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贴在萧灼华耳边哄了半天才让他把瓷片松开,那本就消瘦的手心已被割得鲜血淋漓。

  顾煜给萧灼华包扎好才转身去收拾满地狼藉,再回头,看到萧灼华像犯了错的小媳妇一样低着头,姿态拘谨地坐在椅子上,怔怔盯着手上包扎的白布。

  烛火的昏黄点染在他的脸上,晕开了几分柔弱的微光。

  注意到顾煜在看他,萧灼华迟缓地抬头,可怜巴巴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我痛得厉害手就会抖,我不是故意摔碗的,不要打我好不好,我有孩子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道歉的样子,顾煜霎地很心疼。

  顾煜想起以前有次使唤萧灼华倒茶的时候,萧灼华不知怎么就把茶碗摔了。顾煜当时正在气头上,指着鼻子骂萧灼华废物,什么都干不了,把他摁在地上打到吐血才停手。萧灼华当时侧身躺在地上,左手一直捂着小腹,双腿不安分的扭动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眼神涣散地轻声哀求:“不要打我好不好,我有……”

  “狡辩什么?看我不顺眼还摔开碗了,谁给你这么大胆子!”顾煜那时觉得萧灼华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矫情,多半是演的,嫌弃地朝萧灼华心口就是一脚,只听他惨叫一声后再也说不出话,口中只剩下虚弱的呻吟,脸白得像是死了。不过萧灼华没一会儿就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仍是哆哆嗦嗦捂着肚子,落寞地一瘸一拐走出顾煜的视线。

  其实算着日子,萧灼华那时已经怀孕了,他身体本就不好,心疾一发作就疼得动不了,宫腔带着旧伤更是脆弱,无人怜惜就算了还得天天被使唤。顾煜却从未留意萧灼华身体的种种不适,心里多年的偏见糊上眼,总是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他却从未问过萧灼华,你的手抖成这样,疼不疼。

  “肚子还疼吗?”顾煜坐在萧灼华身边,偏头问他。

  萧灼华乖顺地点头,一双软水含露的清眸低垂着,贝齿不安地轻咬着软红的唇,手指不自觉绞着腹前的布料。

  “吃不下饭也不用勉强,多少喝些粥垫垫肚子,待会儿给你熬碗药,喝完药就不会这么疼了。”顾煜温声说着,将一勺粥吹凉了伸到萧灼华唇前,“不用对不起,拿不住碗也没关系。来,我喂你。”

  萧灼华虽然看起来恹恹地没什么食欲,却慢慢地一勺勺咽下了半碗白粥,再喂就偏过头不吃了。

  顾煜笑着摸摸他的发顶,轻轻哄着:“再吃点。”

  萧灼华神色疲倦地摇摇头说:“吃不下了,我有点想吐。”

  顾煜想到小时候萧灼华喂自己吃饭的场景,顿感凄然遗憾,自己不会吃饭时,是华哥哥一勺勺把他喂大的。可是当他长大,华哥哥却已经病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睡前萧灼华认真地表示两人授受不亲,执意要在地下睡。看着认不出自己夫君的傻媳妇,顾煜虽然伤心欲绝又拗不过他,只好让萧灼华上榻睡,自己则在一旁打了个地铺。

  夜深人静之时,顾煜终于按耐不住,偷偷摸上媳妇的床,支着胳膊色咪咪靠在萧灼华枕边,借着月光欣赏他的睡颜。

  浓眉鸦睫带着北狄部落特有的血气方刚,秀鼻丹唇显出中原贵门特有的柔情似水,光是五官都端正俊雅到不可方物。面如凝玉脂,颈如削葱根,诱人的锁骨被雪白里衣的斜襟若隐若现遮掩,引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这样好看的人,举世再找不出第二个。顾煜美滋滋地想,在萧灼华的下唇轻轻啄一下。

  萧灼华突然皱着眉头动了动,顾煜暗道不妙,怕不是把人弄醒了。

  谁知萧灼华吸吸鼻子,循着顾煜的檀香侧过身,眼角带着点点泪花,受惊的小狗一样哼哼唧唧地钻到顾煜怀里开始哭。

  顾煜僵着身子搂住萧灼华单薄的脊背,震惊地瞪着眼不知如何是好。

  萧灼华并没有醒,像是刚做了噩梦,一边无助地流泪一边委屈地呓语:“少爷别不要我……我为你杀人……我为你……生儿育女……”

  “小傻子,不会不要你的啊,我还要和你共度余生呢。”顾煜拍拍他的背,低声抚慰。

  顾煜释放着信香哄了很久,萧灼华才停止了抽抽搭搭的啜泣,窝在顾煜怀里安安静静入了温柔乡。

  我的妻就算傻了也是可爱的,不认得我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佯装陌生人伺候你一辈子嘛。顾煜抱着萧灼华满足地想。

  灼华,只要你在,我就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