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听闻赵壹笙又吐血了, 卓舒清怔了怔，心头一紧，她站在原地看着Alex的背影, 忽地朗声道：“你能帮我约一下周易吗？”
就知道Cathy不会对Elizabeth的事情不闻不问, Alex眉头一挑, 他对卓舒清不去见康壹竽反而是约见周易感到有点惊讶, 转过身问道：“我该用什么名义？”
垂眸思索了一下, 卓舒清回答：“用齐简臻的职业生涯。我想，就算天上下了刀子, 她也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的。”
她的眼眸里，不存在任何担忧，满满的都是笃定与自若。
Alex真的不明白卓舒清, 如果真的打算和赵壹笙分手，现在就不该有任何举动，约见周易是怎么回事？好好约见不行, 非要这样威胁吗？不过想想自己好像一直都不是很能明白她的所作所为, 也就释然了, 点头应下, 安心做一个传声筒。
抿了抿唇, 卓舒清的目光有些飘忽, 时而落在外面萧瑟的冬景上，时而落在面前的Alex身上。终于，她慢吞吞地开口，说道：“霍普博士还在她身边吗？”
“她还在的, Elizabeth应该恢复得还不错, 否则Victoria也不会现在有心神想要约见你。”Alex及时回答了她的欲言又止，给了卓舒清一颗定心丸。
得到这样的答案, 卓舒清才松了口气，神态肉眼可见地轻快了一些。
“那我们今晚……”
“行程照旧，我们还是今晚回港城陪家人过圣诞。”卓舒清一锤定音，丝毫不打算因为赵壹笙的事情耽误自己的行程。
Alex撇了撇嘴，耸肩。
等Alex离开，室内又恢复成了他没有来时的样子。卓舒清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回到二楼的书房，从桌上拿起自己还没有看完的西方简史，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往日里温和精明的浅色眼眸里此刻布满愁色，显然，此刻卓舒清的注意力并不在手中的书上。不可否认，她仍旧担忧着她。
赵壹笙，还好吗？
12月15日，塔桥医院。
赵壹笙因为缺氧被送到这里，当时卓舒清的急救措施得当，又及时给她做了人工呼吸，所以当晚7点她就清醒了过来。
softball收购案的事情困了她太久，虽然落地的事情都是曾悦和孙斯带领一众乙方在处理，但方向上的把握还是需要赵壹笙出面的。加上卓家从中作梗，因为这个，她很久没有睡好了。
醒过来的时候，赵壹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自己床边的姐姐。
壹竽要比她略微高2公分，整个人趴在那里，显得很是憋屈。抬手想要摸摸姐姐的头，又想到姐姐可能刚刚睡下，赵壹笙便虚空地抓了一下姐姐的头发，当做是和她打招呼了。
不知道看着壹竽的睡颜多久，赵壹笙又一次陷入了梦境。
两姐妹看起来睡得恬静，可梦境却不是如此。
梦境中，壹竽和壹笙携手不知道走到了一个什么地方。那里幽深黑暗，周遭有着清晰的水流声，滴答、滴答，在这样的空间内显得尤为可怖。浓烈的腥味与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刺激着她们的呼吸，康壹竽几要呕吐。
行至一个狭小的洞口。
壹笙的身姿比她要轻盈许多，几个闪身，躲避开地上的坑坑洼洼，很快地就到了洞口前。她蹲在洞口边缘的凸起上，回首看着壹竽。
不同于壹笙的顺遂，壹竽的运动天赋几乎为零。她手脚并用，这才磕磕绊绊地到达洞口前方。稍作休息后，她试图将自己散落下的发丝挽到耳后，此刻她才发觉，自己的手上已经被刚才过来时的那些石子，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深褐色的血迹与地面上粘稠的水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浅淡的红色，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鲜艳。
“走吧，阿竽。”比起她的窘迫，壹笙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她充斥着活力，站在洞口的边缘上，她的面前就是洞口外面的世界，那份光亮照在她的面上，令壹笙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光彩动人。
将手搭在壹笙的手上，壹笙稍稍用力，也站在了洞口处的凸起上。
正当两个人要一起踏入那一侧满是光明的地方时，在二人的上方，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慈祥而温柔，虽然两姐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但没来由地，壹竽相信说话的人并不会害她们。
“你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人走出去。”
这番话就像是天神般高高在上，她就这样给两姐妹判了罪。潜意识里，壹竽并没有怀疑这人说的话，她瞥了眼自己身侧的壹笙，发觉她此刻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壹笙看到壹竽在四处张望，还以为这个地方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她也学着壹竽的样子，四处看着，“什么都没有啊，都是羊水，我们该出去啦。”
此刻的壹竽完全没有听清壹笙在说什么，她看着壹笙问道：“你刚刚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这里只有你跟我啊，阿竽。”赵壹笙不明所以，她又四处看了看，看到的还是自己熟悉的场景，并没有其他东西，“我们该出去了。”
说完，壹笙拉着壹竽的手就要跳出洞口。
低头看着在自己被壹笙拉着的手，那里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她的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得小小的，被壹笙拉着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她不过牵着她的一根手指。
意识到此地是什么地方，康壹竽浑身都是冷汗，她曾看过太多太多双胞胎相互蚕食的消息，那女人的声音始终在她的耳边回响，看着浑然不觉的壹笙，她的手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
她在恐惧什么？
难道她还在害怕壹笙会吃掉她吗？
眼看着壹笙已经半个身子踏入那片光明的地方，耳边女人说的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刺耳。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意识到了她势必要做一个抉择，壹竽叫住了壹笙。
“嗯？怎么了？”壹笙循声回头，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懵懂与对未来的憧憬。
看到她这样子，康壹竽的声音开始哽咽，知道等会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的身子止不住地战栗起来。缓缓地露出一抹笑容，她声音也变得比之前要沙哑许多，她轻轻地说道：“壹笙，姐姐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听到姐姐不能继续在自己的身边，赵壹笙下意识地凝眉，她出声询问缘由。
康壹竽没有办法回答她，她敏感地察觉到此处的环境逐渐变得破碎，已有分崩离析的态势。咬牙不看壹笙的目光，她忽地站到了赵壹笙跟前，在对方几乎错愕的眼神中，一把将她整个人推出了洞口。
壹笙，如果我们姐妹中只能活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赵壹笙迟滞地瞪大了双眼，她惊悚地看着原来站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而原本站在洞口处的姐姐，也逐渐化作灰烬。
康壹竽消失了。
意识到自己梦到了什么，赵壹笙猛地坐起身，身上的置留针提醒着她已经回到现实。她的手脚冰冷，视线恢复清明后第一时间找寻康壹竽的身影，看到姐姐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这才收敛了自己惊魂未定的神情。
康壹竽也梦到了相同的场景，但当看到壹笙如此模样，她瞬间明白了过来。心中预感不太好，不过勉强还能压得住，康壹竽控制好自己的神情，刚要问对方是不是做了噩梦，就感觉到自己被妹妹大力地抱在了怀中。
“阿竽，你不能丢下我。”赵壹笙手忙脚乱地抱紧了姐姐，根本不管手上的针头已经扎到了自己，她将头埋在姐姐的脖颈处，咳嗽声就要响起，却被她强势压了下去，“不要丢下我，我，我只有你了，阿竽。”声音到最后已经隐约有了哭腔。
别说赵壹笙惊魂未定，就是康壹竽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她回抱着妹妹，一言不发，竭力地消化着那个可怕的梦境。
待意识到赵壹笙针头的问题时，她的针头处已经开始溢血。连忙推开妹妹，康壹竽按了铃，呼叫护士过来。
等到护士重新给赵壹笙换了留置针后，康壹竽才回过神来，此时她才意识到不仅是壹笙哭了，就连自己的眼眶都已经湿润了。
两姐妹对视，壹竽握住了壹笙的手。
不知道是那个梦境太可怕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赵壹笙的胸口就好像一直堵着一口气一样，无法为人道也无法宣泄出来，她只能低头看着和姐姐交握的手。
温热的泪滴在二人的手上。
康家两姐妹从小个性都强硬，壹笙小时候爱撒娇，经常跑到壹竽面前哭唧唧，可是那都是幼时，自从上了小学懂了事，壹笙就再也没有哭过——至少在壹竽的印象中是没有的，像现在这样委委屈屈、不声不响地哭泣，更是绝无仅有。
壹竽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怜爱与心疼，而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姐……”
听到壹笙唤她，壹竽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脸颊，轻声：“我在。”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同生共死？”
听到姐姐这样说，赵壹笙第一反应是惊喜，下一刻就意识到不对，她摇摇头，否认道：“同生就够了，共死大可不必。”她这次入院姐姐没道理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她这样子，能活到40岁都是老天开眼，姐姐不一样，姐姐行善积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不能和她一起死。
“赵壹笙。”康壹竽沉声。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了，阿竽，我这些年作恶多端，自私自利，我会早死的。”被姐姐叫了全名的赵壹笙并不惧怕，反而坦然了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康壹竽皱眉。
“我不择手段，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除了你和新箬姐还有那个滥好人齐简臻，没人会真的在意我的。其实这也是我的报应，阿竽，我不在乎的。”赵壹笙咬唇，声音低低的，不知道说给谁听，“我真的不在乎的。”
康壹竽凝视着赵壹笙，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卓舒清会在乎。”
“她不会，我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看我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