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破旧的教室。
教室外是被推得只剩下一半的墙, 不远处停放着几辆吊车、挖掘机器以及推车,虽然不见人影,但从这些器械不难看出, 这是一个尚未完成的施工现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间教室保存完好, 没有被推翻。
教室里,一切都是破旧的,原本的白墙早已泛黄发黑, 被潮水浸湿的墙皮脱落在地, 形成厚厚的积灰。
斑驳的黑板尚且还留有图画字迹,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又蒙上不少灰尘, 是以有些看不真切。
黑板前面, 堆着些烂桌子烂椅,桌角椅脚上有些飘着溃烂的蛛网,光芒照射进来, 携着灰尘迎风飞舞。
按理来说这样早就被废弃的教室是不可能有人的,可今日, 出奇的, 教室里多了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
她被绑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双脚皆被束缚,头半垂着, 栗色的长发散落,看不清面容。
周围一片死寂。
嘎吱——
良久, 一道开门声响起, 打破了这如死一般的静寂。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椅子上, 女人的手指似是动了动,幅度很小,无人察觉。
“药效那么久吗?”
“我不知道,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配的。”
“几瓶?”
“四瓶。”
“成年人三瓶就够了,不过四瓶确实更保险一点,时间差不多了,应该也快要醒了。”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好,那就只剩下等她过来了。”
没有经过控制的音量在这小教室里回荡,声音熟悉。
又是一阵哒哒哒声。
被绑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的女人慢慢睁开双眼,借着头发的遮掩,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其中一个女人先行出去,后面的女人接着跟上,然而就在她半只脚要踏出门外时,她突然转身。
四目相对。
“哈——”
女人仍然是那副精明模样,一身西服,头发梳至耳后。
她眉眼轻挑,略显薄情的嘴唇微勾,似是看见了什么感兴趣的事。
“怎么……啊!”
先一步出去的女人察觉异常,刚要询问,门却被一把合上反锁。
“你醒了呀。”
李如意走至女人身前,微微弯腰,透过散落的长发间隙,直直对上一双狭长清明的眼睛。
假装昏睡失败,宴姒抿了抿唇,慢吞吞的抬起头。散乱的长发随着动作往后滑去,露出那张妖艳漂亮的脸。
“刚醒,李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长期未开口又缺水的嗓子有些干涩,说起话来沙沙哑哑的。宴姒低头扫了眼自己当前的状况,冲李如意挑挑眉。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继续道:“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
李如意低哑的笑了一声,帮宴姒将散落的碎发扶至耳后。她指尖冰凉,顺着颚线滑至下巴,声音暧昧低沉:“当然不是,只是想请宴小姐出来玩玩,毕竟,你太难约了。”
丝滑的凉意像蛇一样划过皮肤,激起一层生理性的鸡皮疙瘩。宴姒皱眉,想说什么,视线却突然被对方手腕上的东西吸引。
李如意没有错过宴姒的变化,顺着她的视线来到自己的手腕上,她微愣,半响又是笑了:“觉得眼熟吗?”
她抬起晃了晃。
那是一根颜色鲜艳的红绳,红绳上坠着一颗黑色珠子。
她们曾以它为话题,有过短暂交谈。
那时候宴姒不想打草惊蛇,如今倒是没有了顾忌。
“眼熟,你说过这是你从一个二手交易平台上买下来的,很巧的是,我曾经在一个二手交易平台上卖过与这一模一样的东西。”
当时原主为了凑钱给白淑晴买一条水晶项链,就把宴母特意为她求来的这个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护身项链卖掉了。
卖的价格还挺高,其实一开始她就没觉得这护身项链能卖得出去,这么做只是想要让郝晴她们看看,她是个多么深情专一的女人,对待喜欢的人,她可以奉献一切。
有点中二,又有点自我感动的嫌疑。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护身项链居然真的卖了出去。
当时原主虽然心里不愿,但碍于面子,还是把护身项链寄了出去。
当然是边寄边骂,因为她想不通到底是哪个脑残花那么多钱来买这个狗屁骗人玩意。
现在原主不在,但宴姒也找到原主口中的那个“脑残”了。
被骂作“脑残”的李如意一点一点将手腕上的红绳解下,放到眼前细细观看:“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我觉得宴小姐不是那么不识货的人。”
宴姒确实不是,但原主是啊!
这护身项链在普通人看来可能平平无奇,但在宴姒等不太一般的人看来,这黑色珠子上面所蕴含的功德,简直要将人的眼睛闪瞎。
但凡宴姒来得早一点,她都不可能将这护身项链卖出去。
因为原主的体质,是真离不得这项链。
有时候,宴姒也会想,原主之所以在那场献祭中死去,是否就是因为把这护身项链卖掉的缘故。
不过也难说,毕竟原主,应该早就被盯上了。
这项链卖或不卖,最后都不一定还在原主手中。
嘴上说着巧,但这是真巧还是故意做出来的巧还很难说。
宴姒扯了扯唇角:“年少不懂事,有眼无珠。”
李如意挑眉:“那不就是几个月前的事吗?”
宴姒:“……”
好家伙,就是要拆台是吧!
“对,我就是眼瞎不识货。你呢,绑着我做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想吃牢饭吗?”宴姒破罐子破摔道。
这绳子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磨的不行,宴姒估计她手腕应该都出血了。
李如意直起身,慢条斯理的将红绳戴好:“我说了,我只是想请宴小姐出来玩玩。”
宴姒眉眼一压:“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吗?”
真她妈的涨见识了!
手脚都被绑的死紧,肚子也勒,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
李如意扫了眼宴姒的手腕,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当然不是,如果你觉得这样不舒服的话,也可以换。”
她笑着拿出一支注射器:“这个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你浑身发软,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宴姒挣扎动作一顿,算了,她还是喜欢有力的自己。
似乎是见宴姒安静了下来,李如意笑了声收起注射器,转而拿出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器物,通体呈黑色模样,上面刻有繁杂的花纹,中间雕刻着一个龙首,龙首吐息的地方有一小块凹进。
再细细一看,那凹进下陷的地方,被人画了一个阴阳双鱼图。
李如意拿着那器物朝宴姒靠近。
宴姒一脸警惕:“做什么?”
她被绑着,动弹不得,不过这器物她虽然不认识,但看这模样,猜测应该是用来探测某样东西的仪器。
滋啦——
宴姒挣扎的太过用力,椅子向后滑动了一截,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当心,别摔着了。”
李如意没有在意宴姒这疑似反抗的动作,又掏出一根银针,蹲下身朝宴姒笑了笑。
宴姒被她笑得汗毛直立,下一秒,指尖一疼,豆大的血珠冒出,李如意轻轻一晃,血珠掉落在龙首之上,接着慢慢下滑,落到那凹陷的小槽里,将那阴阳双鱼图覆盖住。
宴姒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她没有以往的记忆,但碰到相关的东西总会浮现出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
其中,关于玄类的记忆最多。
所以宴姒猜测,在没来这个世界以前,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人口中所说的,坑蒙拐骗的道方术士。
而这类人,最忌讳的就是放血。
毕竟,谁知道你这血会不会被对敌拿去搞事情。
眼下,亲眼见到疑似“同行”的人扎她手指取血,宴姒脸色当然不太好看。
而且,她的血可是有些特殊的。
李如意取血后可能也察觉到了什么,嘴上的笑容消失,她定定的看着凹槽里的血:“你……”
话音未落,只见她手中的器物忽然颤动,那血竟被吸收了!
李如意见此,脸上闪过一抹喜意,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然而下一秒,颤动的器物又恢复平静,方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错觉,原本消失的血液再次浮现。
李如意大惊:“怎么可能!”
她不信邪的又试了一次,还是与开始一样。
宴姒动了动被银针插了两次的手指,看着李如意那难看的脸色,心里蓦然升起某种猜测。
果然,李如意可能发现事情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便也直言道:“那一缕气运去哪了?”
气运,叶姝清的气运。
宴姒眼眸微冷,一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包括对方将她带到这里的原因。
不过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宴姒装傻道:“什么气运?”
李如意看着宴姒,唇角没了笑意,那股面容所带来的薄凉的感觉越发盛了:“你不要装傻。”
她说:“宴小姐,你不是原来的宴姒吧,嗯?”
轰隆——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天空瞬间变得阴沉,紫色的雷电在阴云里翻滚,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
宴姒眼眸微眯,李如意却是一脸的笃定,像是已经找到了什么证据,足以证明她不是原来的宴姒一样。
“系统。”宴姒在心里喊道。
“在的。”熟悉的机械声在脑海里响起。
“被发现了,有影响吗?”
“只要不是宿主主动暴露,就没什么影响。”
许岩看着屏幕,回答完后又暗自嘀咕,“其实你主动暴露了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是大佬嘛,总有一定的特权!
宴姒得到答案,放下了心。
她对上李如意的眼睛,“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是宴姒?朋友,这不是玄幻剧场,如果我不是宴姒,那我是谁?”
她像是在看智障一样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没有生气,她指尖轻划过宴姒的脸颊,道:“这张脸确实是宴姒的没错。”
“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在她启动那个阵法以后,她就不可能会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