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小姐介绍的。”想起郑意的嘱托,宁久安也不隐瞒:“郑小姐说她既是姐姐的好姐妹,故而也把我当妹妹,担心我没有伴就把自己哥哥介绍给我了。”
心中却分外鄙夷,宁久微这个亲姐姐竟还没有旁人想的周到。
宁久微状似恍然无觉,继续说道:“本来我已为你选好了一名公子同去,如今你自己找到自然更好,郑文一表人才,才识过人,是个好儿郎。”
宁久安心中一动,却又瞬间压了下去,她才不信宁久微会这么好心替她着想。
“这是邀请函,你拿去吧。”说完宁久微就赶紧离开了,她实在看不得宁久安这幅小白兔的样子,好像被她狠狠欺负了一样。
见宁久微要走,宁久安怯生生地问了一句,“秋朝节的斗诗会,长姐会去吗?”
宁久微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她才没有心思参加斗诗会,她要搞事业!搞事业!
宁久微心神荡漾,把自己激动的热血沸腾,她准备趁陈国抽不出手,赵国又大旱的时候,一举拿下赵国。
然而十月初一这天,宁久微还是出现在了斗诗会现场。
今年由于规模变大,胡人商号专门在渭河边搭了个高台,将这次以诗竞拍的商品展示给往来的所有人。
由于来的晚,河边已经站满了人,最前面摆放着百来把椅子,想来是供人休息。
宁久微远远瞧着,台上珠光闪烁,在十里外都能看到光芒,走近了方才看得清楚,竟然有莲鹤方壶,绿松石象牙杯,银白点朱流霞花盏等精致器皿,千年人参、沉香、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点翠珊瑚腊梅簪,金镶玉步摇等美轮美奂的首饰。
而在一片流光溢彩中,正中间挂着的,赫然是一副古朴的画作,画上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山峰,山上有一只母猴侧蹲着,双目炯炯有神,怀中抱着一只小猴,扭头张望,形象生动活灵活现。
“这胡人竟然如此阔绰,可惜卫国封闭,与胡人没有往来。”
方婳声音中透出几分遗憾,卫国国小势弱,她又自小习武不关心外事,还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因此这次也是她央了宁久微同来。
不过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两人都戴了斗篷,至于宁元煜,只能苦笑着沦为两人的小厮。
“娘子你看上哪副首饰,待为夫去帮你赢过来。”宁元煜自信地说道。
方婳斜瞥了宁元煜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拉着宁久微的手说道:“这些东西可真好看,不过我素来不喜装扮,妹妹可有看上的?”
宁元煜只能丧气地跟在方婳身后,喃喃自语道:“我好歹还是读过两年书的。”
方婳背影一顿,宁元煜心中顿时一凛,连忙闭嘴噤声。
宁久微看得心中好笑,她怎么感觉和方婳在一起,宁元煜更像小媳妇儿呢。
“嫂子,这些俗物我也看不上,可那幅画着实不错,意境高远,笔触生动,就连这题字也是笔力强劲,就是不知出自哪位大家——”宁久微皱眉沉思,想到了原主挂在床头的那副离别贴,“难道是庄常山?”
“不是……”
宁久微听到方婳低声说道。
她记得方婳和宁元煜一样,自小除了兵书什么书都读不进去,都是个大老粗,没想到方婳对字画还有研究。
宁元煜敏锐地发现了方婳的异常,连忙走到方婳身边搂住媳妇,紧张地看着方婳。
“这幅画,是父亲画的……”方婳一反常态地低落,“这幅画是他画给母亲和我的。”
“既然是岳丈的画,怎么会落在了胡人手中?”
方婳摇了摇头,露出了少有的脆弱,“母亲生我时便去世了,没多久父亲也随之而去,这幅画…是父亲为数不多留给我的念想了。”
可父亲的画怎么会在这儿……
宁元煜大为心疼,恨不得把方婳抱在怀里好生安慰。
宁久微拍了拍方婳,柔声说道:“反正现在拍卖还没开始,我去跟老板谈谈看能不能直接卖给我们?”
方婳眼睛一亮,正欲说些什么,身后突然有人说道,“王后娘娘假公济私,也不怕贻笑大方。”
三人回头一看,不是郑意还能是谁。
“这展品既然摆出来了,要想得到就得各凭本事,哪怕是王后也不能例外。”郑意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周围的达官贵人听到动静,不由都左右张望,却没有发现像王后的身影。
郑意冷笑一声,宁久微你以为你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我就认不出你了吗,跟那个大块头在一起,谁认不出你来。
这么高还这么魁梧的女子,除了方婳还能有谁,连宁久微走在方婳身边都格外小鸟依人。
宁久微却丝毫不为所动,如今的情形和之前已经大不一样,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本宫,就是仗势欺人。”
说完就目光炯炯地看着郑意,目光从上扫到下,最后又停在郑意脸上,冰冷一片的眸底,掠过一丝蔑视,眼神中的淡漠之意看得郑意愤怒不已,却不得不用尽浑身力气维持住端庄的形象。
宁久微凭什么,凭什么!
方婳身上气势也是一变,眉眼间陡然露出凶悍的神色,站在原地就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熟悉她的宁元煜顿时心中又是一凛,媳妇儿这是准备要不到就直接开抢吗。
宁久微以势压人毫无负罪感,谁叫她是半个老板呢,也好教郑意也感受下,什么叫以势压人。
突然,宁久微心中冒出个声音,“跟她比!跟她比……赢了她,赢了她!”
这个声音宁久微并不陌生,第一次见郑意,和之前被郑长海诬陷那次,她都在心中听到了这个声音,再加上这次,每次都和郑家有关,她推断,这应该是原主残留的意识。
当她成功地实现原主的愿望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听到这个声音了。
原主为何想和郑意比上一场,难道想证明自己不比郑意差?原主确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可是个学工科的,对诗词什么只停留在高中,就是熟读了唐诗三百首,也写不来诗,放在这个年代,和文盲也没什么区别了。
上次和郑意斗灯谜,她取巧背了一首小学必备古诗词,这要是再难点的像《蜀道难》,她也背不出来了。
语文可真的是她的弱项,宁久微心中冷汗直流,原主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许是发现了宁久微的犹豫,原主的残留意识竟然挣扎着扰乱了宁久微的心神,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脱口而出:“本宫,和你比。”
这个声音低沉嘶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轰鸣而出,听得众人都是一愣,郑意却突然咯咯地笑了,郑意相貌本就极美,这一笑更是如初桃绽放,令人如沐春风。
“好。”郑意温声说道。
李瑾虚就站在郑意身旁,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花了眼,心想:要是郑妹妹也能对我这般笑就好了。
台上,一名身穿紧腰胡装的女子朗声说道:“今年的斗诗会这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自行坐下。”
女子看到台下的宁久微,含笑点头打了个招呼,宁久微这才发现这主持人还是熟人。
宁久微拉过磨刀霍霍的方婳,在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安心地准备吃瓜看戏。
郑意入座后,看向身旁的李瑾虚,“李公子,你之前曾言宁久微诗词造诣并不高,可是真的?”
“何止不高,顶多只有我五岁开蒙时的水平。”李瑾虚傲气地说道。
“郑妹妹你之前告诉我的那首‘解落三秋叶’,我读给祖父听,祖父听完也是这般说的。这首诗用词浅白,无一处用典,只是基日常的观察,但凡开蒙了的孩童都能做出来。”
李瑾虚这番话,郑意总感觉哪里不对,哪怕她狠极了宁久微,可这首诗她读起来总会有种别样的力量感。但既然李淳朝也这么说,郑意心下稍安,目光也渐渐移到了高台上。
只见女子指着最左边的一方砚台说道:“诸位请看,这是一方罕见的九眼苴却砚,致密细腻,发墨如油,当中的石眼更是白如月牙,形似丹凤。”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砚台上,女子莞尔一笑,隐约露出洁白的牙齿,“关于这方砚台,我家主人想要一首咏墨的七言诗,不知可有哪位才子愿意指教?”
李瑾虚看到这方砚台明显眼前一亮,寻常的砚台最多只有七眼或者八眼,此砚台居然能有九眼,且眼眼莹润,质地高洁,稀世罕有,叫人见猎心喜。
“在下李瑾虚,乃是李淳朝之孙,斗胆一试,抛砖引玉。”李瑾虚站起身,自信一笑。
“这人谁啊,一上来就报家门,他祖父很有名吗?”方婳低下头,悄悄地问身边的宁久微。
虽然方婳自认为声音很小,可她常年军旅生涯早已练得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声音穿透力极强,一时间连同主持的胡女在内,在场众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