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青衫梦仓中鼠>第8章 点桃夭

  本来说有时间就去找柳安的,这一串事忙完,回来已是正月十六。当天,张睿就去了柳安住的来福客栈。他刚迈入大厅,就有店小二迎了上去,问:“公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哥”,张睿不好意思一笑,“我是来找人的 ,敢问小哥,柳安可在?”

  “哎,那公子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今儿聂远道,聂大儒在城南开杏坛,这松涛书院的学子都跑去听他讲学了”

  张睿似是没听清,问道,“松涛书院?”

  “是啊,松涛书院,我们来福客栈向来做的就是这间书院的生意。”

  向小二道了谢,张睿直接去了城南。聂远道讲学的地方被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人海茫茫,张睿只得先放弃寻人的打算。他挤进去,站着听了会儿,觉得一般,就直接回了书院。

  柳安在读书上脑子不笨,又很是刻苦,平心而论,两年前不论是学识,还是坚韧,张睿都是比不上他的。本以为,柳安能如愿以偿进了北冥书院,不想竟是阴错阳差。这松涛书院也算是上等书院,只是比着北冥,淇奥,究竟差了点。

  翌日一大早,张睿就去了来福客栈,正巧碰到将出门的柳安。

  “喂,梓言,一大早的,准备去哪?还好我今儿起得早”

  “还不是去寻你。说有时间就来找我,结果一个月不见你影儿。去淇奥寻了几次,你还都不在”

  “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张睿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接着说,“那日从你那回去就被师父分了一堆任务,之后又陪白珩过了个年”

  “好了,我不怪你。你就陪我出去走走,作补偿好了”

  来福客栈后刚好有片杏林,是难得的清净地儿,两人不约而同地选了那里。

  “子轩,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春日出游,这杏林正是应景。”

  “哈哈”张睿笑出声,连说了三个‘算’字,随后问道,“梓言近日可有什么新鲜见闻?”

  “新鲜见闻倒谈不上,只是前些日子遇到一同窗。想来你也见过,杨启。没想到当年看着不怎样,如今进了相府做幕僚,也是光鲜。他邀我到他府上小絮,你可不知那庭院真是气派,听说最近他又要购置宅院,地段选在京都,挨着皇城,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儿。”

  “你……,梓言你当真这样想?算了算了,咱们不谈这个”,张睿轻轻抚开挡路的枝桠,“说是来春游,结果连花苞都没一个。不过,这杏林倒恰好让我想到一桩轶事。聂远道,可是当代大儒,可昨日那首《桃夭》,分明是点评错了的。”

  “哎,我昨日硬被几个同窗拉去听他的讲坛,结果去了嬉戏打闹成了一团,又哪里听了?”

  “聂大儒说‘一枝红杏出墙来’,杏花热情似火,太过浓艳,比不得桃花粉嫩娇俏,此来桃花更适用于《桃夭》中那出嫁的女子。当时听来,便觉得哪点不对,翻了翻专写杏花的诗词,才算明了。杏花“粉薄红轻”,那“红杏”不过是通感,写诗人的意淫吧了。”

  柳安听完,眉峰微皱,思索道,“可,梓言你大费周章地研究这,有何意义啊?”

  张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阵风吹过,许是被卷起的沙尘迷了眼,他的眼角兀地红了,抓了抓自己的衣角道:“我……呃,都说春风料峭,这会儿便觉得冷,我们……回吧。”

  都是成天给文字打交道,成了精的人物。闻言,柳安一下子呆住了,看着头上的艳阳天,一点一点笑开,“呵呵,张睿,春风料峭,真的是春风料峭吗?”柳安眸子转向张睿,就那么紧紧看着他,哽咽着吼道,“我不像你,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轻轻松松就进了淇奥,还有一堆疼你宠你的师兄,师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张睿,你敢说你就没有半点私心?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出将入相,青史留名?我又何尝没想过为国家,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做出一番功绩!我又哪里与你不同,啊?你说啊!”

  张睿被吼地愣住了,怔怔地望着柳安,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野。失魂落魄地回了淇奥,他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躺上床,凝着眉,似有千千结

  “师弟,你在吗?”

  “师弟”

  听到有人敲门,张睿下意识地起身,把门打开。张睿爱笑,叶舟一向知道。也因此,看到眼神暗淡,满面忧思的张睿,叶舟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今儿一早,张睿就出了书院,没一会儿,又跌跌撞撞回来,进了屋,一直没出来。想是张睿出了什么事,叶舟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被他的形容吓到。

  “师弟,你……”叶舟关心的疑惑还未说完,就被张睿的喃喃打断,他情思些许恍惚,言辞错乱,讲到最后只一句,“子非吾友?”

  叶舟被张睿弄得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劝慰。好在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轻轻帮张睿掩了房门,去寻白珩帮忙。白珩正在淇奥的藏书阁看书,闻言连桌上的书都顾不得拿,立即回了兰院。快到张睿房前时,白珩突然说自己书忘在了藏书阁,让叶舟帮他去取。叶舟心思单纯,也没多想,乖乖去了书阁。

  白珩轻扣房门,若无其事道:“小睿,师兄我今儿寻到一处好地儿。来,快开门,让我进去”他说着,往门上一推,虚掩的房门大开。张睿抬起埋在臂弯里的脑袋,望着门口披着晚霞的挺拔身影,扯了扯嘴角。张睿笑得勉强,白珩也是看在眼里。白珩走上前去,把张睿拉起,为他轻轻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柔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哈哈,哪有的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看着张睿脸上装饰的笑颜,白珩眸子暗了下来,“那好,你既然没事,那就陪我去城东的蹊山好了。听闻山上近日开出一种不知名的花,煞是好看。”没等张睿说去或不去,白珩就把他拖走了。

  张睿一脸茫然地看着白珩买了一堆烤肉的香料,把自己拽到车上,运到蹊山脚下。山路难行,马车自是上不去,两人下了车,相跟着向山上走。张睿有心事,白珩又暗恼张睿对自己撒谎,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话。到了山脚时,天已经黑了。万幸月明星稀,山中夜色静好,前方隐隐绰绰,树上好似开遍了红花。近了才发现,哪里有花,分明是人用来许愿的红布条。不过,映着月光,倒是比那真花还好看。

  抬头看着一片美到神秘的静好景像,张睿不觉暂时忘了早上的事,走到一棵树前,用手指拨弄着树上的布条,“白珩,这就是你说的花?还不错唉!”说着,他又跑到另一棵布条更多的树下。

  “咕噜”一声响,打破了树林的静谧,张睿窘得忙捂住肚子。

  见张睿可爱到不行的反应,白珩大笑出声,他这一笑不要紧,张睿更窘了,像鸵鸟一样,用衣袖捂着脸。白珩无奈地拨开他捂着脸的手,交代道,“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我去弄点吃的来。”

  从早上到现在,张睿就吃了一顿饭,现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又加上窘,连向白珩摆手,“去吧,去吧!”

  见白珩走远,他才恢复如常,闲闲地翻看树上的布条。春闱将近,布条上多是写的‘他日折桂步蟾宫,必有我’之类的话。看得多了,也便觉没什么意思。倒是一个微微泛白的布条,引起了张睿的注意。布条看起来有些年头,字迹模糊不清,只依稀能看出‘小暖’两个字。看着那两个字,张睿暗自思索,看来这‘小暖’是哪位仁兄心爱的姑娘了。

  张睿又看了几张布条,白珩便提着只兔子回来了。看着白珩熟练地给兔子剥皮,开膛,生火,上烤架(白珩自制简易烤架),抹香料,中间还不忘问自己,吃什么口味的。张睿觉得怪怪的,呆呆道:“随便吧”,毕竟自己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妇人。不会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之类的话。

  张睿只是默默接过白珩递过来的烤肉,有滋有味地大快朵颐。一块吃完,白珩又给他递了一块。

  “咦,味道竟然不一样哎!”张睿边嚼着烤肉,边发表着感想。

  “那小睿,你更喜欢哪种?”

  闻言,张睿又咬了口手中的烤肉,仔细地嚼,半响极认真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种,辣辣的,这个太甜了。”

  “切,真没品味,明明第二种更好吃!”说着,白珩投给张睿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有什么好鄙视的?难道你吃的就不是烤兔肉了?”说着,张睿又狠狠咬了口手上的烤肉,试图尝出它哪点更好吃。突然有什么东西涌入他的脑海,张睿猛地抬起头,兴奋道,“白珩,白珩,我明白了!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得出得结论自然不同,但我们吃的都是烤肉,这一点是相同的。就像我们如今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我们会分走不同的路,但若是初心和目标没变,那分道又有什么关系?分道亦能同归!”

  白珩挑了挑眉,一边继续吃着烤肉,一边幽幽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只是想告诉小睿‘食夫殉财兮,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兮,品庶每生。’ 只要是有意识的东西,都会有欲求。就像这只兔子一样”,说到这里,白珩从烤肉上移开目光,幽幽地盯着张睿,接着道,“我只不过是拿了一把书院温泉边的青草,它就成了你我盘中之餐。”

  听到这里,张睿觉得周身凉飕飕的,怯怯地望着白珩。

  白珩似没看到抱成团的张睿,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幽幽道:“小睿,我的兔子好吃吗?”

  “……”我……

  正巧那时一阵风刮过,白珩的头发被风扬起,阴风阵阵,张睿更是害怕,定定地望着白珩,都快吓哭了。

  看到张睿这样,白珩内心暗爽,大度地原谅了张睿对自己撒谎的事。眼角微挑,哈哈大笑,“走,我们回去吧!”

  知道自己被白珩涮了,回去的一路上张睿死死盯着白珩,似要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白珩权当没看见,悠哉悠哉地向前走,全身散发着‘老子无所畏惧’的王八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O`~

  梦见和小伙伴组团进入异世界做任务,一直有个声音不断提醒我我没写作业,嗷,长号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