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月黑风高, 两个漂亮女人在小树林下接吻。
想到别人可能会这样想，赵壹笙就笑了起来。她轻轻啄了两下卓舒清的嘴唇，拉着她的手, 二人逐渐往树林深处走去。
这条树林本不是必经的小路, 只是在这附近的上班族走得多了, 愣是活生生开辟出来了一条道路来[1]。赵壹笙一边走着, 一边顺手将未修剪而横生出来的枝丫拨弄到一边, 瞥了眼粘上灰尘的卓舒清的高跟鞋，抿了下唇。
卓舒清心思通透, 看到了赵壹笙的目光，她轻笑着捏了一下她的手，笑道：“我发现你把我看得很娇气。”
“怎么会这么说？”赵壹笙倒是没想到卓舒清会忽然说这样的话, 她歪了歪头，摆出了一副疑惑的模样。
二人并肩而行，走在靠近树林的小路上, 周遭人行色匆匆, 只有她们二人与其他人背道而驰, 漫步在昏暗却并不算逼.仄的小径之中。
卓舒清想了想,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询问起赵壹笙来：“你小时候看TVB吗？”
“看啊。”赵壹笙点头, 她又不是什么元谋人，当然也会看电视剧的。只不过和一般人比起来，她看的电视剧并不多罢了。
“你不会以为卓家就是TVB的那种类似于《溏心风暴》《珠光宝气》宅斗吧？”这还是卓舒清第一次同赵壹笙提起自己的家里，她面上带着笑容, 看起来很是和善。
赵壹笙的确看过tvb的一些电视剧, 但更多的都是像是什么《使徒行者》《法证先锋》这种刑侦破案类型的，像她说的这两部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不过她在这个语境里面说起, 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内容。
她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看过，也没有想过卓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就好。”卓舒清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家里虽然没有无线电视剧演的那么抓马，但是很多事情也确实不太好讲给赵壹笙，尤其是在自己还没有解决身上婚约的时候。
赵壹笙挑了挑眉，没有谴责她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年纪和阅历够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需要的“边界感”具体是指的什么，卓舒清虽然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卓家人，可明显也不太愿意提起来。她不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人，但是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是很清楚的。
笑了下，拉着卓总的手站到了马路边。二人静静地等着红灯，看着面前同样等待红灯的车子。
忽然，卓舒清偏过头问道：“你刚刚说日产三兄弟？”
没想到她还记得，赵壹笙扭过头瞥了眼卓舒清。马路边昏黄的路灯映在她的身上，一双动人的桃花眼里似乎也盈上了一层淡淡的兴味，拇指轻柔地在她的脸侧抚弄了一下，趁着绿灯，二人一起过马路。
随后赵壹笙给她解释：“就是日系三种车，你没发现吗，邺城的网约车基本上都是这三类车。”
日产、丰田、本田。
等到说完，赵壹笙忽然意识到，卓舒清出行基本上不是自己开车就是司机接送，哪怕是坐网约车恐怕也是约的MPV。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眼卓舒清，继续说道：“这三种车型比较省油，你才回国还没有经历过那种，消息说明天油价上涨了，一群人深夜去加油站排队加油的场景。”
人嘛，活着就是为了这碎银几两。
自嘲般地笑了笑，赵壹笙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和说卓舒清二人要去的地方，她再度看向卓舒清，目光中带着一点点挑衅，问道：“臭豆腐你吃过吗？”
卓舒清看了看赵壹笙，哑然失笑，回道：“我是什么只吃山间露水的人吗？当然吃过了，不过就吃过一次，大概在高中吧，很多年前了。”
倒也是，赵壹笙原本是不吃这个的，但是当时高中校门口的那个奶奶卖的臭豆腐着实好吃，她被祝施带着吃了几次，后来就也能接受了。想了想卓舒清和自己是一个高中的，她问道：“你是不是也吃的咱们校门口的奶奶的那个？”
“对啊。”卓舒清点头。
其实她对这些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准确来说，她对吃食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在意。她什么都可以吃一点，但要说最爱吃的是什么，她也讲不出来。
那次之所以会去尝试臭豆腐，原因很是简单。那时候秋季刚开学，因为换季下了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校服短袖快被冻死，就给家里打了电话，阿姨在中午将她的秋季校服送到了校门口，她出去拿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那个老奶奶摊位前笑得开心的赵壹笙和祝施。
她们两个人身上穿着一中很是丑陋的红白相间的校服，赵壹笙就那样笑着，用竹签插起两块臭豆腐，站在摊位前将这两块豆腐塞入了口中。而她一边吃着，还不忘喂给祝施。
臭豆腐的汤汁看起来很是浓郁，在赵壹笙的动作中，有几滴落在了地面上。
这对于有洁癖的卓舒清来说是一件很难以忍受的事情，但当时她所有的目光都在赵壹笙的身上，根本没有看到那汤汁地滴落。鬼使神差的，在祝施和赵壹笙回了学校的时候，卓舒清也走到了那位老奶奶的摊位前，买了一小份，随后带到食堂，尝了一次。
“我就是带你去吃那个奶奶的臭豆腐，她现在还在卖。咱上高中的时候叫人家奶奶，可实际上人家那时候才四十来岁，哈哈哈哈。”许是快到了，赵壹笙的脚步快了两步。她走在卓舒清的前面，因为穿着平底鞋和长裤，她的步伐迈得比较大，从后面看去，有点摇摇晃晃的。像个企鹅宝宝。
这样的赵壹笙，透着别样的可爱。
卓舒清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她的背影，抿唇笑了起来。
她站在树下，头上是昏黄的路灯，发丝在肩头，当她扭头看过来的一瞬，卓舒清明白，当年高中的那个女生，就是她。不论怎么变，她就是她。
快走几步，拉住了赵壹笙的手。
垂首瞥了眼二人拉在一起的手，赵壹笙没有说什么。但她也不复刚才那样摇摇晃晃了，走起路来要平稳了许多，二人拐了个弯，来到了昏暗近乎漆黑的街道中。
远远地，卓舒清看到在道路的街头，有一颗不太明亮的节能灯。
“那？”指着不远处，卓舒清问道。
赵壹笙点头，随后扭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车子和行人，她拉着卓舒清的手，二人直接横穿马路。
这样的举动真的很有在B国上学的风范，卓舒清轻笑。主动开口：“我小时候第一次去塔桥，在冬天还赶上刮大风和下雨，我傻傻地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然后我就看到有个人根本不管，直接就穿过去了。那会我才知道，塔桥的过路法则。”
所谓的过路法则，那就是，只要没人没车，该走走你的。
“不只是塔桥哦，全世界都是这样的。”赵壹笙眼里带着笑，回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如果有摄像头那不行，会被罚款。”
二人皆是笑了起来。
只是过路吗？这种法则真的只适用于过路这种小事吗？
彼此皆知过路背后的寓意是什么。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摊位前，赵壹笙想了想，只要了一份。她转过头看向正在认真看锅里面炸着的臭豆腐的卓舒清，感受到目光，卓舒清抬头，和她四目相对。二人皆是笑了起来，赵壹笙问道：“你能吃辣吗？”
“一点点。”卓舒清说着，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
看到这样的卓总，赵壹笙的眼神几乎温柔的能够滴出水来。不过这样温柔的模样很是短暂，她很快就收敛了起来，转头和现在真的成了奶奶的人说了两个人不要辣椒。
卓舒清也不是很介意赵壹笙的情绪转变，如果真的要介意的话，她早就被赵壹笙这种喜怒无常给气死了。她随意地看着四周，周遭昏暗，不远处的办公楼灯火通明，而在臭豆腐摊位的隔壁，还有卖糖炒栗子和熏肉大饼的。
这些摊位就是推着三轮车，车上是液化燃气罐和节能灯泡。在昏暗的街道角落，贩卖着自己的吃食。虽然隐蔽，可顾客却不少，尤其是隔壁的熏肉大饼，已经排起了队伍。
依旧是那些表情木然的人们。
晚上十点多，吃熏肉大饼和臭豆腐？
“这边不是所有的厂子都管饭的。”赵壹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群排队的人，给卓舒清解释，“那家熏肉大饼还挺好吃的，给的多，肉也多。你想吃吗？”
看似在征求卓舒清的意见，可实际上，她已经走到了那群人中，开始排起队来。
对于赵壹笙这样的行为，卓舒清很是无奈。但她也不好说什么，从奶奶手中接过做好的臭豆腐，她随意地拿了两根竹签，走到了赵壹笙跟前。
此刻赵壹笙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匆匆瞥了眼来电的人，又看到自己面前的卓舒清，直接将电话挂断，没有接起的意思。
这样的举动着实让卓舒清心里不太舒服，她瞥了眼赵壹笙，装作自己没有看到刚才她的举动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很好吃的？”
她本科在塔桥，毕业就进了MS的IBD部门，年薪起薪就已经是一个比较可观的数字了。回国后和祝施创业，是副总裁，不论怎么，看起来都不应该是和这群普通人挤在一起排队买小摊的形象。
一晚上，赵壹笙就在等着卓舒清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拿了大饼后，和卓舒清一前一后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桌子前，拉开了一个小马扎坐了下来。
看到赵壹笙已经坐下来了，卓舒清也随即坐在了她的对面。
“这群人，你猜他们年薪多少。”赵壹笙将臭豆腐的塑料袋打开，插起一小块，另外一只手接着，想要喂给卓舒清。
卓舒清张口，接住了赵壹笙的投喂。
二人的配合默契，好似这样的举动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一样。说是臭豆腐，实际上这不过是很简单的“鸡汁豆腐”，一点臭味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赵壹笙喂上来的，还是因为太久没有吃了，卓舒清竟觉得这个臭豆腐的确值得两个人坐地铁过来吃。
“我想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收入不算低，却在吃的上面这么对付。而我，又为什么带你来这里。”赵壹笙抬眸，一双眼眸泄露出她今天的目的。
卓舒清能够感觉到她的来者不善。
她还没有找赵壹笙的茬，竟然再次被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