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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渭北佛君没什么印象,就只听说过这人每天吃斋念佛。

  毕竟金昭虽然立国二十年,可说白了就只是五州里梅氏当年屯兵最多,作战最猛,先皇搞个皇帝的名头当当而已。

  其余四州都只领了个什么王爷的名衔,但内里就像四个不同的小国家。

  体系不一样,民俗不一样。

  就算认了中州梅氏当皇帝,也都是听封不听宣,只有个表面臣服的模样。

  听封不听宣,意思就是只接受朝廷的封号封赏,但朝廷想给四州王爷下达命令,那是不可能的。

  四州王爷也不会进中州皇宫去参拜见驾,更不会跪地喊吾皇万岁。

  中州建立金昭国这二十年来,跟四州持续不断的有着小战役。

  毕竟老皇帝一直都有真正统一天下的心。

  所以现在中州梅氏被岭南兵造反灭国,其余三州的人都只会袖手旁观。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皇帝这些年的作风也不招人待见。

  但在梅淮安的认知里,枭雄想要统一天下,那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他并不觉得老皇帝有哪儿做的不对。

  都已经被四州承认皇帝身份了,却不能真正享受皇帝的待遇,这谁能甘心?

  以他一个穿越人士的思维来看,中州灭国这件事,就是岭南不厚道。

  有句话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真有骨气就最初跟鼎盛期的梅氏打到底啊,宁死不接王爷头衔。

  可你接了就得服,吃了朝廷的封赏,却不到二十年就使阴谋诡计造反篡位,就是臭不要脸。

  当然,岭南的‘能屈能伸’在这乱世中很正常,也很常见。

  但并不妨碍梅淮安认定岭南王不要脸。

  对于刚穿越来就成了亡国太子并被一路追杀这件事,他还是很气愤。

  并且不想让夏狗们好过!

  ......

  梅淮安闭着眼睛在人怀里疼的直哼哼。

  不是他娇气。

  是因为原本冻僵的时候,身上的伤都几乎感觉不到。

  可是这会儿暖和了些,血液又流通了,疼痛就愈发明显起来。

  甚至他察觉自己体温高的有些不正常,身上疼的连带着脑仁儿都要炸了。

  “大哥,安定符快死了,你能,能不能骑快点?”

  “抱歉。”贺兰鸦说,嗓音有些愧疚,但不多,“你忍一忍,否则帽子被风吹掉,我会着凉。”

  “......”

  梅淮安敢怒不敢言,意识逐渐昏昏沉沉。

  只剩下一丝力气在人背后攥紧衣裳,不让自己掉下去。

  小腿疼的像是要断掉了,后背那道鞭伤火辣辣的,还有身上无数个刀剑划出来的皮外伤。

  以及最后被夏博峦劈头盖脸拿拳头捶了一顿,头上估计已经有圆形淤紫了。

  “安定符要死了,秃驴,你管不管我。”

  他昏昏沉沉的骂人,脸色灰白中又透出诡异的红,反正都要死了,这会儿惹怒对方也无所谓。

  可身下这匹黑马还在慢悠悠的走着,没有丝毫要加速的意思。

  只是依稀察觉这人好像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什么。

  入喉凉丝丝的,有股人参的清苦味道。

  梅淮安本来想问这是什么,但丹药入口即化,也就懒得问了,实在是没精神。

  “好了,你不会死,只是会疼一些,但越疼伤好的越快。”

  “...真是谢谢你啊。”梅淮安疼的意识不清,但依旧很有礼貌,“该死的秃驴。”

  贺兰鸦虽然是光头,但此生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两个字骂。

  他眨了眨眼,觉得挺有意思。

  这个原本听闻懦弱无能的小太子,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些。

  他右手穿过怀里人的腋下把人固好,双手拽上缰绳,还好心提醒了一句。

  “抓好,不要掉下去。”

  梅淮安脸颊烧的通红,感觉自己体温这会儿得有四十度了。

  他连忙把胳膊收紧抱好,这人腰瘦,肌肉却跟钢板一样。

  又把额头挪了挪,脑门儿上的淤青撞着这人肋骨时,闷疼闷疼的。

  闭着眼嘟囔一句。

  “你不是,不跑吗。”

  “你身上很难闻,我很痛苦。”

  “......”

  人血混合马血,烘的热乎乎的,除了腥臭还是腥臭。

  梅淮安心头一阵舒爽,看见别人痛苦他就很快乐,忍不住笑了一声。

  就在这个笑声里,贺兰鸦一夹马腹,黑马长鸣一声过后,顿时撒蹄狂奔!

  “啊!”

  梅淮安险些被甩出去!

  这个提速是没有过程的,突然就狂奔起来。

  他惊魂未定的仰头瞪人,可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到嘴边的三字经咽了下去。

  “......”

  寒风吹落了宽大的狐毛绒帽。

  路边宅院的灯笼暖光,在这一刻像是一罐闪着光的珍珠粉,扑在贺兰鸦脸上。

  面庞莹润透亮,棱角分明的下颌精致到如画中人一般。

  狭长的眼型眼尾上勾,眸子浓黑浓黑的,被寒风吹的微眯几分。

  睫毛长到能挂着层白霜,鼻尖透红,却没红过薄唇。

  这是一张诡异的,融合了圣洁与邪魅的脸,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只要这人愿意,他绝对可以蛊惑任何人,不论男女。

  梅淮安意识不清了,打了个冷颤。

  视线定格在这人刚才一直藏在帽里的右耳上。

  细长挺拔的耳廓似狐耳,耳垂上钉着一朵黑金佛莲。

  昏过去之前,他脑子里想。

  原来没头发的人戴耳扣,也能戴的这样妖冶。

  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

  宽敞素净的内殿里,周围点着六排供佛长明灯。

  已经沐浴完毕的人,步伐沉稳的刚从寝殿里走出来,就被外面面色有些焦急的侍卫拦下了。

  “佛君,那太子拿玉玺砸死了一个侍卫!”

  贺兰鸦皱眉,那人几乎是他扛死猪一般扛回来的,如何还能奋起杀人。

  “为何不早来报?”

  “您在沐浴,属下不敢惊扰。”

  “带路。”

  贺兰鸦抬步往外走,脚步比平时匆忙了些。

  身上是浅青色绸缎的莲花细纹长袍,衣角在纤尘不染的门槛上掠过,随着人的脚步,荡出悠扬的弧度。

  他住的地方叫长生殿,隔壁离得最近的宫殿是浮屠殿。

  刚才就是把那血人丢在了浮屠殿里,叫侍卫们给他清洗干净,换上衣衫。

  整个渭北行宫里都是男人,没有丫鬟婆子伺候,毕竟这里是军营,有女人出入是大忌。

  贺兰鸦想,难不成这小太子不习惯男人帮他沐浴,偏要女娇娥来伺候?

  那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