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写道:

  路槐进入哀恸之牢后, 冰封柱中的典狱长已然苏醒,但只有脖子能动。他狰狞的面庞几乎要撑裂厚重的白面皮肤,他对着路槐发出诡异的声音,接着, 从地裂的缝隙之中, 如电影中的圣甲虫一样涌上来、涌向路槐。

  诚然, 这把无链供弹、射速每分钟12000发、液压驱动的全自动机关.枪,在路槐手里仿佛没有后坐力,稳如开挂。

  低阶异种通常是低矮的,多数不到路槐腰身高,他脚下还踩着一把加特林M134,一根细线栓在扳机上,另一端咬在他嘴里, 拽动扳机,两把速射机.枪同步开火。

  优秀的臂力以及控制力让他不需要三脚架,世界上能单手持速射机.枪的人屈指可数,他本人就是暴力美学最好的诠释。

  风镜上沾了异种被扫射时迸溅过来的粘液, 路槐白色的刘海随着他扔出机.枪的动作而摇摆, 弹药耗尽后, 路槐踩着满地的异种尸体一步步走向典狱长。

  还有一息尚存的异种扑向他,他一条长腿跨过小山丘般的尸体残骸,作战手套捏住异种的头颅部分,手腕一歪,其身体脱落,只剩下路槐手心里的头颅。

  路槐抛出去, 走到典狱长面前。

  对他说:“你就这么点信徒吗?作为神,属实是有点令人唏嘘。”

  典狱长放声大笑, 在他瘆人的笑声里,他肌肉爆出皮肤,撑破冰柱,哗啦啦的冰块碎裂一地。

  路槐抹了一下风镜,让自己的视野更清晰,顺便甩了甩头,像小狗那样,甩掉头发上沾着的来自异种的脏污。

  典狱长砖红色的肉从皮肤翻上来,俨然成了一个肌肉怪物,对路槐大喊道:“你不过是只狗!”

  路槐嗤笑:“我是神明的狗,你又是什么东西。”

  -

  “呃。”殷弦月的手指从键盘悬起,挠了挠头,推了下眼镜。

  有点怪。

  哒哒哒,删掉。

  太怪了,改成……

  路槐嗤笑:“你又是什么东西。”

  也不太对,感觉承认了前面那个“狗”的定义。殷弦月又删掉,连着典

  狱长的话一起删掉。

  然而刚刚删完,幽暗的图书馆地下六层,电脑屏幕倏然犹如电灯接触不良般暗下去几个亮度,不过很快又重新亮起来。

  文档似乎等不及他了。

  哀恸之牢里的事情已经走在了文档前面,文字一个个跳跃出来——

  “你不过是只狗!”

  路槐什么都没说,随意扯掉腰上的废弃弹链丢在旁边,赤红的眼瞳中没有任何仁慈,从军情七处猎手训练场活着走出来的狼,还会畏惧什么呢。

  殷弦月管不了那么多了,接着它后面写道:

  典狱长的血管是橘络般的白色,他膨胀之后约莫3米高。而路槐,幻化出了他最舒适的狼形态,他舒展的,漂亮的,流畅的白狼线条,他身上的每一根兽毛,无一不在享受这场对战。

  典狱长漆黑的锁链从他身体里冲出来,白狼原地跃起,那些锁链追着他,在半空,白狼张开了双翼。

  显然,拥有翅膀的白狼让典狱长无比兴奋,他大笑的嘴巴快要张到耳朵:“你怎么是白色的翅膀,你是你信仰的神明的天使吗?我喜欢!我喜欢吃天使!”

  这些漆黑的锁链缠住路槐的翅膀,典狱长将他从半空拉向自己。

  路槐毫不反抗,他顺着这个力道——

  “嗷呜!!”

  殷弦月抬头,狼嚎不远不近,大约是超自然生物系的那些狼人感知到了什么,一声声狼嚎此起彼伏。

  殷弦月知道他要加快进度了。

  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飞舞着。

  路槐顺着这个力道,狼趾狠狠扣在典狱长的肩膀,他拥有雄狮十倍多的咬合力,拥有能够撕裂臃怪的利爪,拥有神明眷顾。

  他生生将典狱长压进地里大约七寸,从侧面咬住他的头颅,发狠的狼几乎使出了全部力气,如若这是同阶层的生物而非异种神,恐怕在这个时候,已经被狼撕成了碎片。

  典狱长还在笑,那些锁链眼看要扯掉路槐的翅膀。

  哧!

  典狱长的笑容凝住。

  有什么从他侧颈里出来了。

  终究是被路槐扯出一个裂口,白狼却被迫松口,他幻化回人形,在典狱长后背垫步一踩,跃出约莫四五米。

  路槐抬头,典狱长侧颈涌出来的东西,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脓包。

  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太妙的脓包,还破了一个,淌出的浑黑色液体还带有刺啦啦的气泡声音。

  路槐抽出军靴里的刀,同时,捏住了那根来自混血异种的羽毛。

  “啊——”典狱长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回头,“狗,就是,爱咬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被路槐压进了地里,他无法移动,也无法转身,只有头旋转了180度,盯着路槐。

  路槐持刀,戴上CM-6M战术防毒面具,尔后直接冲向他——

  完美的身材在半空中的姿态美轮美奂,他两只手握着刀柄,刀尖戳着那根羽毛,既深又狠地捅进典狱长脖子的伤口里。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他被从未见过的基因入侵了。

  路槐掰着他的脑袋,顺着伤口的方向,努力掰出一个更大的裂口。路槐青筋暴起,他知道自己无法抗衡“神”这种高维存在,所以他只做此行的目的。

  就是将混血异种的羽毛塞进典狱长的身体,让他去感知这异种与自然生物繁衍的信息。这全新的生物,异种的希望。

  典狱长反手抓住路槐,将他从自己后背抓来前面,狠砸向地面。

  路槐在触底的瞬间幻化出部分狼皮以缓冲伤害。

  典狱长大吼:“让我看看你的神明如何眷顾你——”

  唰。

  唰。

  宛如电视出现雪花点。

  路槐从哀恸之牢中消失了。

  殷弦月合上电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过去,搀起路槐。

  路槐借着他的力从地上起来,然后抽胳膊,说:“我身上脏。”

  接着他发现地下六层并不只有殷弦月一个人,还有龙池,和雾区的旧守护者。

  殷弦月清了清嗓子,对龙池说:“我都说了,我是来救我的……监护人的。”

  路槐懂了。

  显然殷弦月作为准二年级生,是不可以在没有申请的情况下暑假回来学校,还来到图书馆地下六层这样一个敏感的地方。

  但殷弦月同时又作为巫师团首领,巫师学院的所有地方他都可以活动,可他又没有巫师天赋……总而言之就是一些规则漏洞。

  这些漏洞让龙池无比委屈,想发作,又不行。

  只能憋着一张脸,强忍泪水似的:“首领,这里是很危险的!非常、非常危险的!!”

  殷弦月缩缩脖子:“那,人命关天嘛。”

  说完,动作幅度很小地指指路槐。

  “猎手先生是很厉害的人!”龙池说,“何须你来操心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死去的旧首领交代!?”

  “对不起嘛。”殷弦月叹气。

  路槐整理了一下军装,他看向旧守护者:“请问阁下来这里是?”

  “我希望进入哀恸之牢。”旧守护者穿了一件黑袍,他看上去比上一次还要苍老,不变的是眼睛还那么透亮,他看向殷弦月,“很遗憾,它太强大了。”

  殷弦月点头:“可里面……还有一个。”

  “那看来我不会无聊了。”他随意地笑笑。

  接下来,曾经的雾区守护者站在符咒中央,龙池将他传送进入哀恸之牢后,地下六层只有他们三个人。

  龙池凝视着殷弦月,殷弦月垂下脑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路槐不太想参与他们巫师团的纷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准备挪去墙角假装隐身的时候……

  “猎手先生!”龙池看向他。

  “呃。”路槐脱掉战术手套,迷茫地挠头,“怎么了?”

  “您没有履行好监护人的职责!”龙池义正词严道,“现在是暑假,您放任他乱跑!”

  给路槐整得有点发懵,他看看殷弦月,再看看龙池:“不好意思……工作有点忙。”

  龙池怒目瞪他:“有什么比孩子还重要!?”

  路槐嘴边憋着一句“单亲家庭不容易”,生生把它又咽了下去。还好,龙池没有多加纠缠,他说:“我现在作为巫师学院荣誉顾问,罚你们俩,一人一篇检讨,二年级开学的时候,请一起在开学典礼交给赵湘辰老师!”

  两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冷灰色的云层缓缓飘开,露出半截月亮,半遮面。

  “拿到了吗。”殷弦月伸手。

  路槐将什么东西按在他掌心:“拿到了。”

  时间是凌晨1点过15分。

  军情处大营,猎手宿舍。

  殷弦月只能穿路槐的衬衫,他没有换洗衣服,也不好意思回去巫师塔。

  两个人先后洗完澡,殷弦月穿着大了两个号的衬衫缩在路槐的被窝里,而路槐今晚会在纳德鲁城夜班巡查。

  路槐洗完澡出来,光着上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军装,站在衣柜前面穿上。殷弦月从玻璃窗的反光看见此人精悍的身材,心道不愧是小说主角,这身材羡煞旁人。

  他在现实世界也看过身材好的人,在健身房楼下发传单的健身教练,亦或是为了吸引女顾客故意穿得很擦边的酒吧经理。

  但路槐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肌肉紧实匀称,肤色恰到好处,白发更是让他整个人拥有绝佳的漫画感。

  嘭。

  衣柜门关上,殷弦月赶紧闭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闭眼。

  路槐轻声走过来看了看被窝,被窝没动静,他觉得殷弦月可能是睡着了。于是很轻地走去书桌把枪别上,再戴上通话器,系好皮带。

  系皮带的时候金属扣发出了声响,殷弦月趁机坐起来,假装睡眼惺忪。

  路槐回头:“吵醒你了?我出去巡查。”

  “喔。”殷弦月点头,“天亮回来?”

  “天亮回来。”路槐说。

  说完,他又退了两步回到卧室门口:“对了,那个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路槐在哀恸之牢里还做了一件事,典狱长的脖子里,路槐不仅塞进去了混血的羽毛,

  还从里面……掏出了一块晶体。

  提到这个,殷弦月掀了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书桌前坐下。

  一个不到二十秒的动作,路槐大脑接收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自己的黑衬衫在他身上,下摆盖到他腿根,那衬衫下摆是弧形的,更微妙了。

  然后殷弦月拉开椅子坐下,路槐才回神。

  他问:“做什么?”

  殷弦月拉开抽屉,这是路槐书桌的抽屉,抽屉里弹匣、军徽、手.枪、手.雷,也有腕表、领带、皮带。

  殷弦月从里面拿出那枚晶体,深灰色的,细长的菱形晶体,约莫他手掌那么长。

  他将晶体举至直线齐平,说:“宇宙的尘埃。”

  路槐脚步顿住,他站在卧室的门口,看向里面,椅子上坐着的背影。

  有时候路槐觉得自己并不理解殷弦月,就像贺琦不理解殷弦月一样。但他与贺琦看待殷弦月的角度也不一样,贺琦是平等的,平视的角度。路槐自己,视他为神。

  “宇宙的尘埃?”路槐问。

  殷弦月没有回头,书桌紧挨着窗户,殷弦月又将典狱长身体里的晶体举高了些。只不过,此时大雾已经遮蔽夜空。

  殷弦月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是鹰吗。”

  “因为宇宙的创生之柱,在巨蛇座尾部的鹰状星云里。”殷弦月还是没有回头,衬衫的袖子滑到他手肘,露出他细白的小臂,“鹰状星云,是银河系恒星的诞生区,而创生之柱,它就在鹰状星云的心脏位置。”

  “路槐,我生病的时候,思考最多的问题,并不是我死之后会去哪里,我的病还能不能治好,而是意义。”

  路槐矗立在那里,安静地凝望他背影。

  在现实世界,殷弦月这样的孩子会被视为怪胎,毫不奇怪。

  殷弦月看着晶体,对路槐说:“我住院的时候,偶然看见一篇新闻,是哈勃望远镜拍摄到了恒星正在形成的画面,就在鹰状星云,雄鹰的心脏里。”

  “我从来不害怕死亡,我爸爸妈妈的死亡,我悲痛过,但没有惧怕过。”殷弦月放下手,手里握着晶体,“因为这就是宇宙的定律,所有、一切、都会走向消亡,连雄鹰心脏中的创生之柱都在坍缩,神又算什么,神也只不过是,宇宙的尘埃。”

  到这里,即便路槐并不知道他要这枚晶体是要做什么,但路槐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抬脚走进卧室,走到他椅背后面,伸手:“给我。”

  殷弦月手指摩挲了几下那枚晶体,还是将它放在路槐手里。

  路槐把这晶体妥帖地放进自己军装胸口的口袋,薅着殷弦月的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像此前的很多次一样,托屁股抱起来,不算轻地丢去床上。然后折回书桌,拉上窗帘。

  路槐站定在床边,俯视他,目光凉薄:“的确,如果你把所有事情都上升到宇宙层面,那么任何角色都是尘埃,所有事物都没有意义,众生平等。但你不能这么做,因为我们远远够不着‘宇宙’那个层面,你放下这些奇形怪状的思维,然后,睡觉。”

  “好的。”殷弦月说着,把棉被拉上来,盖住下巴。

  路槐扭头走了,他已经快要迟到了。

  他走前留了客厅角落里的一盏立式阅读灯,让卧室也能透进去一点点光亮。殷弦月在充斥着路槐气息的被窝里慢慢睡着,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初中学校后门的书店,父母过世之后他有一段时间停止治疗,去那家书店里看书。

  梦里,他抽出一本没有名字的书,白底的封面,非常厚,比他的初级药剂学还要厚。

  那本书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有,全是白纸。殷弦月把它撕开,从书脊撕开,他看见书脊连带着整个梦境空间都被撕开一个豁口,那里面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面狂笑,大笑着说——

  “被你发现了,这整个世界都是我写的小说!”

  殷弦月倏地醒过来。

  天光乍亮。

  他醒在了黎明,却没见到路槐。夜班巡查会在日出时结束,这点殷弦月明白,甚至这是他自己设计的。

  殷弦月没有干净的衣服,他在路槐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卫衣和运动裤,运动裤的腰部有抽绳,再挽几道裤脚就行。

  他把卫衣兜帽拉上来,走出了猎手宿舍楼。

  看门的萨特毫不在意他,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有路槐的味道。殷弦月低着头,他对军情处大营的地形了如指掌,绕过议事厅,绕过锻造塔,最后来到了关押兽人的地方。

  因为兽人,和典狱长的晶体一样,都是在他控制之外的事物。

  殷弦月决定去见一见他们,在没有路槐,这个最稳定的因素的前提下。

  他没有龙池的“忽悠”去迷惑守卫,于是他走到守卫面前,拽下兜帽,对守卫说:“你好,路槐让我来审讯兽人。”

  接着,他把路槐的军徽递到守卫面前。

  守卫没有任何迟疑,放行了。

  事实上,殷弦月根本不知道典狱长身体里那枚晶体的存在,他也不知道晶体对典狱长而言意味着什么、有什么作用。

  他只在路槐进入哀恸之牢前,让路槐把羽毛置入典狱长身体里之后,再看一看,有什么是可以拿出来的。

  这是一种平衡的置换,他给予典狱长一件东西,那么就要换出属于典狱长的某件东西。

  殷弦月踏进监牢,慢慢地走向关押兽人的那些笼子。

  察觉有人靠过来,并且是熟悉的白狼的味道,兽人之一走到笼边,审视他。

  兽人高大,有两米出头,殷弦月不得不仰着头。他观察兽人,棕绿色的皮肤,獠牙,粗壮的体型。

  殷弦月说:“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世界巫师团的首领,殷弦月,阁下是?”

  嘭!

  兽人猛拍了一下笼柱:“你身上有狼的味道,你是他的伴侣吗?”

  “……呃,不是。”殷弦月推了下眼镜,然后意识到是路槐衣服的味道,“这是个误会,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你们当初说,受神的召唤而来,可以详细说说吗?”

  “我不与卑劣的狗的伴侣多说一言!”

  殷弦月叹气:“都说了我不是……”

  “殷弦月。”

  监牢走廊响起另一个声音,一个殷弦月相当熟悉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出这语调搭配的寒潭一样的表情。

  殷弦月认命地看过去:“我只是看看兽人。”

  路槐一身军装,军靴的跟踩在地板,每一下都回荡在走廊。

  他走近:“兽人没什么好看的,今天要转送他们去审判厅。”

  “为什么?”殷弦月问。

  “因为他们最开始杀了暗夜精灵,暗夜精灵在审判厅的判员要求血债血偿。”路槐说着,看向笼子里面,“酋长佐凛,你们还有最后一天的机会坦白,你们是怎么来到洛尔大陆的。”

  殷弦月也看向他。

  后者沉默了片刻,用兽人粗犷的声音说道:“我们生活的星球被紫色的毒雾侵害,万物凋零,河流干涸,不久前,大海中央的漩涡出现了传送门,那是神明的启示,让我们离开那里,寻找新的家园。”

  这几乎,和殷弦月所说的异种入侵一模一样。只不过兽人没有那么大的规模,且兽人富有智慧,更温顺。

  “但我们没有杀害任何精灵!”佐凛猛拍了一下笼子,“从没有!”

  殷弦月抬起手:“好、好,你冷静点。”

  然后比手示意身边的路槐:“这位猎手是军情七处的人,他明察秋毫,绝对会还你清白,那么说说那个‘神之召唤’吧。”

  “是神谕。”佐凛说,“圣堂之中的神谕。”

  殷弦月问:“你们信奉着什么神?”

  佐凛答:“自然之神,大德鲁伊。”

  殷弦月眯缝了一下眼睛。

  说完这些,路槐用通话器通知不死族军队来转运兽人,然后捞着殷弦月的胳膊一路把他带出监牢。

  “你早上去哪儿了?”殷弦月问,“说好的天亮下班呢。”

  路槐直接从他卫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军徽,收起来:“那个晶体,在纳德鲁城里吸引了很多高阶异种,它可能在异种之中起到了‘集结’的作用,为了杀光他们,我耽误了一会儿。”

  殷弦月点头:“原来如此,吸引信徒,是个有用的东西。”

  路槐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裤子,想来是掏了自己衣柜:“所以你留着它太危险

  了,放在我这里吧。”

  “也好。”殷弦月点头,“我今天打算去洛克斯城剪头发。”

  路槐看看他,是该剪了,已经快要过肩,这会儿窝在卫衣的领子里,拉开一段距离还真很难看出性别。

  路槐说:“好。”

  洛克斯城就在神谕殿后方,区界的旁边。

  殷弦月就近找了个理发店,理发店里有个电视,正在播放社会新闻。

  新闻上说阿菲尔议员在青莲广场的新闻发布会当天,守护军逮捕了一位女记者,尔后是错误出警,被女记者写了篇新闻稿骂了好几个新闻滚动条。

  这其实也在殷弦月的预料之中,闻尤意并不是那么好处理的角色。

  头发剪得很短,剪完感觉脑袋都轻了,回去猎手宿舍的时候路槐不太习惯,多看了他好几眼。

  然而,第二天早上。

  一夜而已。

  殷弦月的头发又全部,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