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视本就带着撒娇的成分。
秦越分置沈见清两侧的腿还适时蹭了蹭她, 下巴磕在她身上，怀里抱着送给她的玫瑰说会想她，所以来看一看她。
她说得轻巧, 语气别说是起伏了, 能把语速摆正常她都想谢天谢地。
可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加上登机前的准备, 她怎么都要在七点之前起床。
对了，她还要按时吃饭, 起得会更早。
然后一路过来, 别的男生女生在接收来自情人的甜言蜜语，粉红爱意, 她除了一件会把她带离情人身边的行李和一个“明天”离开的期限, 什么都没有。
……也不是。
她有一颗稳定的心脏，不委屈, 不闹腾，千里迢迢送了那个几分钟前才想起今天是情人节的不称职情人一束玫瑰。
沈见清的居高临下立刻就被揉弄成了一腔滚烫的酸胀。
果然是傻得无可救药。
吵架不会就算了, 一年一次的日子，酸一酸能要她的小命？
沈见清眼眶微红, 手一抬就掐上了秦越的脸，声音里透着哑：“问我要红包。”
秦越两边腮帮子统统落沈见清手里, 说话漏风：“沈老师，成（情）人节红高（包）。”偏表情永远淡定冷静。
明明白白的反差摆在眼前, 人也来了。
沈见清立刻矫情不下去, 她忍不住笑出一声，改掐为揉, 面团似的蹂.躏了几秒秦越的脸，双手捧住, 接着后退一步，俯身吻在她唇上。
“啵——”
离开时带着声。
很清脆的一道，听得沈见清神清气爽，满腔酸胀变成满意，随便转个账就是5200，冲秦越一抬下巴，说：“收。”
秦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击收款：“521好像也是特别的数字。”
沈见清二话不说，又转了秦越5210。
秦越慢腾腾存进零钱，握着手机说：“沈老师，你还有钱吗？”
沈见清气结：“你还能更煞风景一点吗？”
秦越不吭声，否定用摇头的。她把手机装回口袋，拍了拍，说：“看你快哭了，逗一逗你。”
“逗个屁！”沈见清毫不留情地揪了朵玫瑰，砸秦越脑门上说：“不是你故意作妖，我能想哭？”
秦越被砸得闭了一下眼，拾起滚到沙发上的玫瑰看了看，叼着短短一点梗在嘴里，说：“上不上少狗刀花？”
沈见清一下子没听懂，愣愣地盯了秦越半天，忽然想起在谭景那儿看到过的“小狗叼花”表情包。
秦越刚问她，像不像小狗叼花？
沈见清嘴角一抽，在空落落的休息区里捧腹大笑。
秦越静静地看着，总是情绪单薄的眉眼渐渐被阳光照亮。
好一会儿，沈见清的笑声才慢慢淡下来。
沈见清用纸巾点了点眼泪花，靠坐在秦越旁边，一看她就想笑：“撒娇卖萌能无师自通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会耍宝，秦师傅，你这颗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秦越说：“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两瓣核桃仁。”
“哈哈哈。”沈见清毫无形象地笑倒在秦越身上。
她可太爱现在这个秦越了，活泼得让人怀疑她被掉了包，可干什么都慢吞吞，宠辱不惊的模样又和从前如出一辙。
沈见清信了好的恋爱能改变一个的性格。
她快速起身，朝看着就不能靠自己站起来的秦越伸出手说：“走，过情人节去。”
说完补了一句：“我忙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什么都没准备。”
秦越应一声，说：“那就回房间睡觉。”
“啪！”沈见清一把给秦越递过来的手拍回去，压了声，“你脑子里装的确实不是核桃仁，我看全是黄色废料。”
秦越垂眼揉着手背，说：“我说的是睡觉，不是睡你。”
“……”早起奔波到现在，秦越是该困了。
沈见清看了眼秦越泛红的手背，以手掩唇清清嗓子说：“现在都三点了，坚持一会儿，晚上再睡。”
秦越说：“好。”
沈见清又想笑，唇刚扬起来就被她压了回去。
笑多了长皱纹。
她要忍。
“快，东西一放，出去约会。”沈见清催促。
秦越把落单的那朵玫瑰塞进口袋，整束抱在怀里，握住沈见清再次递过来的手，被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怎么约？”秦越问。
沈见清推着她沉甸甸的行李箱说：“不知道。”
“约哪儿？”
“没想好。”
秦越把花给腰上一夹，淡淡道：“我们还是回房间睡觉吧。睡你。”
沈见清用力捏了一下秦越的手：“你什么情况？‘好’字也不烫嘴啊，今天十句有九句不说‘好’，光知道怼我。”
秦越说：“八天没见你的正常情况。”
沈见清拉她进来电梯，放开行李箱去刷卡：“八天就这样了，后头一去学校半学期还活不活了？”
沈见清话落的同时，肩上忽然一沉，秦越趴过来说：“想活，沈老师救命。”
沈见清被秦越的头发弄得脖子痒，抬肩磕她一下说：“太沉了，救不了。”
秦越伸手搂住沈见清的腰，下巴反而压得更实：“再考虑考虑。”
沈见清说：“不用，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了。”
沈见清推开房门，率先把行李箱推进去。
“咚。”
行李撞上衣柜，发出一声响，叠着沈见清靠住门板的声音。
沈见清抓着秦越的衣领，把她拉到面前，低声说：“我考虑的结果是：只给你一次机会，不管睡不睡得饱，都得跟我出去约会。”
秦越微顿，在消化沈见清话里的意思。
同样已经八天没见到女朋友的沈见清哪儿等得了，她松开秦越的衣领，右手顺着她的脖颈滑入发间，轻轻抓了一把，吻得有点乱。
后来，是没有机会去洗手的秦越单方面吻“她”，SHEN/QIAN节奏把握得游刃有余。
对“只给你一次机会”，她更是找到了全新的定义——每到她情难自禁抓紧她的头发时，她就会“恰到好处”地离开几秒，或者吞咽，或者咳嗽，理由充足又敷衍。等那阵激烈的情绪过去了，她再回来重新开始，如此反复多次，直到她站都站立不住了才是一次。
她靠着门板，在一片JIN/BENG中混乱地想：以后说话一定要思量再三，不然某人有一百种花样能让她生不如死。
————
临近傍晚，沈见清终于缓过神来。
她抱着被子，有气无力地抻了一下腿。
很好。
秦某人成功抓住她给的一次机会把她折腾废了。
接下来这会还怎么约？
沈见清长叹一声，听到了开门声。
秦越抱着刚买的花瓶进来，说：“醒了。”
沈见清“嗯”了声，手撑着脸侧看她把花束拆开，一点点插进清透的玻璃瓶中。
夕阳从窗户洒进来，穿透玻璃，经过水，折射在她脸上，像阳光在她脸上静静流淌。
嘶——
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带出去秀一秀，属实浪费。
沈见清果断起身换衣服补妆。
“不穿高跟鞋？”秦越问。
沈见清扶着她一只手，弯腰勾平底鞋：“难得约一次会，路不得走长一点，时间磨久一点？”
沈见清侧身照了照镜子，伸手拨一把头发，说：“走。”
两人从酒店出来，迎着夕阳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今天的街上到处都是情侣，她们和所有人一样手牵着手。
经过一条仿古建筑的街巷，沈见清停下脚步，问：“要不要进去转转？”
她老远就看到很多年轻情侣在这里进出拍照。
秦越说：“好。”
两人拐进来才发现这里全是卖小吃的。
秦越晚饭还没有吃，经过一个摊位，她拉了拉沈见清的手。
沈见清转头看一眼，说：“脂类成份太高了，吃多对胃有负担，不适合你。”
走了几米。
沈见清说：“不干净。”
又是一段。
沈见清说：“你能吃辣？”
话落，旁边一对情侣经过，男生手里提了四五个袋子，还端着两个盒子，满是宠溺地对女朋友说：“想吃什么就说，我全给你买。”
沈见清：“……”
猪都不能这么喂吧？
沈见清镇定地把慢一小步的秦越拉上来，说：“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身娇体弱，不能乱吃东西。”
秦越：“嗯。”
嗯的沈见清怎么这么心虚的？
都说了难得约一次会，还要什么不给什么，合适不？
很合适。
她身边这个虽然属猪，但没有一点猪的属性，真放开了吃，不用等到半夜，她可能就得给她送去急诊。
对，看看就行了。
沈见清这么一想，步子都变利索了，她用下巴指指不远处的卫生间问：“去不去？”
秦越说：“不去。”
沈见清得去。
临出门前，她忽然想起在门边那会儿因为有所顾忌不敢喊，再激烈的情绪都只能靠忍靠喘，喉咙很涩，所以把秦越剩下那大半杯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导致现在不太轻快。
沈见清放开秦越，快步往卫生间走。
再出来，神清气爽。
就是……
秦越呢？
沈见清蹙眉。
她走的时候明明把秦越放在石墩子旁边了，这才几分钟。
沈见清立即去包里拿手机。
电话拨出的同时，沈见清抬头，猝不及防和五米开外的秦越撞上视线——秦越手里端着一杯关东煮，冒着热气的肉丸子刚咬进嘴。
两人隔空对视着。
空气忽然就凝固了。
沈见清耳边的手机“嘟嘟”响，秦越口袋里的铃声可劲儿唱。
第二遍开始，秦越率先反应过来，在吃和不吃之间，选择把肉丸子咬进嘴里存着，然后走到沈见清跟前，说：“沈老师，我嘴馋了。”
沈见清想说“你那什么嘴，长得年份越久越容易馋”，话到嘴边，蓦地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以后嘴馋了叫我一起。”
“看你解馋了，我再去给你善后。”
挺好，是她给了处于叛逆期的某人可以随便嘴馋的底气。
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全是肉的关东煮，她今天给某人善后，让她吃开心了，她明天就得“肿”一圈。
沈见清垂手挂了电话，往秦越圆滚滚的腮帮子上一瞥，就，挪不动了——真仓鼠的嘴巴，缅因猫的气质，光反差就可爱到犯规了，更别提还知道她这时候不想低头，自觉在路沿下面站着。
……就说怎么骂吧？
谁舍得骂？
但她刚才是不是明明白白告诉过她脂类成份较高的食物不适合她？
跟她对着干呢？
还是“偷偷摸摸”的。
这词儿。
一点也不符合秦工的身份。
沈见清一个不小心，差点没憋住笑。
她不露声色地咬了一下牙，看到关东煮的老板娘在朝这边挥手。
“姑娘，你还没付钱呐。”
呦，三年前的霸王草莓没吃尽兴，今天改吃霸王肉了。
秦师傅一如既往的优秀。
沈见清咽了一下喉咙，狠狠掐着手心，才能逼自己不当场笑出来。
“付钱去。”沈见清说。
秦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电源：“没电了。”
沈见清说：“真巧。”
秦越：“你打电话之前还有百分之一。”
沈见清：“我的错？”
秦越说：“我的。我不怎么用手机，忘记充电了。”
所以呢？
这能成为吃霸王煮的理由？
秦越说：“我跟老板娘说‘您先把我扣着，等会有个姐姐来赎，她是我女朋友’。”
沈见清：“……”
能不能！别这么会！
弄得她现在就想去赎了！
但她不想善这种明知故犯的后。
于是沈见清伸手一撩头发，淡定地对不远处的老板娘说：“钱就不付了，人您扣着吧。”
“怎么漂亮的姑娘，你不要啦？”
“啊，暂时不要了。”
老板娘笑得像朵花：“好嘞！我那两个儿子刚好到了适婚年纪，一会儿就领回去让他们挑。”
沈见清撩头发的手顿在颈后，心说，她只是暂时不要，暂时，吃完关东煮，还是她的好吗？
沈见清很为老板娘的接梗能力发愁。
过于优秀了。
台阶下，被忽略的秦越安静地看着沈见清，腮帮子动一下，再动一下……明目张胆地偷吃。
沈见清转头看见，嘴角一动，彻底绷不住。
“哈哈哈。”
就这，哈哈哈，秦三岁不能再多了，还是别放出霍霍人为好。
她么，疯都疯过了，吃得下这份苦。
沈见清一路笑着过来付钱。
老板娘说：“孩子第一次逛这种地儿，该吃的该玩的多少给点么，你都不知道她刚可怜巴巴站了半天，才过来跟我说想吃肉。”
沈见清憋着笑扫码，心道“可怜巴巴”这词和某人压根不沾边，她就是真可怜，脸也看不出来，不过，第一次逛这种地儿应该是真的。
那就，好好玩吧。
她今天舍命陪女朋友。
沈见清付完钱，说了声“谢谢”往回走。
经过一个地摊，沈见清停了停，在前面蹲下。
另一边，秦越一口肉丸子能嚼小一分钟。
吃到第三个，沈见清终于回来，一手拎着手机，另一手插在裤兜，说：“肉吃到嘴里了，开不开心？”
秦越说：“开心。”
沈见清：“我也想开心。”
沈见清走上台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箍——很细，黑色的，上面有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
秦越看了一眼，娴熟地朝沈见清低头。
沈见清一愣，何止是开心，简直都要心花怒放了。
试问，还有谁的女朋友这么上道？
只有她了。
沈见清三下五除二把发箍给秦越戴上，又从包里拿出眉笔，往她脸上化了几道胡须。
哪儿还是差点。
沈见清观察几秒，打了个清亮的响指，抬手用拇指在唇上蹭了蹭。
她今天抹的是锁色口红，只能蹭下来一点，刚刚好够将秦越的鼻头润红。
啧。
到底还是女朋友更会，医院那会儿蹭她口红抹鼻子，装猫叫，她立刻就不生气了；这会儿她自个儿蹭一蹭，抹一抹，没有任何浪漫情调和惊喜的情人节都好像变完美了。
沈见清看着，心道，能让团队如虎添翼的大佬什么的，都留给外人吧，回她身边了，她只想看她可可爱爱，拉她玩玩闹闹。
沈见清蹭着残留有口红的手指说：“叫一声。”
秦越：“喵——”
看看，这才是独属于她的秦越。
经历过疾病的折磨，也在得失里摔过跟头，到现在，依然和在福利院那间破旧的办公室里遇到时一样纯粹，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让她哈哈大笑。
余光瞥见有人在看秦越，沈见清拨一下她头顶的耳朵，说：“这么走在街上，不嫌丢面子？”
秦越挑了个品相好肉丸子，在汤里蘸蘸，波澜不惊地说：“逗女朋友，要什么面子。”
沈见清乐死。
她真的，真的好喜欢和这个人谈恋爱。
做事永远坦荡。
成熟又幼稚。
某个瞬间，她心里几乎生出一种错觉，也许是上天怜爱她，才会让秦越这样一个性子矛盾得恰到好处的人降生，来弥补她前半生失去的，带给她后半生享之不尽的。
沈见清笑望着秦越说：“阿越，情人节快乐。”
秦越用舌头把吃了一半的肉丸子顶到旁边，说：“情人节快乐。”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嗯。”
想起分别，沈见清不受控制地湿了眼眶，但仍然笑着提醒：“记得要早去早回。”
秦越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