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晋末琐事>第50章 

  刘牢之,字道坚,本是彭城郡人。乃是雁门太守刘曦之孙,征虏将军刘建之子,膝下只有一子,名敬宣。

  此人生长于尚武世家,自幼熟读兵法,崇尚武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少年之时,在父亲军中就小有名声,传言可以手劈木,勇武非常,故而,军中人人都识得这位异目赤面的骁勇小将。

  后来,谢玄又看中他果敢刚毅,足智多谋,便应招入帐下,任参军,一跃成为北府军中赫赫有名之人。

  淝水之战时,由于他率五千精兵在洛涧大破梁成,在苻坚败后率军攻陷谯郡,便晋升龙骧将军、彭城内史,赐封武冈县男。在与前秦的战争中,多次大败敌军,打的苻丕等人闻风丧胆,仓皇鼠窜。

  虽然谢氏没落后,一时间只停留在低微的官位上,却在军中十分的受人尊崇,心腹将领极多。后来王恭慢慢接替了谢氏双雄的地位,整合了分崩离析的北府军将领,北府大军才有了往日的风采。

  王恭乃饱学之士,少有美誉,志向远大,有过人情操,且自负才能和家族地位,常有担当宰相、辅臣之志。对于戎马出身的刘氏不够重用,其帐下谋士馋荐之臣,常为此非议刘牢之。

  大败王国宝之后,更有人指其颜而笑其愚,背地里说王将军只当刘氏为行兵打仗的武夫,不堪大用。此事被不久便传到刘牢之耳中,他自负有才,故深恨之。

  遂引来王恭二次勤王时,刘牢之反戈的一击,夺取了七个州府的军务大权,全权取代了王氏的地位。当时王氏联盟之中的殷仲堪等人便上表讨伐,并以武力施压,他只好退兵京口,以图后起。

  可是没有想到大败了孙恩之后,朝中竟然有人对他低微的身份不满,提出不应该由他接续执掌北府军,还旧事重提,指责他背信弃义,谋杀功臣,才引至民乱。

  由于呼声四起,加之荆江桓氏也虎视眈眈,要求圣上明断裁处,司马道子等人只好下旨斥责,收缴他的兵权,让他赴东海剿匪。

  接到上命,他十分愤怒,却也不敢造次,因为自始至终的深居人下,确实没有担此重任,此时乃风口浪尖之上,若违背朝廷懿旨,怕是惹天下群雄征讨。

  故而不敢表露,只好遵旨讨逆,一时间退兵京口,对徐州的贪慕也只好沉淀一二,豪夺不成,只能智取。

  刘敬宣整日里见父亲心绪难平,便想劝慰刘牢之几句,见父亲于书房静立,便上前躬身答话。

  刘敬宣道:“父亲文武全才,只是被世人所遗忘。当年谢玄在世时,常夸耀父亲‘奋寡以击众,驱弱以敌强,必择精锐之士,可比曹公之大将张辽矣。’可是王氏小人,傲慢无礼,欺辱父亲,确实可恶。”

  刘牢之只有此独子,平日里宠爱有加,闻子之言,便感叹不矣,黄牙小儿,已立世为人,可为父分忧矣。

  道:“我儿不知,堂堂天下,悠悠朝野,皆是氏族之辈,有何人不是借着祖宗门楣,为官做宰,尸位素餐。先祖以武起家,便置你我今日之境地矣。”

  刘敬宣道:“父亲平生所学,又岂是几个巧舌如簧的诡辩之人可比,如今天下动荡,手握兵权,岂非斩杀麻雀于刀箭乎?”

  刘牢之长笑半晌,十分爽朗,道:“吾儿所言极是,啾啾扰我心者,他日必斩其头哉。”

  刘敬宣见父亲面色缓和,也暗自高兴的道:“如此,父亲有何打算。”

  刘牢之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东海讨逆即可。”

  刘敬宣不解的道:“如何讨逆?”

  刘牢之道:“孙恩藏匿海上,如何寻得,自然是为其指条明路。”

  刘敬宣似懂非懂,道:“依父亲看,何为明路?”

  刘牢之道:“我欲取徐州而不能,自有人可以。圣驾令我辈讨逆,未言明何时处之。若是孙氏反贼势大奸猾,夺取徐州,杀刺史谢琰,再行讨伐,岂不是一举两得。”

  刘敬宣恍然大悟,点头称是,深深敬佩父亲的筹谋,道:“父亲智谋无双,天下称叹,徐州必为我所得。”

  刘牢之点点头,很是满意,又道:“桓氏小儿,我放过于他,竟然狂吠不止,等我取了徐州,再与他算账。”

  于是父子二人,相视而笑,便各自做安排去了。

  封尚拜别的谢重,便驱车前往小长干,再次来到这幽静之所,前尘往事也如过往云烟,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眼前。

  彼时,还是轻狂少年,不知情是何物,不知天下竟然也能握于自己手中,只是为了他人谋一官职。

  不曾想到,如今,那求官之人已然不在人世了。而所谓的凶手,可能正是自己心仪之人。

  封尚的车一直到庵门外的东北角才停下,不似之前的拜访,是从正门而入,这次不仅是要小住几日,便从角门将箱笼物件一一搬了进去。

  支妙音已经提前叫人指引他在西侧院落休息,布置的妥妥当当,让封尚宾至如归,令他有些惊讶。

  不过让他更加惊诧的是,住了三日,却没有见到庵主一面,虽然是好吃好住的,可是,长久的留于此地,整日里无所事事,又不敢出门去,也很无趣。

  正当他满腹牢骚,无处可诉时,支妙音有请。

  听闻此言,他那前两日刚放下的焦灼心情,一时间又涌了上来,不自觉的头有点麻,手也有点抖。

  沙妮引路,曲径通幽,兜兜转转,弯弯折折,走到了一座太湖石掩映的巨大屏风前,绕过这块巨石,便到了一处正殿,殿前芭蕉丛生,十分曼妙。

  封尚想到,这所殿宇怕就是这妙音娘子的寝殿了罢,不禁喉头干涩,生生吞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涎液。

  沙妮为封尚打了帘子,便不再相送,封尚没有同手同脚的走进去,已然是很对得起封家门楣了。进了殿门,是一间小厅,并不似客殿中焚的是檀香,这种香味十分特别,仿佛混杂了多种香料,一时之间,无法辨白的那样清楚。

  来不及仔细再看布置摆设,内殿便走出来一名女童,看上去七八岁上下,并未剃度,揪着双丫髻,十分萌动有趣,见了封尚,作了个揖,便道:“封公子请。”

  封尚便不再耽搁,向殿内走去。

  一入殿内,封尚就想转身而逃,好个春光外露,白花花一片。不过既然进来了,逃是逃不走了,封尚没敢直视,便转过身,背对于她,低头不语。

  那妙音娘子见人来了,不急不缓的道:“封公子,这般许久未见,怎么不过来坐?”

  封尚道:“打扰到娘子沐浴,小的惶恐。”

  支妙音笑声莺燕,道:“封公子不必多礼,过来坐罢。”

  封尚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着踱步过去更不是。

  就在这时,听到浴盆之中,水声潺潺,想是那女尼已浸入浴桶,他如获大赦,便转身过来,深垂着头,往里间挪了挪。

  支妙音道:“妙音近日在相府伺候,劳烦公子久等了,不知封公子可有责怪奴家?”

  封尚听了这软言细语,后背霎时起了一层薄汗。记得上次前来,这妙音娘子还自称贫尼,这会子又是妙音,又是奴家,真是让人不禁头皮更加发麻。

  封尚道:“娘子言重了,封尚受邀前来建康,只为拜见娘子,别无他事,等待片刻何妨。娘子乃是丞相府的卿客,座上之宾,不必在意小的。”

  支妙音道:“封公子今日又带来闻记藏书,妙音在此谢过,只是奴家有一事不明,这闻记早已消亡多年,藏书也都隐匿世间,封公子何处得来啊?”

  封尚想起了谢珝的卦辞,便直言不讳的道:“正是珝公子相送。”

  支妙音点点头道:“可是那位名动一时的六|四阁阁主么?”

  封尚点头称是。

  支妙音又道:“传闻中建康城中,有两处好的去处,是不得不去的,古有闻记书社,现有六|四之阁,只可惜,如今一处都不在了啊!”

  封尚想起当初进京之时,也同桓玄讲过这两个妙处,如今虽然不在,可是两处之妙,却尽在桓玄府中。

  支妙音见封尚若有所思便道:“谢珝到底是逃到了桓玄之处,不过朝廷已为王公正名,作为王氏家臣,不必再东躲西藏了,为何不回他的六|四阁。”

  封尚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初谢珝前来只是躲过眼前的祸事,如今倒是不必东躲西藏了。若是想依附桓玄,身在京中也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未必就要朝夕相对。

  一捧水花溅了封尚一脸,他抬手用袖子擦脸,才不解的抬头看向支妙音。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支妙音虽是庵堂之主,却是代发修行,如今她仰坐于一尊圆形浴桶之中,头上一支发簪盘住了秀发,衬的脖子修长细白,伸出来的纤纤玉臂,带着水珠,在封尚眼前轻轻晃着。

  而这一景致的最妙之处是那盛水的浴桶,与平日里所见之类大不相同,此桶十分敞阔,延边矮出一尺,于是站立于侧,桶中光景一览无余。

  满撒着各色花瓣的浴汤也掩不住那女尼婀娜多姿的体态,遮遮掩掩下更显丰腴多姿,□□半露,高耸出水,点点幼粉时隐时现。

  见封尚双眼直直的盯着自己,妙音娘子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十分得意爽朗,笑罢后,便向这眼前之人伸伸手,示意他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