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华从井里舀水,木桶快到井口时,麻绳在最细的一处断了,亏他手疾眼快,将那一桶水抢救出来,险些跌下井去。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麻绳,他愣怔了半晌,才去屋里找一根新的换上。

  萧灼华在顾煜幼时从学堂回来的时间做好了晚膳,都是顾煜爱吃的菜。不知不觉就摆了两副碗筷,他气愤地一拍脑袋,将其中一副收起来。不过是忍着呕意慢吞吞往嘴里塞够一碗饭,萧灼华就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吐了半天,硬生生把胃里掏空才好受些,吐到实在没东西了只能颤抖着干呕。

  “小白眼狼,怎么和你那不靠谱的父亲一样狠心,”萧灼华虚弱地闭住眼眸,轻轻拍拍自己的肚子,柔声责备这团不停折腾他的小小血肉,“你不听话,欺负爹爹,爹爹就吃不下饭,吃不下饭爹爹就要生病,生了病你也难受。”

  不仅呕意没有减弱,小腹还隐隐疼起来。

  “孺子不可教也,真是和你父亲小时候一样难哄。”萧灼华无力地叹气,把冰凉的双手相互揉搓,在掌心积起一点温热,覆在肚子上。

  夜来风声惊残树,萧灼华梦见多年前的雨夜,竹林晃月影,他握着带血的寒光短匕,银制面具遮住面庞,一袭箬笠黑衣,招架不住面前的高手如云,不知被谁的尖刀刺进小腹,伤口伴随着令他窒息的剧痛流出鲜血汩汩。

  心慌得厉害,萧灼华痛苦地喘息着,过了好久才从梦靥脱身,身上的单衣早已被冷汗浸湿,小腹一阵阵地发疼发紧,身下已是一片血色的濡湿。

  他疼得迷糊,想用手去按,刚触碰到小腹前的布料又触电一般缩回手来。

  “苏大夫说……不能按……”萧灼华移开手,紧紧抓住被衾,汗珠打湿了额前的碎发,沿着苍白的脸滑入鬓边。

  “白色药包……清水煎一副……”回想着苏云澈的叮嘱,萧灼华用抖得止不住的手点起床头的油灯,冷冷清清照了一屋子的昏黄惨淡。

  来不及穿衣,他披着厚实的被子,从密密麻麻挤满药包的柜子里翻出来一袋白色的,肚子疼得手都使不上力气,只好用嘴咬开纸包,扑鼻的苦涩呛得他一阵咳嗽。

  “咳咳咳……白天煎那么多副安胎药,都让我吐了喝不进去,晚上趁睡觉再折腾你爹我,小傻子,你和顾煜那个大傻子简直是合伙欺负我,唉……”萧灼华烦闷地叹气,一手捂着肚子轻轻地揉,一手握住小壶的弯柄往药罐子里倒水。

  忍着强烈的腹痛忙活了半天,待到炉子上袅袅冒起药香,萧灼华才散了架一样颓然地拥着被子,跌坐在炉前的木椅上,伸开五指,轻柔地在疼痛仍旧不减的肚子上打圈。

  “你委屈了才会和爹爹闹脾气对不对,小桃子,爹爹不该凶你的,爹爹今天只是……心里难受,你可千万别生气了就离开爹爹啊……这副药可不能再吐了,你让爹爹喝进去好不好,再吐怕是真留不住你了……”

  窗纸透出暗淡的天光,白天说过不再想起顾煜的气话通通被他抛在脑后,他挂念着顾煜现在应该正在启程北上。

  萧灼华双手合十,虔诚的眼仿佛穿过了万里如街的烽烟,望见心上人英勇盖世的气焰。

  “苍天啊,保佑我的大傻子此去顺遂,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