基本的吃喝需求,过得苦不堪言,昔日有老农不堪剥削而揭竿,他日就有田奴不堪压迫而反抗,长此以往必将是大郑的隐患。

  除此之外,他还在文章中提起,因为本地百姓已经明了这种压迫,拒绝卖身,果园地主已经在海外购买奴隶来为他们卖命了,这是大郑明律禁止的事情。

  但仍有人铤而走险,他只希望朝廷能采取雷厉手段,打击豪门在南方的所作所为。

  而与之相对的,下面紧跟着就是一篇反对废除奴仆卖身制的文章,这个人的立场明显是站在豪门世家那方的,言明奴仆也是主人家的财产,朝廷若是一纸诏令就废了,那岂不是夺人家财,与强盗无异?

  他又说道,且奴仆卖身之时也是或走投无路,或因罪发卖。走投无路者,主人家就是恩人,奴仆岂能忘恩负义、背主而去?因罪发卖者,降身为奴仆既是惩罚,又岂能将他们无罪释放?

  这件事自宴云河提出,在大郑已沸沸扬扬传了两月有余,至今还是难下定论,就是因为新旧两方势力尚在拉扯,宴云河并不着急,几年前他提出降低农业税的时候,也是经过好几年的调整,于去年才真正降了下来。

  当然,农业税刚一下调,全国耕地丈量就展开了,凡是个人名下土地超过朝廷分配的,那就要加税,名下的地越多,加的税越多。

  税收划定也尚在拉扯中,毕竟,朝中哪个官员的名下没有超出份额的土地呢?让贼去抓贼,能办好才怪,所以,宴云河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朝中官员身上,而是将其放在为民会与各地种子仓库之中。

  他这边在朝中吸引火力,为民会那边已经私下走访不少地方了,这么长时间过去,相信他们那边很快就能摸清各地情况。

  到时候再与各地官员交上来的土地册对比,就有理由严抓官绅勾结这件事了。

  他在这边看着报纸,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豪门世家现在可是恨不得将摄政王除之而后快的,私底下没少派人手暗算。

  楚静安在刺客后颈按了一下,那刺客就瘫软下去,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拖下去,好好审问。”

  几道幽灵般的身影带着刺客消失在巷道之中,楚静安这才迈步向茶楼走去,那里有宴云河正等着他。

  察觉到对面坐了人,宴云河稍微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楚静安,就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楚静安道:“排队的人有些多,多等了一会儿。”

  他说着打开自己提来的点心,推到宴云河面前,“刚做出来的,现在还热乎着呢,尝尝。”

  宴云河从善如流,拿起一块塞进嘴里,香甜的滋味给人带来愉悦的体验,他笑眯了双眼,“很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

  楚静安看着他的笑颜呆了一瞬,自初见那刻,十几年过去了,眼前的人还是那般模样,眼角连细纹都不曾多一条,而他也恰如当年,第无数次为眼前人心动。

  “还在为废奴一事烦心?”楚静安静静看了宴云河一会儿,见他看着报纸愁眉不展,于是问道。

  宴云河摇摇头,“唉,只是在想该做准备了,离豪门贵族反扑之日不远,能和平转变当然是最好的,希望这次军演能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识相点的话,去海外发展,我也是很支持的。”

  楚静安道:“放心,这次军演不会出问题,不只能让查理斯亲王看到大郑的军威,也能震慑一众宵小,让他们再不敢起什么心思。”

  他说着说着,眼神暗沉下去,想到刚才抓到的刺客,其背后必定是哪一方的世家,他就恨不得将所有世家都掀个底朝天,让他们明白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是啊,反正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先礼后兵,也别说我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最近实在跳的烦人。”素来好脾气的宴云河难得抱怨道。

  这些人应该是看出来宴云河很难对付,于是开始挑唆他和宴君熠之间的关系,竟有人大书特书摄政王这些年的劳苦功高,要求宴君熠禅位给摄政王。

  此时恰逢宴君熠年龄渐长,已到了能亲政的岁数,朝臣正是敏感之时,这一招不可谓不阴险。

  偏有些人看不清局势,还在跟着瞎起哄,整日撺掇宴云河早登大宝,直言民心尽在摄政王身上,若摄政王为皇,天下莫有不顺从的。

  宴云河虽当他们在放屁,但也清楚一点,再坚固的感情也架不住一群人整天挑拨的,虽然他对宴君熠有信心,但对朝臣们可没有那么多信任。

  “打一顿就服气了,他们就是作威作福久了,非得伤筋动骨一次,不能让他们长点教训。”楚静安冷冰冰道。

  宴云河叹口气,“都怪大郑这片土地太好了,他们都不愿意去开拓新大陆,明明那边发展潜力巨大,你说,这次军演过后,他们会想明白吗?”

  楚静安笑了一下,“儿郎们早就按捺不住了,让他们尽管出招吧。”

  大郑第一军事学院,招收的学子都是来自平民百姓,权贵世家不在招生名额之内,起初他们还觉得无所谓,不就是个教当兵的地方,他们也不稀罕。

  虽有皇帝的名头在,但世家也是很矜持的,还没到别人都拒绝了,他们还硬赶着往上凑的地步。

  但随后几年,他们才渐渐察觉不对,这个军事学院里教的哪是普通的兵?明明训练的是人间大杀器。

  所有的新式武器都要先从学院开始实验,不说近几年新研制出来的枪了,就连大炮都更新换代好几次,而他们一个个的还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学院学生毕业,军演那日他们才能窥见其中的一丝真容。

  这如何让他们不惧怕?现在皇家的武力已经处于绝对碾压的地步,传统的武力已经应对不了,若哪天皇帝看世家不顺眼了,那还不是想杀就杀?

  宴家上位做皇帝之前,那也是世家出身的,俗话说的好,「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皇权和世家之间的矛盾,那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而眼看着皇家掌握了绝对武器,之后的土地税改和废奴法就被提出了,若说皇家不是在针对世家,那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