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食堂。

  谢初时旁敲侧击地问了嘴,没想到秦穆直接反问他,“不是你说以后要在一个学校么,你去哪我就去哪。”

  谢初时心中一暖,但还是忍不住道:“可如果你可以去更好的,不觉得可惜么?”

  “你可惜么?”秦穆抬脸。

  谢初时摇摇头。

  “那就行了。”秦穆给人把莲藕汤上面的油撇掉。

  他的决定没人能撼动,而现在,谢初时的决定就代表他的。

  高北和副班端着餐盘在俩人对面坐下,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打岔:“你俩这样还挺恩爱的。”

  “初时你也是,腿又没好,怎么突然想不开来食堂挤。”

  “教室太闷了,不是说今天食堂有汤喝么,我个汤神不得下来尝两口?”谢初时美滋滋地舀起一勺。

  华大二附的莲藕汤是出了名的好,谢初时爱喝汤,又一直坚持瓦罐比打包盒里的新鲜,求了半天秦穆才给领下来。

  反正现在腿就等着拆线了,他个小年轻也没必要那么忌口。

  只是旁边有挺多人朝他侧目。

  高北左右看看,故意压低声音,“你知道么初时,今天上午学校大扫除,咱校花跟几个人吵起来,动静还不小。”

  校花多半说的是胡佳佳。

  谢初时一抬头,“底下的落叶太难扫了?”

  “不是。”副班长掀起眼皮,“和你有关。”

  “我?”谢初时目光微愣,面前的餐盘里就多了块茄子。

  秦穆示意人吃菜,面上似乎也没对这件事抱有疑问。

  “你也知道这个?”谢初时问。

  秦穆没吭声。

  “你昨天是不是坐人校花的车走的?”高北在人餐盘上敲了敲。

  “是啊,但不止我啊,我弟也在车上。”谢初时赶紧拍拍身边人的背。

  “那些人才不管这些呢,就紧着眼前看到的说,什么校花暗恋你多年,一直求而不得,因为你腿不方便,就趁虚而入。”

  学校生活枯燥,这种八卦很容易就传开了。

  谢初时一愣。

  他虽有心躲着胡佳佳,但人昨天毕竟是帮了他和秦穆,结果换到这个名声,对她来讲实在不公。

  想到这里就要站起来,“我去和那些人说清楚。”

  “你这个时候最好别去,清者自清,你现在去就是越解释越乱。”副班在旁边道:“好在校花马上要去艺校,换个环境对她也许是好的。”

  “艺校?”高北问。

  “恩,之前开班干部会议,他们班班长说的,本来上周就该走,因为档案问题才拖到现在。”副班说。

  谢初时眉间微拧,原书里胡佳佳不是也去的京大么,怎么这一下又要去艺考。

  但他现在也不管什么剧情不剧情,匆忙把汤喝光,餐盘里的饭扒得七七八八。

  秦穆猜到对方可能要去哪,低垂着眼,早早帮人把医拐杵手里。

  回教室之前,谢初时拉着秦穆先去了学校的水吧,买了两杯热可可。

  上楼梯时,秦穆终于忍不住了:“你腿不方便,我帮你送过去。”

  “不用,我来。”谢初时坚持道。

  秦穆微滞,也没再说什么,默默跟在旁边。

  两人站在窗外,隔着玻璃就看到里面的唯一一人。

  胡佳佳外套披在肩上,把脸埋进臂弯,不时从桌上抽一张面巾纸攥手里。

  谢初时见状,也有些被吓到,站在原地看了会,便把其中一杯巧克力塞给秦穆,催促人先回班里午休。

  反正自己的教室就在隔壁,他一人也能回去。

  秦穆欲言又止,嘴唇抿成条直线,最后还是在人的催促下离开。

  这个点值班老师都去吃饭了,偶尔串个班也没多大事。

  谢初时到胡佳佳旁边,把手里的另一杯放人桌上,走到她旁边坐下,两人之间隔了一条走廊。

  胡佳佳听到动静后抬头,见是谢初时微微有些愣神。

  这还是谢初时第一次主动来班里找她。

  胡佳佳想到自己哭肿的双眼,觉得有些丢人,把脸侧到旁边去。

  谢初时见状也不好受,“抱歉啊,因为我让你受了这种委屈,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解释。”

  胡佳佳捏着纸巾在眼角处点了点,恢复过来后,重新趴回来。

  “没事,都习惯了。”她声音很轻。

  在学校里,长得好看其实是柄双刃剑,在获得额外关注的同时,流言蜚语也会比其他人更多。

  这种情况女生往往比男生更严重。

  谢初时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努力扯开话题,“听说你要去艺校,怎么这么突然?”

  “嗯。”胡佳佳声音恢复了些,“家里一直有这个想法,我也不排斥,以前去剧组客串过几次,挺有意思的。”

  演戏对谢初时来说是天方夜谭,但看胡佳佳谈起来,眼底闪着憧憬的星光,由衷道:“你一定可以。”

  “谢谢。”胡佳佳有些害羞。

  俩人又就着演戏说了几句。

  聊到后面,胡佳佳情绪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像平常那样面对这人。

  想到自己即将要走,她鼓起勇气,“谢初时,你有喜欢的人么?”

  “啊……”谢初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是不是太突然了。”胡佳佳低下头。

  “不,不是。”谢初时摸摸耳朵,“但如果你说的喜欢,是那种意义的喜欢,那应该是没有。”

  班里似乎有瞬间地沉寂。

  良久,胡佳佳嘴里发出一声轻叹,“是么。”

  “是啊,高考人生就这么一回,要是分心去想别的,也太不值当了。”谢初时一脸老干部,他前些天就是这样教育秦穆的。

  胡佳佳定定看了他一会,喝了口手边的巧克力。

  再度开口时,似乎恢复成之前那个自信漂亮的小姑娘,“你说的对,那就提前祝谢同学,高考顺利。”

  “嗯,你也是。”谢初时应道。

  从教室出来,谢初时就在外面的窗户边看到秦穆。

  后者高大的身躯靠在墙上,见他出来后,三步并做两步迎上来。

  外面不比里面暖和,他手里的巧克力已经冷了。

  “怎么没回班里。”谢初时不大高兴。

  “回去也没什么事,就想等你一会。”秦穆说。

  谢初时叹口气,把人手里的纸杯接过去,“一会拿去给你高北哥喝吧,回头我再给你买杯热的。”

  “好。”秦穆眉宇轻扬。

  他喜欢谢初时这样关心他,眼里只他一人。

  秦穆揽着谢初时的腰,往教室走去。

  从刚才在食堂起,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绳索困住,有东西正撕咬他的五脏六腑。

  直至刚才,那几句话像是一针镇定剂,内里的猛兽被从头到尾地顺毛,安静地回去打盹。

  谢初时还没有喜欢的人。

  秦穆放在人身上的手轻轻收紧。

  只要他没有,自己也没有,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

  直升考这天。

  “2B铅笔,橡皮,水性笔就拿平常你最顺手的那支。”谢初时从昨晚一直念叨到上午,第二十八次翻人书包。

  秦穆对他的话没拒绝一句,配合地再次把考试袋拿出来给人检查。

  “行了行了,你这整得人更紧张了。”他姥姥走出来,把两个碗放在桌上。

  是秦穆最喜欢的馄饨和甜粥。”

  谢初时一看苗头不对,把秦穆那碗倒走一多半,“这玩意现在别喝太多,要是考试中途想上厕所怎么办。”

  秦穆也由着他,把自己碗里的煎蛋也添过去。

  到了学校,谢初时这次不许秦穆跟来班里,硬是把他送到考场门口,临了又拉着检查了遍东西。

  现在不比在家里,秦穆要把书包搁门口,谢初时只能靠墙在旁边站着。

  秦穆拾掇好后,看向他的腿,“哥,下周六去把它拆了吧。”

  天天杵医拐上学,谢初时面上从没抱怨一句,但心底肯定也没那么好受。

  “嗳,哥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快进去吧。”谢初时往后靠靠,冲人弹了下舌,“放松点,没问题的。”

  他后脑贴墙,最顶上的几根发丝飘起来。

  秦穆忍不住抬手给人捋顺,这才往考场里走。

  见人坐到位置上后,谢初时转身就走,却没立即回班,而是拄着拐下楼。

  高北早在门口等着,见了他后扬扬下巴,给送上一辆出租车。

  秦穆中午没跟谢初时一起吃饭。

  谢初时说广播站要开会,让他自个儿专心考试。

  秦穆以前都是一人窝学校后面啃饼干,可习惯了有人陪伴后,突然变回自己,椒盐排骨都有些食不知味。

  “上午考得怎么样?今天没跟你哥一块吃饭啊。”项婷走人前面坐下。

  她胆子大,又和这哥俩混熟了,说话做事都比较随意。

  “还好。”秦穆应一声。

  “哎,真好啊,我这还要苦哈哈地准备中考呢。”项婷叹口气。

  秦穆抬头瞥了眼,心里默默赞同。

  是挺好,可以早点和他在同栋楼。

  虽然两人住在一起,学部也只隔了条走廊,对秦穆来说又会变得特别远。

  项婷曾说他是个重度兄控,秦穆没反驳。

  这种黏腻,被他归结于谢初时还在打石膏的右腿。

  腿是为他伤的,他得负责。

  直升考只考一天。

  打响结束铃时,秦穆就听到有人讨论,什么题目刁钻,计算量大,出题老师变态芸芸。

  他没太大感觉,只是想到马上能见到谢初时,收拾桌面的手就不自觉加快,试卷直接裹成一团。

  “秦小穆。”教室后排,有人喊他。

  秦穆抬头,眼底从惊讶转为雀跃,书包都忘了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你的腿……”

  谢初时穿着和他的同款外套,笔直地站在他们班门口,腿上的绷带已经消失不见。

  “已经拆了,这不你今天直升考吗,想给你个惊喜。”谢初时见其他人都忙着对答案,悄悄冲人张开双臂:

  “来,抱一下。”

  “祝贺你完成考试,也祝你哥我这条腿,终于重见天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