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嫁了个权倾朝野的病秧子>第88章 章篇

  沈执心想, 他是被迫的,当初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就是饿死,都不会偷吃谢陵的药引子。

  听闻那牵魂草是需要用谢陵的血液浇灌的, 食谢陵的血而生,也就是说,其实当初是沈执先吃了谢陵才对。

  谢陵道:“那擀面杖好不好玩?”

  沈执欲哭无泪, 当时没想太多, 就觉得不能让嫂嫂累着,那擀面杖的确是很粗的,但比起谢陵来说,还是相差甚远。

  于是很认真地回他:“哥哥最厉害。”

  “阿执也厉害, 肚子疼不疼?哥哥揉揉?”谢陵伸手将半穿不穿的衣裳拂到一旁,大手轻轻按压在沈执精瘦的小腹, 手底下就跟心跳似的,一阵阵的往上弹, 他使劲按压了一下, 笑了笑道:“你真的把哥哥吃进肚子里了。”

  沈执笑道:“我是哥哥的人, 永远都是,绝不改变。谢陵,我时常觉得活着就是恶心,觉得自己很脏,哪里都很脏。后来遇见你才知道,原来活着并不恶心, 脏的是人心。我想跟上苍求个恩典,哪怕来生当个畜牲,此生想同你白首偕老。”

  谢陵将人圈在怀里,深深缓了口气,很久很久才道:“你欠我,我也欠你,这本情账记得乱七八糟,所幸你我总在一起。”

  战火比沈执想象中蔓延的还要快,一直延续至长安二十年,六月初。

  江姑娘即将临盆了,可战事正吃紧,昨夜才就地搭的营帐,今日一早又要往前行军。

  沈执担心这样下去会江姑娘会动了胎气,特意让沈家人带着一千精兵先行撤退,恰好附近有个小村庄,便预备在那把孩子接生下来。

  哪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生出了事端。

  军队被敌军打散了,江姑娘乘坐的马车不知所终,两军正交战,沈执无法继续再打,跟发了疯似的,到处去找。

  元祁听闻手下士兵说,抓到一妇人,正在生产,当即微微一愣,去时江姑娘已经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人已经昏了过去,两个孩子被包在毯子里。哭得小脸通红。

  元祁微微有些失神,时隔多年,竟又遇见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生得并不像,女孩子哭声甚弱,骨架也小些。男孩皱皱巴巴的。

  “皇上,要不要杀了?”

  元祁蹙眉,想了很久很久。

  手底下的士兵又问:“皇上,要不要将人杀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皇上!”

  元祁觉得有些可笑。平生心狠手辣,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怎会不知这句至理名言。他原是转身要走的。

  不想再犯下跟当年一样的错误,不想再给自己培养出一位宿敌。

  士兵心领神会,提剑就要将两个孩子挑死。

  “慢!”

  “皇上?”

  “退下。”

  不知何故,元祁鬼使神差地将男孩儿抱了起来,见他生得皱巴巴的,跟当年的沈执一样丑,哭起来小脸通红。可也不失可爱。元祁一向对襁褓中的孩子没有杀意,骨子里同先皇后一脉相承,很喜欢孩子。

  但可笑的是,时至今日膝下无一男半女,只能靠养育弟弟来慰藉自己。

  元祁此生养育了三位弟弟,一位惨死在自己怀里,一位乃毕生宿敌,还有一位并非一母所生。

  忍不住低笑:“真是天亡沈家!罢了罢了,全当是为朕未出世的太子行善积福!”

  语罢,直接将男孩抱走,殊不知元祁的再次心善,又一次造成了下一辈的惨案。

  待沈执带人寻去时,就见江姑娘躺在马车里,旁边还团着个孩子,正张着手大哭,忙将孩子抱在怀里,谢陵一探江姑娘的鼻息,还有气。当即大松口气,赶紧将人接回军营。

  这孩子出生就体弱,哭声跟猫儿似的,沈墨轩却喜欢得紧,抱着她都不肯撒手。

  江姑娘生产时受了风,原本就体弱,现如今根本没法照顾孩子,沈执命人去寻了几位身家清白的乳母来,看着小小的孩子一点点的长大,沈执越发欢喜起来。

  可每次想到自己今后无法替谢陵生儿育女,又不由自主地黯然神伤起来。

  江姑娘约莫是生产那日受了惊吓,精神有些恍惚,总是拉着沈墨轩的手道:“阿轩,怎么能是女儿?我当时明明听见了男孩的哭声,应该是男孩才对啊!”

  沈墨轩宽慰她道:“男孩女孩我一样喜欢,女儿也很好,鼻子眼睛都很像你。”

  江姑娘见他不信,又去问沈执:“阿执,当时你有没有抱错孩子?明明就是男孩,怎么变成女孩了?”

  沈执在这件事上敢摸着胸膛发誓,江姑娘生的就是个女孩,当时寻到她时,身边没有旁人,为了让她相信,还把谢陵拉过来道:“嫂嫂不信我,总该相信谢陵罢?他当时跟我在一起!嫂嫂,真没骗你,就是个女孩!”

  江姑娘神色木讷道:“我的孩子……”

  沈执懊恼不已,自责不已,怎么当时没能看住江姑娘,害其生产时还受了这么大一番惊吓。

  沈夫人安慰他道:“阿执,你别总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大人孩子平安就好。”

  沈墨轩也道:“是啊,幸好你跟谢陵及时把她们寻了回来,否则外头兵荒马乱,我想都不敢想!”

  元祁此番领兵出征,在外数月,国库早便掏空,二十万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奶娃娃,预备先回京师,好不容易回到宫中,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宫人便来报,说是皇后娘娘难产,请他过去一趟。

  元祁大惊失色,慌忙前往,皇后此胎生了足足一天一夜,哭声响彻了整个皇宫,可就是生不下来,接生婆几次出来,跪地求皇上出个主意。

  委婉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元祁同皇后之间本就是政治联姻,没有多少真情在,可他到底顾念几分旧情,当即一听蹙眉道:“自然是大人孩子都保,保不住太医院所有人陪葬!”

  太医们战战兢兢,让人送了参汤进去吊着大人的力气,接生婆才一进去,很快就听见极惨的一声尖叫,元祁蹙眉,再也顾不得产房血腥男人不能进去,抬腿就进。

  只见宫女们各个面露惊恐,纷纷往后躲闪,皇后躺在床上,一身里衣几乎被鲜血染透,眼睛睁得大大的,旁边的小包被里还裹着一个孩子。

  接生婆摔倒在地,满脸煞白地喃喃自语:“死胎,这是死胎!”

  元祁上前一步,将那蒙在孩子脸上的被子扯开,瞳孔猛然骤缩,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这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浑身发青,天生就没有眼珠子,连右手也是残缺的,不仅是个死胎,还是个怪胎!

  不知是否是上苍惩罚他有眼无珠,虐杀亲弟,竟连点骨血都不给他留!

  他盼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的孩子啊,他的太子啊,居然刚出生就

  夭折了!

  元祁抱起这孩子,几乎流下了血泪,极沙哑地唤了声:“朕的孩子,朕的太子啊!”

  他一出生就是皇长子,父皇管他极严,自小到大都没什么玩伴,又不讨母后喜欢,弟弟们妹妹们也都怕他。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母同胞的亲弟,竟还是对双生子!

  费劲千辛万苦,冒着被废太子的危险,好不容易将两个弟弟都保下了,结果一个惨死在他怀里,一个恨他入骨。

  现如今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元祁把脸埋在小包被上,数次哽咽,几乎说不出任何话来,在场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只能看见他们素来冷峻不苟言笑的君王,竟然有一日哭得像个孩子。

  很久之后,元祁才将襁褓放下,下令将在场所有宫人,太医处死,一个不留,之后又命人将死胎沉进井里,龙猫换太子,硬把沈墨轩的孩子说成是皇后所生。

  之后不久下旨追封皇后为孝德皇后,封皇长子为太子,入主东宫。

  拟名为元湛,名列皇室玉牒。

  元祁现如今有耐心多了,也是真心实意把阿湛当成自己的亲骨肉,寻了宫里最有经验的乳母喂养,只要有空就去东宫看望阿湛。

  有时候抱抱他,有时候就牵牵他的小肉手,更多时候一言不发,就坐旁边看着阿湛。

  这孩子不认生,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跟当年的沈执一样,讨喜得很。元祁很喜欢他,想给他更好的。

  可江山社稷都快毁于一旦了,拿什么给这孩子更好的。

  元祁隐隐察觉这孩子的未来必定艰难万险,他就想看看,如果沈执坐在他的位置上,究竟会怎么对付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

  他就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沈执大权在握,会不会对自己皇兄唯一的血脉下毒手。

  他更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天家无情,并非是他元祁一个人无情!

  他要亲手把沈执逼成下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让谢陵好好看看,让沈家好好看看,让顾青辞好好看看,他们嘴里善良正直的阿执,一旦当上了皇帝,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己当皇帝有多孤独,沈执日后就必须跟他一样永远孤独!

  元祁下令退兵,不愿再看见天下黎民百姓饱受战乱疾

  苦。

  若是能重来一次,他再也不会去救沈执。

  也不要再出生皇室。

  于长安二十年,七月初,沈执领着三十万大军,强行攻陷了京城。

  京城百姓们吓得落荒而逃,宫里都乱套了,所有朝臣全跑了,小十七吓得瑟瑟发抖,内侍们拉着他跑,连暗道都打开了,可他怎么都不肯,跑去寻元祁。

  元祁穿着龙袍,头戴冕旒,正抱着阿湛哄,阿湛笑得两手乱抓冕旒上的琉璃坠子,元祁也纵着他。

  见小十七来了,对他招了招手,笑道:“来,阿宝,过来看看你的侄儿。”

  小十七应声上前,眼睛哭成了烂桃子,看着阿湛白嫩嫩的小脸,胖乎乎的小手,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着,想起国破家亡后,阿湛也永远没法长大了,忽然绷不住了,哭着扑到元祁怀里。

  “皇兄!你把皇位传给我吧!我听说兵败之后,君王必死无疑!我愿意代替皇兄去死!皇兄,把皇位传给我吧,让元曦代替你去死!”

  时至今日,小十七最喜欢的人,仍旧是元祁。

  说起来也讽刺得很,元祁是个好皇帝,但不是个好兄长。

  可他同时又是个好兄长,从来未伤害过小十七半分毫毛。

  “傻阿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兵败早已成定局,皇兄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了,你还不出宫,想陪在这里跟皇兄一起死么?”

  “我不管,我不管!不管别人说皇兄什么,可皇兄在我眼里,永远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兄长,永远都是!”小十七的生母位份不高,死得又早,当初若不是元祁把他接到身边来养,小十七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即便侥幸活下来了,一个不受宠爱,地位又低的皇子,在宫里一辈子碌碌无为,人人可轻,人人可贱。

  这么多年来,元祁极宝贝他,时有打罚元瑾,可却一根手指都没动过小十七。

  现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也唯有小十七了。

  可元祁从最开始只是把他当成沈执的替身,养养玩罢了,小十七应该也是清楚的,可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说。

  “皇兄把皇位传给我吧,让我代替皇兄去死!我去金銮殿前自刎,我去求沈执,去求谢陵,求他们放过皇兄!”小十七跪下,

  抱着元祁的腿道:“皇兄,你带着阿湛快逃罢,皇兄!”

  元祁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半蹲下来,伸手抚摸着小十七的头,无比温柔道:“阿宝乖,你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以朕对沈执的了解,他未必会杀你。皇兄再教你一招保命,到时你见了沈执,你就跑过去抱着沈墨轩,求他护一护你。”

  “我不要,我不要!皇兄!我没有九哥那么坚强,我离不开皇兄!”小十七扑元祁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皇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了,皇兄!皇兄!”

  元祁眼眶泛酸,提了个音道:“元曦!听话!”

  “皇兄……皇兄……”小十七哭得一抽一抽的,忽闻外头吵闹,怕是大军已经攻陷了皇宫,当即脸色一白,怀里就被塞了个孩子。

  元祁将人提溜起来,往殿里一推,按着他的双肩道:“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出勤政殿一步!你护好阿湛,这是朕此生唯一的骨血,你一定要护好他!”

  “皇兄,我怕,我害怕,皇兄!”

  “不怕,你尽管照着皇兄的话做,沈墨轩一定会护你的。”

  “可我不想让皇兄死!皇兄!你去跟沈执道歉,好不好?求他原谅我们!皇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皇兄教我的道理!”

  元祁听了,竟朗声大笑起来,笑罢才落了句:“朕生来尊贵,乃上苍命定九五至尊,绝不认输!”

  他拍了拍小十七的头,把最后的温柔留在人间:“阿宝,你要快快长大,以后莫要跟皇兄一样,做不得善人,做不得恶人,一生情不由衷,害人害己。”

  交代完最后一句,元祁拔出长剑缓步往外走。

  小十七抱紧怀里的孩子,望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殿门口,唰得一下泪流满面。

  他知道皇兄没有输,沈执也没有赢。

  沈执带人去时,遥遥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执剑立在金銮殿前,旒冕华服,俊美不凡,元祁似乎从未变过,一如既往的高傲矜贵,丰姿卓越。

  谢陵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士兵退下,之后才缓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沈执护在身后。

  元祁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阿则,你与朕十多年兄弟,骨肉至亲!朕养育了你六

  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沈执摇头道:“元祁,我同你之间再无任何话可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既是元氏族内的事,我便不让任何人插手,你我决一死战,是生是死,是输是赢,这一次我都认了!”

  “好!有骨气,朕倒要看看,朕一手养大的孩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沈执侧首同谢陵道:“哥哥,允我最后任性,这一次,无论输赢,我都认命了。”

  谢陵道:“好,我尊重你的意思,但你要知,你若身死,我绝不独活!”

  沈执低声应了,提剑飞身上了高台,同元祁对立而站,冷风在二人间席卷。

  二人并非头一回对立,可这一次终是要分个输赢。

  “阿则,朕乃正玄十七年继承大统,东陵第五十六代皇帝,封号文恒!朕十五岁登基,当夜处置了所有皇弟皇妹,以及诸多王爷,登基两年内重夺政权,将宁王远贬至雁北!数十年如一日为国操劳,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这盛世如朕所愿,国泰民安!朕问心无愧!”

  元祁话风一转,剑指着沈执,言辞冷冽:“可你却因一己之私挑起了战火,置全天下苍生于不顾!沈执啊沈执,你名不正言不顺,即便当了这个皇帝,也没有谁真正服你!”

  沈执道:“这点我不否认,哪怕余生让我跪地不起地赎罪,我也心甘情愿。元祁,你我上辈子定是仇人,这辈子才这般剑拔弩张!来吧,决一死战!”

  元祁再不同他废话,两人真刀真枪打了起来,若说此前还有些顾虑留手,现如今却招招狠辣,双方都不留情面。

  沈执得了夏司半身功力,实力怕是在场无人可及,因上次在右手上吃了亏,这回直接将右手背在身后,不给元祁任何可趁之机。

  不过电花石火间,二人已经过了数百招,各受了些轻伤,沈执趁机一剑将元祁面具挑飞,露出一只浅灰色的眼睛。

  元祁攥着剑往后倒退一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沾湿了龙袍。

  再一抬眸,剑尖离他喉咙半寸之遥停了下来,沈执静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元祁笑道:“刺啊,怎么不刺了?杀了朕,你就是皇帝了,杀了朕,你就大仇得报了,来啊,杀了朕!”

  沈执略带怜悯地望着他,觉得此生甚没意思,小半辈子都活在仇恨里,鲜血根本无法抚平他心里的伤口,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他其实至始至终只想讨个公道而已,可元祁好似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元祁敛起笑容:“杀了朕!”

  沈执抬眸望了望天,怅然若失道:“元祁,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吗?真的一点点都不爱吗?我在你心里,真的一点点都不重要?”

  元祁侧过脸去,一言不发,似乎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功败垂成,生死由命。

  “真的一点点都没爱过吗?你打我的时候,有没有过一点点心疼?”沈执精神失常似的,哑着声儿道:“我从始至终,就想听你道个歉,真的有这么难么?”

  元祁剧烈地咳嗽起来,吐了满地鲜血,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仍旧一言不发。

  沈执极其失望,又问:“元祁,你当年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救你,”元祁仰头哈哈大笑,事到如今说这个已经毫无意义了。

  当初他怀有多大的热忱救下沈执,现如今就有多么地憎恶。

  竟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夺了皇位,真是天大的一场笑话!

  元祁不由自主抬眸望天,见晚风轻和,天边霞光稀疏落在眉眼间,温柔宁静,盛夏光景如此明媚,今后再也见不到了,元祁忽想起当初也是这么一个傍晚,他出了金銮殿,满身疲倦。见沈执伏在台阶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不忍将他唤醒,弯腰把他抱了起来,一步步地从金銮殿走回了东宫。

  那日沈执睡得酣甜,根本不知自己得到了一直最想要的拥抱。

  元祁的眼眶泛酸,觉得此生什么都没得到,当初那术士的话倒也应验了,帝王此生注定爱而不得,越想留住的人,越是留不住。

  谢家老爷子的话同样也应验了,沈执的确祸国殃民,是个祸端。

  可不知为何,时至今日元祁很想听他唤自己一声皇兄,遂抬眸道:“阿则,再唤朕一声皇兄罢?”

  沈执摇头,拒绝了。

  元祁有点不死心,涩然问道:“阿则,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皇兄了么?”

  沈执道:“是你亲手把我推到谢陵怀里的。”

  元

  祁神色恍惚,怅然若失地摇头道:“今生朕从未后悔过,倘若能有来世,朕不会再同你有任何瓜葛。”

  沈执将剑掷在元祁面前,面无表情道:“我谢你当年救命之恩,恨你虐杀之过,元祁,我不杀你,你自行了断罢!”

  元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等笑够了才抬手一擦唇边的血,他并不拿剑,缓缓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往台阶上走。

  旒冕掉落在地,玉冠散乱,长发披肩,龙袍上鲜血淋漓,竟在长达几十级的台阶上留下了血印,沈执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再一抬眸时,金銮殿火光冲天。

  风助火势,很快就烧红了半边天。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葬身火海,连同那些罪孽一并埋葬。

  “皇兄!”

  小十七抱着孩子狂奔而来,大声喊道:“皇兄,你回来,皇兄,皇兄!”

  沈执低头看着手上染血的面具,赶紧抬眸望了望天,一阵怅然若失,年少时的信仰终是烟消云散。

  “你逼死了我皇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小十七捡起地上的长剑,冲着沈执挥剑,满脸憎恨,“我要杀了你,为我皇兄报仇雪恨!我要杀了你!”

  沈墨轩眼疾手快,赶紧将小十七手里的剑打掉,按着他的肩膀急声道:“殿下住手!这是你九皇兄!你快跪下,唤他九哥!快啊,跪下啊!”

  “我不跪,我死也不跪!我九哥病死了,他病死了!”小十七抱着阿湛哭得泪流满面,“我不跪,我不喊!”

  沈墨轩生怕沈执会对小殿下动杀念,忙低声道:“殿下,你莫要糊涂!你今日唤了他九哥,才能保住你的命啊!”

  他目光落在小十七怀里的孩子身上,愣了愣:“这是……太子?”

  “不要碰阿湛!你们都不准碰阿湛!我跪,我跪!”小十七抱着阿湛跪在沈执面前,重重叩首道:“九哥,求你饶了阿湛,求求你了,九哥!”

  沈执深呼口气,半蹲下来将他扶起来,轻声道:“小殿下放心,我不会迁怒无辜。”

  长安二十年,七月三日,文恒帝元祁自焚于金銮殿。

  七月九日,先帝遗孤,九子沈执登基,拟名为元枫,国号承德,元年记史。

  废黜太

  子,念其年幼,养在中书令谢陵膝下,封元曦为岐王,封地岐山,不日逐出京城,若无皇命急诏,终生不得回京。

  同年九月,沈夫人在府中自刎,随沈大人而去。

  消息传入宫中时,沈执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当时愣了愣,缓缓站起身来,险些摔倒,幸好谢陵从旁扶了一把。

  沈执那日跟天底下所有失去母亲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后追封沈夫人为虢国夫人。

  不日沈夫人下葬,同沈大人合棺,二人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同年十二月,谢陵病发,来势汹汹,险些病逝。

  承德二年,沈执封谢陵为帝师,诏其入宫,二人同桌食,同榻寝。不与外人道。

  往后经年,祸福相依,生死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这个全正文结局,后面有很多章番外,补充剧情的。感觉再写的话会比较虐,怕真的没办法让阿执释怀,所以还是及时收手了。

  后面会有很多章节,阿执最终还是释怀了,也不是原谅,只是放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