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一世锦>第12章

  清晖园的小厮们发现,这秦表姑娘来清晖园来的可勤了,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的身影儿,但是大多时候,都会被拦在门外就是。

  秦暄也很气愤,这一连几天了,又是送汤,又是送点心的,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今天那清晖园的小厮远远得见了她,甚至闭上了清晖园的大门!

  秦表姑娘近日来对王爷大献殷勤,整个王府的人都明眼儿瞧着,阮瑶自然也清楚。

  天冬日日在阮瑶耳边唠叨:“姑娘,这秦表姑娘日日在王爷面前献殷勤,您也不知道担心!”

  阮瑶觉得好笑:“我担心什么啊?她献她的殷勤,我练我的字画,为何担心啊?”

  天冬张了张嘴,很想说:我的姑娘啊,您也为您自己想想好吗?人家秦表姑娘刚来府中就知道献殷勤抓住王爷的心,您这都在府中长了这许多年,怎么就不知道呢?

  “姑娘,您想啊,王爷那般冷性子的人,肯定不耐烦秦表姑娘总是缠着他,何况王爷本来便日理万机,但秦表姑娘又是太妃的远方侄女,王爷的远方表妹,若是这么晾着,也不大好,恐怕现在王爷也正烦恼该如何摆脱秦表姑娘的纠缠呢,姑娘您既受王爷指导习字,何不替王爷分一回忧呢?”天冬循循善诱,企图能将自家姑娘的注意力引到严博绍身上去。

  奈何她家姑娘不接茬:“天冬啊,你恐怕是不了解你家王爷吧,你也说了你家王爷是个冷性子的人,若是有人惹得他烦了,哪里还需要我去为他分忧啊,他早该自己解决了!”

  “那......那万一秦表姑娘真惹了王爷生厌,王爷下手重了怎么办?毕竟......毕竟秦表姑娘也是个姑娘家嘛,就像上次在祠堂的那个小丫鬟一样......”天冬还是不死心,想帮严博绍在阮瑶找一下存在感。

  “天冬!”阮瑶放下手中的书,正色道:“我的身份你应当明白,爹爹战亡,是老王爷与太妃收留我,让我锦食无忧,我心怀感激,却无心攀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明白,姑娘!”天冬跟了阮瑶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呢,只是有些不忿罢了,现如今听了阮瑶这番话,便连那些不忿也收起来了!

  自从严博绍上次被留香楼的轿子送回来后,醉酒回府的事情便经常发生,京中人都道:这燕王殿下以往在那苦寒之地,只能操练兵马排遣寂寞,这回了京都这个安乐窝,当真被这繁华盛景迷了眼,竟有些乐不思蜀了!

  就连杨鸿志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我说你是真不要你的名声啦!这整日又是醉香楼又是留香楼的,怕是京都的秦楼楚馆都被你逛遍了吧,怎么?还真是在燕北闷的太久,想纾解纾解?”杨鸿志一脸揶揄的撞撞严博绍的胳膊。

  得了严博绍一个“滚”字!

  “你这人,经不起玩笑呢?哎,你可不知道啊,现在京都好多姑娘都扼腕叹息啊,曾经叱咤疆场的燕王殿下,如今倒整日同京都的纨绔子玩在一起,啧啧......”杨鸿志摇着扇子将他自己口中的纨绔子扮了个十成十。

  “哼~你倒是知道你自己的德行!”严博绍斜了杨鸿志一眼。

  是了,方才杨鸿志口中的纨绔子正是他自己。

  “当然知道,如今像我这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人可不多了,至于你嘛.....还差了点儿!”

  杨鸿志媚眼一抛,惹得身边路过的小姑娘纷纷脸红。

  阮瑶自然也听到过京都人近来对严博绍的风评,不过她并无什么反应,只是一笑而过。也正如阮瑶所想,太妃那边对此也并无反应,甚至还主动对外人说起严博绍的荒唐。

  这天,严博绍又是醉酒回府,看严一那吃力险些扶不住的样子,怕是喝了不少,青晖园的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到天色尽黑,才消停下来。

  入夜,阮瑶却一反常态,并未早早休息,而是坐在窗前,瞧着窗外那一抹夜色,恰逢月中,月色皎洁,即使院中的灯都熄了,还依稀能看见远处影影绰绰的花草。

  “事情可是都办好了?”

  “是,姑娘,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这会子太妃应该在青晖院了!”

  阮瑶没说话,继续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天冬与银翘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站着,不敢出声儿。

  前世就是这天夜里,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严博绍醉酒归府,趁着夜色,秦暄买通正院洒扫的丫头,假借太妃送醒酒汤的名义,溜进了严博绍的房中。

  后来,秦暄被绑在青晖院院子正中的柱子上,绑了一夜,第二日凌晨,被放下来时已经昏迷。待其醒来,说自己给表兄送醒酒汤,被醉酒的表兄上下其手,她不堪受辱,大声呼救,惊动了府中的侍卫,却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那时,秦暄哭着喊着求太妃为自己做主,甚至声称自己清白受辱,宁愿一死,也不愿平白被人看低了去。太妃让严博绍收了秦暄,被严博绍一口拒绝,也因此,母子之间有了嫌隙。

  这一夜,阮瑶坐了良久,久到天冬与银翘都换了几轮热茶,才起身,由着二人服侍着躺下。

  翌日凌晨,阮瑶去正院请安的时候,秦暄不在,太妃没提,阮瑶也没问。倒是出了正院,严博绍特意慢了几步等阮瑶出来。

  “是你嘱咐赵立去请母妃过来的?”

  阮瑶抬头对上严博绍的目光,缓缓笑了:“是,昨夜表兄醉的厉害,阮瑶唯恐表兄院中的小厮们照料的不妥帖,便嘱咐赵立请了太妃前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严博绍凝神看了阮瑶一会儿,勾了勾嘴角:“并无不妥,甚好!”

  自那以后,阮瑶好一阵子没见到秦暄了,这些日子,京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大婚了。

  太子大婚,当举城恭贺,凡五品以上者,皆可携家眷观礼。严博绍作为礼部侍郎,又担着燕王的身份,不仅要去东宫恭贺,还要负责筹备东宫的婚礼,所以,近日来,严博绍忙的脚不沾地,甚至阮瑶已经连着几日不见他的人影儿了。

  燕太妃作为百官家眷之首,又是太子的长辈,这等场合,自然是要出席的,阮瑶自梦中便对东宫有了阴影,若非必要,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踏进那个吃人的地方。所以,一早便求了太妃的恩典,准许她留在府中,不用前去观礼。

  不同于阮瑶的避之不及,还在禁足中的秦暄,尽管已在太妃面前败尽了好感,还是厚着脸皮求见太妃。过程如何,阮瑶不知,只知道观礼那日,秦暄成功的伴在太妃身侧,入了东宫。

  诚然,太子与太傅嫡女的婚礼盛状空前,整个京都都张灯结彩,众人以能参加这场盛宴为荣,这其中,自然包括秦暄。

  自东宫参宴回府,秦暄趁此机会解了禁足,还不忘来青竹院耀武扬威一番。

  阮瑶倒是淡定的很,还能笑着听她讲那婚礼如何盛状空前。

  是夜,天冬服侍阮瑶躺下,便退去了外间。

  ......

  “圣上有旨,燕王严博绍通敌叛国,已于北地就地正法,念及王府已无男丁,特赦王府女眷免于死罪,流放北地......”

  “你个小贱蹄子,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便敢蛊惑殿下,看我今天打不死你......”一声声的辱骂和鞭子落在身上,心中是无尽的屈辱......

  ......

  “姑娘......姑娘,醒醒......”

  阮瑶猛的睁开眼睛,看见天冬正紧张的看着自己,才惊觉,又做噩梦了。

  天冬拧了帕子,为阮瑶擦去额头浸出的细汗。

  “姑娘,天还没亮呢,您再睡会儿吧,我就在边儿上守着,别怕啊!”天冬柔声细语的哄着,阮瑶确实再睡不着了。

  “我没事儿了,你快去睡会儿吧!”阮瑶没了睡意,却知道天冬还要早起当值,不忍心拉着她陪自己一块儿熬着,遂打发天冬去了外间。

  天冬自知拧不过阮瑶,便道:“那姑娘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天冬去了外间,阮瑶翻来覆去着实睡不着,索性坐起来,背靠着迎枕,发起呆来。

  天亮时分,天冬打开帘子来瞧,阮瑶已沉沉睡去,知晓她夜里睡的不安稳,天冬索性没叫她,任由阮瑶睡到日上三竿。

  今日恰逢严博绍休沐,往常,阮瑶定是早早便带着自己的功课到了清晖园。严博绍也早已习惯这个时候在院中等着阮瑶,哪知今日却一等再等没见到人影儿。

  严一小跑着到书房门口禀报:“主子,打听过了,太妃那儿和青岚院都没有姑娘的影子,属下问了青竹院外面洒扫的婆子,说姑娘进入未出院门,连院里的小丫鬟也没出来过!”

  “嗯,知道了!”严博绍重新将目光放到眼前的兵法上,却一行字也看不进去。

  严一小心的退出去,退到门口,小声嘀咕了一句:“姑娘别不是病了吧!”

  本来心思便不在兵法上的严博绍正好将严一的这句嘀咕听在心里,有些坐不住了,就要起身往外走。

  谁曾想刚起身便听到严一的禀报声:“主子,姑娘来了!”

  尚未起来的身子又稳稳的坐下,重新将眼神放在兵书上,“嗯,进来吧!”

  “表兄!抱歉,今日来晚了!”

  严博绍从书中抬头,打量了阮瑶一眼,见她与往常无二般,莫名心中舒了口气。

  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间,总比一个人的时间过的快些,午时,阮瑶要回青竹院午睡,临出严博绍的书房,想起昨夜的梦,欲言又止。

  严博绍瞥了她一眼,道:“怎么?还有何事?”

  阮瑶想着前世严博绍出事的时间,就在今年年底,如今,已是夏末,不足半年......若是这一关化解不了......阮瑶不敢想。

  想到这,阮瑶吸了口气,道:“表兄可是还要去北地?”

  严博绍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阮瑶竟是问这个问题。

  “现下北地太平,无需我坐镇,若是北戎来犯,自是义不容辞!”

  一句话,表明了立场。

  这答案,阮瑶早已料想到,下面这句,才是她真正想问的:“若是你去了北地,会有灾祸,甚至会给整个王府带来灭顶之灾,表兄当如何?”

  严博绍看向阮瑶的眼神变得有些琢磨不透。

  “为何如此说?”

  阮瑶避开他的眼睛,“没什么,只是做了场噩梦,望表兄做任何决定前,想想太妃,想想整个王府!”

  阮瑶离开后,严博绍看着阮瑶的背影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若不是她说做了一场梦,他险些以为她是知道了什么。

  没错,自从回到京都,他便知道自己时刻走在刀尖儿上,有人紧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扑上来将自己撕碎,兵权被夺,又无实权,唯有隐忍,于是他学着纨绔子弟的模样,整日流连秦楼楚冠,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一切只为了那场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