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京中, 林晓寒便与何韵提过了渔州养珠场的生意,又鼓动王府入股,参与海珠的制作与销售工作。

  林晓寒虽然能干, 但也并非三头六臂。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摊子铺的太大,所需的精力就太多,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划算的事情。

  而晋晏王府, 早就有现成的首饰铺子,店铺里也有配套的加工厂与手艺师傅。

  林晓寒左思右想, 觉得与其自己去挖些手艺人, 拉条生产链, 再开个首饰铺子。倒不如借用晋晏王府这现成的资源, 只需给王府二成利润的分红,许多事情便可甩手不管。

  这些王府派来的老师傅, 年纪都在三十以上, 一个个都是经验十足, 又会打磨加工,又会设计制图, 还自带一套工具。

  再说, 如今林晓寒在京中被人针对, 开的铺子都有人来找麻烦。首饰在晏亲王府的铺子里卖, 也比在林晓寒自己的店铺里安全的多!

  林晓寒与那些师傅们聊了聊,便按照他们的要求, 给工厂里又添置了一些东西。

  这些老师傅们都是卖身到王府里的家奴, 干了许多年了, 对京中贵人们的喜欢最是了解。

  林晓寒便把他们带到放珠子的仓库里,给他们看新收的那批海珠。

  饶是这些师傅早就是见惯了金银珠宝的, 一下子看到仓库里堆成山的海珠还是被震惊到了。

  “师傅们看看,这海珠的大小与成色,可是适合做什么首饰?”林晓寒耐心的请教到。

  “这海珠颗粒均匀,圆润饱满,光泽也极佳。手串、项链、珠钗、戒指等都是能做的。”那带队的师傅姓顾,随意抓了一颗乳白色的珠子,对着光线查看了一会儿以后,才开口说道。

  这些海珠大小、形状都十分整齐,色泽也均匀。就算是直接制成珠串,也已是十分稀罕的物件了。

  林晓寒早就将汪管事放在渔州培养了一年多,此时才算是正式派上了用场。

  这汪管事是个机灵人,又会读书识字,原本就是犯官家的管事被牵累发卖。林晓寒京中开府的时候,便把他一家都给买了下来。

  如今他妻儿在京中的宅子里做事,他则在渔州帮忙看家。林晓寒想了想,以他的能力,若是只在府中做个管家的下仆,属实是浪费了。

  于是他将汪管事叫到身边,屏退其他下人,才对他说道:“你在渔州已有一年多,应当也知道我是想在渔州做一番养珠的事业的。”

  那汪管事连忙点头说道:“是,小的一直谨遵林哥儿吩咐,看顾着渔州的宅子与养珠场,这渔州码头对外的海市也在打听着。”

  “那你打探了这么久?海市相关,可有收获?”林晓寒挑眉问道。

  那汪管事才摇了摇头道:“渔州出口的生意,都把持在渔州最大的世族姜家手里,就连渔州知县都跟着他家放银子,其他人压根就插不进手。”

  林晓寒闻言便笑笑道:“知道此事为姜家把持,便是一条重要的消息,这也不算没有收获。”

  “我瞧你资质尚可,有意提拔你再往上走走,你可愿意?”

  那汪管事本就机灵,一听林晓寒这话,便立刻感恩戴德的给他跪下磕头。

  他自被买回以后,跟着陆府也算干了两年。对比京中其他的人家,林晓寒与陆秋成可算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主子。

  况且渔州这地方,平日里林晓寒他们也很少来。他手下管着十来号人,上面再没几个能压着他的,算是十分自在,他自是求之不得。

  林晓寒又夸奖了那汪管事一番,便给他指了个活。让他好生管理库中的珠子,每个师傅领取珠子,制作首饰都要对账,出入的数目也要能对得上。

  毕竟这海珠值钱,就怕有那等油奸耍滑的,偷了珠子去卖。

  那汪管事倒也是个聪明人,接了林晓寒的命令以后,便委派了府中两个会记账的下人专门去记录珠子的出入。

  从疍哥儿手中到仓库里,要过一次帐,从库里取出来制作,又要过一次帐。

  有了这么两道记录,也没人再敢打些旁的主意,再有些折损消耗的,也属自然,就不用太过在意了。

  又过了半个月,第一批海珠首饰做的差不多了,林晓寒从中挑选出了一部分最好的运往京中。

  要想顺利将货物运往京中,无非就是陆路与海路两条线。其中陆路那条要走五天,其间路过许多地区,也不太安全。

  林晓寒想了想,觉得还是走海路,三日便可到离京最近的码头下船,再由王府的人来接应。上岸以后,只要快马加鞭,半日便可到达京城。中间也多是富裕的大城镇,更为安全。

  要走海路,就需要坐船,一般的客船都不大,中间也是走走停停,每个港口都有人上下,人流复杂。

  最为安全的,是和货船的船队一起走,但船队并非是人人都有实力拥有的。

  如在渔州,就只有姜家的货船形成了气候。那些想要做海市生意的人家,便都要打通与姜家的关系,交一些保护费,才能蹭姜家的船队运货。

  林晓寒决意走海路以后,便给姜家去了一封拜访信。

  毕竟跟着姜家的船队一起走,比他单独安排船只运货要安全的多。

  然而一封拜帖送去以后,许久却没得到任何回复。

  林晓寒觉得奇怪,便找人去打探了一下。没想到下人回来以后,面色却有些难看。

  有些犹豫的对林晓寒说,姜家管事儿的大少爷听说是陆府的林哥儿送去的拜帖,便直接把那拜帖撕了,还说林晓寒此人不堪,姜家不想与之往来。

  林晓寒顿感无语,没想到京中的风言风语,竟传到了渔州这等偏僻的地方了。

  不过姜家既不愿见他,他也无法,只好又想法安排靠谱之人,做客船上京。

  没想到又过了几日,姜家却又突然给林晓寒回了一封信,十分客气的赔了罪,说姜家两日后要开宴,请他们夫夫两个上门做客。

  姜家这番态度,前后变化的极快,实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既然姜家有意示好,林晓寒又有意与姜家往来,便也不计前嫌,应了那回帖的邀请,与陆秋成二人预备好了上门的礼物。

  再说姜家这边,姜老爷正在狠狠的责打姜家的大少爷姜琦。

  “你竟瞒着我将陆府送来的拜帖给撕了!简直是胆大妄为!那陆秋成就算是不如往日了,也是五品官员,谁知日后会不会有起复之日,岂是我们能得罪的?”

  那姜琦乃是姜老爷的独生子,平日里娇宠惯了的。如今眼见着已年满十八,便被姜老爷带在身边,家里的一些生意也交了一些让他掌管。

  然而这姜琦平日里到也还算稳妥,生意上没出过什么岔子。却不知为何,对林晓寒格外抵触,以至于一见了他送过来的拜帖,就忍不住把它撕了!还放出了那番狠话来。

  姜琦被姜老爷打的一身淤青,倒是也没反驳,只等他回了房里,姜夫人才心疼的过去给他擦药。

  她一边擦一边落泪,还十分不解的问道:“你这孩子一向乖巧,怎得如今却和变了个人似的?你父亲都说了那陆大人与林哥儿得罪不得。你还非要与他唱反调,也难怪你父亲气得动了家法,还不快快去低头认错?”

  “我不认错!”姜琦气哼哼的嘟囔了几句,背过头去。姜夫人见说不动他,也只得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待姜夫人走了以后,姜琦又趴了一会儿,才翻出枕头下的一只泥偶。

  若是林晓寒在此,便能立刻认出,这泥偶乃是《藏龙寻仙》里的白泽,正是秋雨轩出产的周边……

  再看这姜琦房中,柜子里摆了一大排《藏龙寻仙》里的角色泥偶,还有秋雨轩出产的所有周边。

  便是不算书房里那些精装版的话本子,墙上也挂了许多《藏龙寻仙》的角色插画。

  尤其是白泽的插画,竟不止挂了一幅。连市面上所有《白泽外传》的同人本子,都被他全买齐了!

  到了开宴那日,林晓寒与陆秋成将准备好的珍珠饰品带上,坐车去了姜府。

  渔州气候温暖,此时虽然已是十月底,但却只需穿一身单衣。

  出门之前,林晓寒挑了一身藏青色刺绣桃花的衣服穿上,沉闷的深蓝底色上,偶有两只淡粉色的桃花探出。瞧着既十分脱俗,又不过分引人瞩目。

  他与陆秋成来了渔州以后,因着气候的缘故,两人都瘦了一点。

  那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旷,腰上用腰带系住,身材便更是被凸显了出来。

  林晓寒穿完衣服以后,照了照镜子,问陆秋成道:“这衣服的腰身会不会太显了一些?”

  陆秋成见了却是眼前一亮,搂着他的腰道:“好看,你如今瘦了,穿这些衣服难免会显腰身,但也总不能就直接穿常服去吧?”

  林晓寒一想也对,便懒得再换衣服,就这么与陆秋成一道去了姜府。

  渔州的风气与内陆不同,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姜家的宴席也并不分开,而是男女同席,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饭。

  入府之后,便有下人将林晓寒二人一路带到席中。

  姜家这场宴席,显是请了渔州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渔州的知县也在席间。

  然而按照官职来排,陆秋成的官位最大,因此姜夫人与姜老爷将陆秋成奉为上宾,与知县大人一左一右安排了最好的位置。

  那知县也是个会来事的,见陆秋成一来,便凑过来拉着他不停说话。

  林晓寒作为陆秋成的夫郎,则被安排在知县夫人旁边,姜夫人就在他身边陪着,不停与他和知县夫人说话,待他也十分客气有理。

  姜府这样一番做派,直叫林晓寒差点以为前几日那撕毁拜帖的事情是自己的记忆混乱了。

  然而直到了那姜大少爷姜琦出来以后,被姜夫人按住坐在了身边,又拘着他对林晓寒说道:“犬子无状,实在太不懂事,之前得罪了林哥儿一事,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接着便狠狠扭了姜琦一把,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还不快给林哥儿赔罪!”

  那姜琦刚刚年满十八,长得人高马大,模样倒也俊秀。

  只是他刚一出来,目光就直勾勾的落在了林晓寒的脸上,又过了一会儿,目光转到了他的腰间。接着便面上通红,冷冷的哼了一声,还恶狠狠的瞪了林晓寒一眼……

  林晓寒:“……”

  他忽然觉得十分无语,想到这姜大少爷好像就是之前撕掉自己拜帖的那位。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得罪了这位大少爷,让他不过是因着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对自己这般无礼。

  姜夫人见自己这宝贝儿子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对林晓寒这般不敬,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慌忙说了他好几句,又是给林晓寒一番赔罪。

  面对姜夫人的赔罪,林晓寒倒是客客气气的说了句没关系。

  反正这次来姜家做客,主要也是为了入姜家船队的事情。此事与姜家老爷周旋便可,和那姜琦也搭不上边。

  于是林晓寒便不再搭理那姜琦,只越过几个位子,与姜家老爷说话。

  来去之间,提到了生意上的事情,姜家老爷才发现掌管陆府生意的应当是这个哥儿。

  生意人之间,聊起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来自也是相谈甚欢。

  一顿饭的功夫,林晓寒便与姜家老爷谈好了船队之事,两人也约好之后签订协议。

  同时姜老爷对林晓寒养珠场的生意倒是也十分的感兴趣。

  见了林晓寒送来的贺礼,还想着游说林晓寒与他一起开拓出口贸易,把海珠出口到外国去。

  待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姜家老爷才又招呼着众人去后花园散步。

  知县大人与他一左一右的驾着陆秋成起身离开。姜夫人与知县夫人也是手挽着手。

  林晓寒一个哥儿,也是不好与她们过分亲密,便只一人坠在后面走。

  走着走着,身后那姜家的大少爷却跟了上来。

  他与林晓寒并排走着,见前方姜夫人等人都离得有些远了,才小声在林晓寒身边说道:“你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厉害,我方才听你说话,陆府的事务竟都是你一个人把持着。”

  林晓寒:“……”

  他有些无语的侧头看了那姜琦一眼,见他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便淡淡说道:“这是我陆府的家事,与你何干?”

  姜琦闻言面上又是一红,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京中那些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实在是让人失望透顶!你根本就不是我心目中的细雨斜风先生!”

  林晓寒闻言倒是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面前这姜家大少爷一眼。

  心目中的细雨斜风先生……感情这位大少爷之前应该还是自己的书迷。现在这是听信了京中传言,所以粉转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