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身体微动。

  下一秒就走到他面前。

  他现在比谢初时还高两公分,从侧面看,像是把人用力揽进怀里。

  两人就这样面贴面,头发丝紧贴彼此的耳廓。

  都是男人,谢初时其实不想整得那么肉麻,但今天对他俩都算个大日子。

  他的腿痊愈,秦穆也参加了人生第一场重要考试。

  其实自打把人接回来,谢初时心里就一直在打鼓,自己这样做,对秦穆来说有没有可能是一种负担 。

  但现在看来,也许是他想多了。

  “好了好了。”谢初时拍拍他的背,佯装咳嗽两声,“再抱下去,你哥我就要喘不上气了。”

  秦穆听到动静后立刻松开。

  把人左右瞧瞧,又垂首看向他的腿,伸出手,在之前打石膏的地方认真检查。

  他十指修长有力,两手做成环状,一点点按压在谢初时腿上,差点把人给整笑了。

  “干嘛呢你,吃你哥豆腐啊。”

  秦穆没理他,仍旧一门心思地检查,抬头问道:“哥,你的腿可以提前拆线么?”

  “可以啊,本来也快好了。”谢初时安抚地拍他脑袋,“快站起来,蹲久了容易低血糖。”

  秦穆在他进医院后就变了个人,有时候黏腻得不像话。

  “下个月复查我陪你去。”秦穆站起来。

  “行行行。”谢初时道。

  俩人刚刚就贴得极近,现在冒然变成互相对着,被迫贴脸欣赏秦穆的俊颜。

  鼻梁高挺,眼神犀利中有三分孤傲,低头看他时却又专注柔和。

  难怪项婷会说他受女生欢迎了。

  谢初时看出神了一瞬,随后拉住他手腕,“走,今天没晚自习,咱姥姥也不在家,哥带你下馆子去!”

  他本来就计划好,等自己腿恢复,就带秦穆去商场吃顿大餐,算是犒劳他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

  可真正问他想吃什么,对方却选了华大二附对面的一家大排档。

  两边烟火往中间飘,狭长的弯绕摆满桌椅板凳,里头坐着的人好多都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谢初时之前也经常跟高北副班他们过来加餐。

  “让你挑个好点的地方,没想到你会选这儿。”谢初时说是这么说,却自觉捞过菜单,熟练地勾上俩家常菜。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算是解了他之前嘴馋的苦。

  秦穆不动声色,其实是偶尔听高北提起,说是谢初时特别喜欢吃这家炒菜,才会特意选的这里。

  俩人点了小炒以后就坐着聊天。

  仍是谢初时说,秦穆就杵对面认真听着,目光不时划过这人的嘴巴。

  谢初时又提了一次他是准高中生的事。

  秦穆终于忍不住提醒,“哥,还没出结果。”

  “你的水平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谢初时冲人眨眨眼,似是觉得秦穆能考上他们学校是理所当然。

  秦穆见状也不解释了。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他哥相信就可以。

  并且客观来说,他也没觉得自己通过不了。

  正聊着天,几盘荤菜被端上了桌。

  谢初时夹起条红肉丝塞嘴里,顿时满脸都是享受。

  秦穆拿着两人塑料碗去前边盛饭,顺便又买了瓶大号可乐。

  一天下来都饿了。

  两个大男生,很快就把桌上的菜搜刮干净。

  吃饱喝足,谢初时抱着书包往后靠,打了声轻嗝,右腿得意地在底下蹬蹬,“不用杵拐的感觉真好。”

  秦穆见状,心情也愉悦不少,“一会要不要去哪逛逛?”

  “行啊。”谢初时眼睛一亮,反正明天是周末,家里又没人,他俩晚一点回去也没事。

  华大二附虽说是省重点,但每到晚上,街边还是有不少商贩在附近摆摊。

  套圈的、捞金鱼的、还有各种文具、衣服,小摆件。

  谢初时拉人逛了两圈,倒是没看到有什么太感兴趣的,就只在摊位上给他姥姥挑了个零钱包。

  买好以后他们就商量着回去。

  谢初时去了趟公共厕所,出来时,就见秦穆对着一个方向出神。

  那是只中号毛绒熊,头上一顶蓝色学士帽,正乖乖坐在“射箭能手”的奖品架上。

  “你喜欢那个啊?”谢初时走到秦穆旁边。

  秦穆这才回神,他刚盯着看,只是单纯觉得这熊有些像谢初时,但要说喜不喜欢……

  “喜欢的话就等着啊,我把他赢下来送你。”谢初时在人耳边笑道。

  没等秦穆开口,他已经走上前,付了二十块钱出去。

  毛绒熊是他们这的一等奖,要连续射中十个气球才能得到。

  谢初时的射箭技术曾被高北指导过,那家伙除了学习一般,其他方面是一玩一个准。

  他戴好护具,两腿张开,修长的双臂开弓引弦。

  咻咻咻——

  前七发百发百中,引起周围不少人注意。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谢初时旁边,小声道:“小兄弟,商量个事呗。”

  谢初时和秦穆互相看了眼,暂时先把弓箭放下。

  把他们叫过来后,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女朋友一直想要那个一等奖,你那几箭能不能先别射了。”

  说着掏出二十块钱,“我把钱补给你,你可以拿那个二等奖,我看是个笔记本,蛮适合你们学生的。”

  谢初时瞥了眼他指的那个笔记本,大小适中,黑色皮质封面,看起来质量不错。

  男人以为有门,还要再说。

  “抱歉,那只熊我弟弟也想要。”谢初时声音很淡。

  他走回去,快速射出三箭,最后在众人的呼声中,将“博士熊”收入囊中。

  谢初时刚拿到熊,就把他塞秦穆怀里。

  秦穆臂弯瞬间被团软绵绵填满,连带着心也是满的。

  只是不远处,那个男人身边的小女友,咬着下唇,有些幽怨地看向这边。

  “她有男朋友,你还有哥哥呢,谁比不过谁呀。”

  谢初时在人耳边轻道,接着又扬起眉毛,“你等等啊,那个笔记本,我也去给你赢回来。”

  所以最后。

  两人手里不仅抱着熊,书包里还放着笔记本、乐高、钢笔,还有一个粉色随行杯。

  谢初时本来想换个颜色,奈何老板哭爹喊娘,非说他们家只剩这一个了。

  两人赢的盆满钵满,忘了时间。

  回到家后他姥姥已经等半天了。

  谢初时忙冲后者使了个眼色,秦穆心领神会,把给买的零钱包拿出来。

  好在老太太自己也等困了,随便念叨几句,揣着小钱袋就回房间休息了。

  谢初时也拿着睡衣冲进浴室。

  这段时间腿上打了石膏,好久没正经洗过澡,他实在馋自家莲蓬头馋得紧。

  一阵蒸腾后。

  他舒服地耸耸肩,擦着头发从里头出来。

  秦穆正坐在床上,摆弄面前的“博士熊”。

  这只熊差不多四十厘米,不大也不小,可放在秦穆的小床上,又显得有些太占地放。

  “要不先放客厅里?”谢初时走过来说。

  他身上的秋衣明显偏大,露出小半个肩膀,颈子上浮动着水珠,在黄色暖光灯下更为明显。

  秦穆坐在上铺,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把里面的内容看个清楚。

  这人真的好白。

  “想什么呢?”见人没说话,谢初时又问一遍。

  秦穆把脸瞥回到博士熊上,嗓眼有些发燥,“你身上的衣服太大。”

  “啊?”谢初时低头看看。

  其实这件买了也是第一次穿,要搁平常他就打赤膊了,但现在又担心秦穆觉得别扭。

  他把肩膀的地方正正,笑道:“那估计是我太瘦了吧。”

  秦穆瞥回他眼,好像比起自己,眼前的人真没怎么长肌肉。

  “好啦好啦,咱们说回来。”谢初时摆摆手,指着里面:“这熊要不要给你拿客厅去?放床上耽误你睡觉。”

  “不用。”这次秦穆回答很快,“就让他在这里吧。”

  他其实对这只熊并没多大执念,但现在一看到,就会想起,谢初时曾在其他人面前,护住他想要的东西。

  这一点比任何东西都要吸引他。

  “那行,刚好后半夜跟你也有个伴。”谢初时说完后,熄了灯,往自己床上一躺。

  之前因为腿不能动,他都睡得比平常早,现在解放了,躺在床上反而没有半点困意。

  曲着身子,从床这边滚到另一边,又滚回来,玩得不亦乐乎。

  床板发出阵阵吱呀声。

  秦穆在他上面,本想装作没听见,却还是禁不住问:“在做什么。”

  谢初时这才停下来,感慨一声,“没有,就是太高兴了。”

  “高兴?”

  “是啊。”他在黑夜里道:“我跟你说,之前给腿绑绷带,虽然有麻药,但还是可疼了,膝盖像是被好多只虫子咬。”

  “后来躺床上还不能动,动一下就觉得酸,我是就怕咱姥姥担心才一直忍着没说。”

  谢初时反正已经大好,跟人说起身体的伤痛还挺自然。

  只是上铺的少年听了这话,比他自己受伤还觉得难受,下意识攥紧底下的床单。

  回想起那天,谢初时从窗台上掉下去的场景。

  那场噩梦,比他被母亲丢在福利院门口还要可怖。

  陈威。

  如果自己还能找到他……

  秦穆盯着窗外,漆黑一片,似是他心底的写照。

  但很快,清泉从泉底逆流而上,把这漆黑划破一个口子:“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你愿意跟我回来。”

  “这样想想,好像之前的疼都算不了什么。”

  谢初时说着自己都有些矫情,但这的确是他真心话,要说之前还有些犹豫,那现在,就是他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秦穆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无论是人本身,还是对自己和姥姥。

  这么想着,在夜晚的笼罩下就这么说出来。

  上面没有任何回音。

  “睡了啊。”谢初时呢喃一声,也没再多问,老实闭上眼睛。

  但同时,睡在上铺的青年却彻底失了眠,醒了整整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