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不知不觉就搂着萧灼华和衣而睡,胳膊被压麻了也舍不得放手。顾煜醒时,萧灼华抓着他的衣襟睡得正香,白皙的面颊因受热有些发红,温热的肚子圆乎乎地抵着他,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

  顾煜小心地贴贴萧灼华的脸,确认不会把人弄醒再腻歪地轻蹭几下,老婆孩子热炕头之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化成融融春水动摇了他去上朝的决心。

  顾煜一点点把外袍褪下,金蝉脱壳般抽出身来,给人掖被子时还不忘偷亲一口他淡粉的唇,磨叽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推门离去。

  顾煜推了琐事,提早在日头落山前回府,途中经过街边老字号的糖铺,照常和白发苍苍的老掌柜打个照面。

  “大人又来给夫人买糖葫芦啊。”老掌柜温善地笑着招呼他。

  老头子守着小铺做了一辈子糖,脸上的褶子堆起来仿佛都带着历载风霜的慈祥。

  “哎。”顾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害喜了难免想吃些酸的,但这糖葫芦吃多了对孕夫也不好。”老掌柜唠叨着从稻草捆上取下一只最大的递给顾煜,眼神里满是长者的平和温馨。

  “知道,他吃不下多少。”顾煜应声接过糖葫芦,“有劳您了。”

  顾煜进门见萧灼华还像往常一样披着层层厚衣在桃花树下等着,绾娘在一旁焦急地劝夫人回房养病。许是身子太弱熬不住这腊月的天寒地冻,萧灼华单薄的身板靠着树干直打哆嗦,拢手一遍遍哈着气,不时剧烈地咳嗽几声,震得身形都微颤,却执意等候着不肯离去。

  “在这等着做什么,冻坏了吧。”顾煜将外裘脱下搭到萧灼华肩上。

  萧灼华被冻得吸吸鼻子,痴笑着嘴硬道:“不冷,我要等少爷回家。”

  顾煜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有些心酸。

  萧灼华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眼睛滴溜溜转着一亮,小狐狸似的狡黠一笑,伸手去够顾煜手中的糖葫芦。

  “好吃的!”萧灼华声音绵软地叫一声。

  顾煜故意将糖葫芦拿高让他够不着,避开萧灼华乱挥的手,摸着小狐狸的脑袋低声哄道:“用完膳再吃。”

  萧灼华摇摇头:“我不离开这里,我要等少爷回家。”

  “大人您倒是劝劝夫人呀。”绾娘苦口婆心地说。

  “顾大人让我带话,说以后都不回来了。”顾煜狠下心说。

  萧灼华的眼里闪过玉碎般的失望,渐渐泛起亮晶晶的泪花琳琅。

  “我不哭,少爷不喜欢看我哭的。”萧灼华虽是嘴上这么说着,泪珠却像断线一般掉下来,“少爷为什么不肯回来见我,我想他了。”

  “顾大人也想你,他只是太忙了。”顾煜憋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听的话安慰萧灼华,只好胡乱搪塞过去。

  萧灼华转身进屋后不再说话,晚膳无论顾煜怎么哄都只吃了一点,坐在床沿闷闷不乐地抱着一个木头匣子发呆,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糖葫芦都不吃了。

  顾煜见把媳妇弄伤心了,便假装不经意地凑到他身边想套个近乎。

  “匣子里是什么?我看看。”顾煜探过头问。

  萧灼华打开小匣子,里面是一方叠好的巾帕,和一封休书。

  “少爷留给我的,好东西。”萧灼华讷讷地说。

  顾煜有些好奇,趁萧灼华发呆时不注意,偷偷伸手将那巾帕取出,听到什么东西“沙沙”作响,像是碎了。

  萧灼华回过神来,见那朵自己最心爱的小花被顾煜捏碎了。

  顾煜看着巾怕里包着看不出颜色的干花碎屑,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给萧灼华的。

  看着萧灼华震惊又委屈的脸,顾煜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又把人惹毛了。

  萧灼华眼尾泛红噙了泪,伸手在顾煜结实的臂膀上打:“坏男人!坏男人!”

  顾煜没想到萧灼华认真打起人来这么疼,只好老老实实挨着,自知理亏地小声道歉:“我错啦,你别生气。”

  萧灼华不一会儿就没力气打了,把小干花的碎屑用巾帕小心翼翼包好,抹着眼泪边抽泣边嘟囔:“少爷只留给我这一点点念想,你还把它弄坏,气死我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顾煜突然想到,自己不在的那些时候,萧灼华应是靠着这一点微薄到寒碜的东西,孤身一人撑过了多少思卿如狂的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