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到达希斯罗机场T5时, 是塔桥上午的五点。坐在家里安排的车子后座，卓舒清得承认，自己的姓氏的确给自己带来了很多曾经没有注意到的便利。
比如现在, 圣诞节的清晨, 她居然还可以找到司机将她送到塔桥医院。
到达医院, 卓舒清和司机说了句圣诞快乐, 便急匆匆地走了进去。在来时的飞机上她已经换了另外一身衣服, 现下她穿着十分暖和的羊绒衫，外罩也是塔桥人冬季常见的厚重大衣, 气质超人的同时裹住了平日里过分精英的模样。
平底鞋走在医院的地面上，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不知道因为是圣诞还是时间太早，走廊中没有太多人。卓舒清走到心脏科, 报了赵壹笙的名字后，那人听到她的姓氏，几乎不做迟疑地将她带到了赵壹笙所在的单人病房。
从18日的清晨发病急救到现在已经一个礼拜了, 赵壹笙早已经从重症监护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普通的单人病房内设施很是完善, 透过玻璃, 卓舒清能够清晰地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赵壹笙。
现在的时间还早, 她还在沉睡着, 身子掩在被子下, 长发散落在床上，卓舒清远远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甚至分不清现在身处在现实里, 还是透过显示器看到的另外一场画面。
随着病房门被打开, 与赵壹笙长相几乎一致的康壹竽出来后，这种虚幻感顿时消散。
是现实。赵壹笙就躺在里面。
没有关紧门的房内传来滴滴作响的仪器声音, 此时更显静谧。目光看着里面的赵壹笙，卓舒清的眼睛有点酸，她皱了皱眉，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抬眸。
“Victoria。”卓舒清主动和康壹竽打招呼。
康壹竽之前就和方新箬打赌，说卓舒清一定会出现。所以对方现在出现在这里，并不让她感到十分意外，她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回首看了眼病房内的妹妹，很是随意地说道：“你来啦。”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卓舒清眉头微挑。
“我有点熬不住了，白天你陪陪她，我先回家洗个澡睡一觉，太累了。”康壹竽完全没有把卓舒清当做什么外人，很是熟稔地交代着，说完又打开了病房门，拿了自己的外套和包走了出来，“她恢复得还可以，盯着她不让她工作就行。”
卓舒清眼睛眨了眨，等反应过来后点头。
“哦对。”康壹竽已经穿好衣服，作势要走，等看到卓舒清已经将手放在病房门把手上时，忽地又说道，“Merry Christmas.”
“圣诞快乐。”卓舒清笑着回道。
这样的冬日难得出了太阳，阳光一扫塔桥原有的雾蒙蒙，带来一种全新的景象。
赵壹笙睁开眼，下意识地向姐姐所在的方向看去。
柔和的日光洒在那人的背后，黑色的长卷发散落在她的肩头。听到声响，她在窗边转过头，看到赵壹笙已经醒过来，表情比其平日里更加柔和，带着独属于卓舒清的缱绻，冲她笑了起来。
“醒了？”卓舒清走上前，扶起赵壹笙，笑着说道。
赵壹笙还是有些没有睡醒的模样，她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卓舒清。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令她本就精致动人的容貌笼着一层金色的薄纱，似乎想要知晓面前人是否真实一般，赵壹笙伸出了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闭着眼睛，脸颊蹭了蹭赵壹笙略显粗糙的手，卓舒清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赵壹笙听到她说：“是我，阿笙。”
听到对方这样叫她，赵壹笙的表情凝滞了一下，随后又忽地笑了起来。她盯着卓舒清的脸，问她：“你怎么来了？”
“我的女朋友生病住院，我当然要来。”见她已经醒过来，卓舒清拿起手机，让人把早就做好的餐食送过来，随后抬眸，看向赵壹笙。
这时候的赵壹笙才算是彻底地清醒过来，她的眼神变回熟悉的清亮，歪了歪头，回道：“这么长时间才来，你这个女朋友并不是很称职。”
“我上次来的事情你已经忘记了吗？”卓舒清注视着赵壹笙的眼睛，秀丽的桃花眼看着与平常并无二致，但内里却带着十足十的认真。
赵壹笙很清楚，如果这时候自己说不记得，以卓舒清的个性来讲，一定会生气的。她垂眸笑了笑，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卓舒清并不打算让赵壹笙就这样混过去，她坐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认真起来的卓总真的很难让人吃得消。
赵壹笙嗔怪地瞥了眼她，抿了抿唇，给了她想要的答案：“记得，你问我对你的喜欢是出自利益还是真心。”
“那你对我的喜欢是出自利益还是真心？”知道赵壹笙那天并不是完全意识不清醒，卓舒清心中愉悦，清亮的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她想知道清醒时候的赵壹笙会怎样回答。
赵壹笙很是无语，她撇头，并不打算回答这样的问题。
不回答又有什么意义呢，卓舒清就坐在她的身侧。循着赵壹笙的视线，卓舒清看到了床头的保温杯，是熟悉的样式。她拿起保温杯，拧开，浅浅地喝了一口，入口的水并不是很烫，这才递给赵壹笙。
眼看着她将水咽下，卓舒清忽地开口：“这杯子是不是我在山城落下的那个？”
那次赵壹笙在山城晕倒，卓舒清连夜赶过去，被她阴阳怪气地挤兑了一番后，去见了巨量科技的总裁。回去的时候，她想起赵壹笙的病房内没有能够喝水的杯子，就去店里买了自己常用牌子的保温杯。
然而后来她忘记把杯子带走了，本以为赵壹笙就此把杯子扔在了那间医院，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1]
哪里会想到卓舒清竟然还记得这么个杯子，赵壹笙不自在地否认：“不是，我的杯子。”她话说得一点破绽都看不出，可是耳朵却微妙地红了起来。
瞧着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卓舒清垂头轻轻地笑着。
赵壹笙睡醒当然是要洗漱的，卓舒清扶着赵壹笙去洗手间，如同在山城那般，她靠在洗手间的门边，静静地看着她。不同于那时，此刻的赵壹笙并不敢将目光直接递上来，反而是察觉到卓舒清抓到她的目光后，就匆匆移开。
她这样有趣的反应着实取悦到了卓舒清，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后来转头看着外面的冬景，竟不自主地笑了出来。
洗漱完毕，赵壹笙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卓舒清。
卓舒清正侧对着她，细碎的发丝有几缕散落在脸侧，这些发丝弄得她有些痒，便随手地将发丝撩起。眼波流转间，目光落在了怔愣在原地的赵壹笙身上。
“你还没有回答我。”卓舒清不依不饶。
“你怎么回事啊现在！”赵壹笙接握住卓舒清伸过来的手，整个人在她的怀中，一点点向病床挪着。可就算是重心都在卓舒清的身上，她还是不打算回她。
“说嘛，我总要知道，你那天是脑子糊涂说的假话，还是在哄我的。”卓舒清贴着她，语气温柔。
谁能受得了卓舒清这个长相和嗓音的女人贴在耳边说话！反正赵壹笙是绝对受不住，她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卓舒清蛊惑人的桃花眼上移开，好像还觉得这样不够似的，又偏开了脸，根本不再看卓舒清。
“说嘛~阿笙。”见赵壹笙这个反应，卓舒清知道，眼下她受不住了。再接再厉一向是一种优良品质，卓舒清搂着赵壹笙坐在床上，双手圈着她的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几乎是撒娇地说。
赵壹笙是真的受不了卓舒清撒娇。
她快速地瞥了眼卓舒清，随后又移开目光。
卓舒清发现她嘴角的弧度，虽然算得上清浅，但就是这样清浅的弧度，比外面的阳光更要耀眼。紧了紧搂着赵壹笙的手，卓舒清满目柔情地凝望着她。
人类对关注自己的目光都是有反应的，何况赵壹笙本就对镜头和他人的目光敏锐。她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真挚的眼神，耳朵彻底地红透，咽了咽口水。
服输从来都不是赵壹笙的个性，她吸了下鼻子，转过头，直直地撞上卓舒清的眼神，神情严肃，正经地回：“我对你的喜欢是出自真心，我那天的确意识有些模糊，但这句话，是发自我的内心。我喜欢你，卓舒清。”
这是她二次这样郑重地说她喜欢她了。
卓舒清看着人她还带着病态的漂亮面容，看了好一会，等到门口传来声响，这才移开目光。
“进来。”
赵壹笙瞥着明显与刚才并不一样的卓舒清，眉头轻挑。
将早午餐摆放好，卓舒清递给她叉子。
赵壹笙本来的胃口就一般，现在生病更是吃不了两口。眼下的早午餐说不上丰盛，但绝对算得上对她胃口，她抬眸觑着卓舒清，无声地询问。
卓舒清摸了摸她瘦削的手，轻声回：“都是你爱吃的，并且也是马琳达允许你吃的东西。多少吃一点？”
就算是没有胃口，但在卓舒清这样温柔的目光中，赵壹笙还是低下头，乖乖地叉了点自己想要吃的东西。
看着她这样，一抹名为满足的笑意浮上卓舒清的眼眸。
“不是快圣诞节了吗？你不回港城吗？”赵壹笙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询问卓舒清。
虽然眼下她见到卓舒清感到十分开心，可她也很清楚，面前的人不只是卓舒清。她更是卓家的大小姐，声名显赫的卓家只要想，动动手指头就能够将她和姐姐碾死。在没有利用价值并且家族反对的情况下，卓舒清对她的喜欢，还能有几分呢？
“今天就是圣诞节了。”生病的赵壹笙伪装技能比起平常不知道差了多少，也可能是卓舒清过分关注她的神情，她刚才的神情都被卓舒清收入了眼中。故作没看到一般，卓舒清笑着看着赵壹笙的眼睛，“我是在卓家的晚宴上跑出来的。”
“准确来说，是我在我爸爸的帮助下，来的这里。”
“赵壹笙，我来陪你过圣诞节了。”
“你开心吗？”
她的眼眸中只有赵壹笙怔愣的身影，浅色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愫，这份情愫几乎令赵壹笙失去思考的逻辑，她只想永远沉溺在她的这双桃花眼中。
过了好一会，赵壹笙轻笑，回答：“开心，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