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一天的沈煌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 神色也比之前更加紧张凝重。

  “自从这里闹鬼祸,除了横死的几个人, 单纯失踪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整整九个,我问过了,除了两三个护卫之外,其他大部分消失的都是做杂工的下人和仆役,也难怪他们都不敢继续留下去。”

  他们几人都明白,镇海大典没能平定海鬼带来的恐惧和再难, 如果张海鬼再找不到鬼祸的根源,那赌坊将面临巨大的麻烦。

  聂思远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听刚刚的人说,有人目击了什么红纱仙子, 那又是怎么回事?”

  “黄昏的时候, 有人看见有个下人站在海中一动不动,因为当时没有涨潮,水位不算危险, 所以就没在意,但是据他所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海面上浮现出了红纱一样的东西,因为光线暗, 看不真切, 好像看见个柔弱无骨的女人从海中走了出来, 最后带着那人沉入深海。”

  “穿着红纱的女人?还是从海里走出来的?”

  聂思远愕然,没想到这个地方的鬼祸听起来竟然比之前的几起都要离谱,之前至少有迹可循, 可这从海里出现的女人又要怎么查?

  难不成真的要去海里查?

  “你可打听到那些失踪的人是在哪片海域失踪的?”

  “在哪的失踪的都有, 不过其中有一半是在西边的海岸附近, 也就是他们把我扔到的禁地那。”

  宋极乐坐在轮椅上被人慢慢地推了过来,给他推轮椅的正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常三。

  见到他们之后,常三已经没有之前的担忧,平静地点了点头。

  “多谢。”

  宋极乐瞥了眼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听到他的道谢之后,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还真得谢谢他们,不然说不好我现在是不是也被仙子给拖下海了,不过感谢归感谢,我救了你的命,酬劳一分都别想少。”

  聂思远笑了:“神医反复提醒,又不明要什么酬劳,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我们聂家虽然败落,倒也不至于亏欠了你的医药费。”

  他本以为宋极乐会直接说个惊人数字,让封琰倾家荡产,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没想到对方沉默一下之后,态度竟放软了许多。

  “我不要钱财,只是有个朋友受了冤屈,想让封教主帮我除掉一个人。”

  聂思远挑眉:“你怎么求他不求我?”

  “求你?”

  宋极乐嘲笑道:“就你这二两骨肉,让你过去当炮灰吗?别到时候人还没到地方就已经被大风给吹跑了,那我上哪找你去?”

  聂思远尴尬地笑了下,低着头用脚刨了两下地面。

  “若神医能让我身体恢复如常,未必不能帮上你的忙。”

  能让宋极乐如此小心恳求封琰去杀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仇家,可能不仅动手十分困难,而且除掉之后也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而且能予人冤屈,还能能让宋极乐这种拥有巨大人脉都解决不了的人,只可能是官府的人,品级很高,是朝中重臣或是皇亲国戚。

  聂思远不想让封琰因为自己惹上这种麻烦。

  没想到封琰却异常干脆地答应下来:“本座说到做到。”说完他悄悄地拉住聂思远的手,歪着头勾了勾唇。

  “担心我?”

  聂思远冷笑:“我是担心你夸下海口,根本完不成人家的委托。”

  封琰都要气笑了:“我不行难道你行?大公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这话一出,聂思远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封琰哼了一声,用力地攥了下他的手:“大公子之前与我定下的交易是你任我处置,我来当你的靠山,现在怎么又觉得我不行了呢?”

  聂思远满眼怀疑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封琰淡淡地说道:“以后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就给我躺床上把身子养好,别动不动就想教那个武功,替这个报仇,记住了,你现在体弱多病,不会武功。”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封琰像是意有所指。

  聂思远目光微凛,再次感觉到那种不太对劲的异样。

  封琰这狗东西还说张海鬼不对劲,说江肆不对劲,他根本就没意识他自己才最不对劲那个。

  如今聂思远已经十分怀疑这人可能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但现在还不是追问时候。

  这地方的鬼祸实在诡异,每天都在有人失踪,甚至已经陆续出了几条任命,聂思远猜测很快便有第三起命案发生。

  就当他打算离开这里,前往那几人失踪的海域调查的时候,海鬼坊的几十个护卫突然面色不善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聂思远抬起头,没有看见张海鬼的身影,心里的不安顿时更强了几分。

  在这些护卫的眼里他不仅看见了恐惧,更多的则是防备和敌意。

  带头的人冷冷道:“坊主说了,所有的命案都是你们来了之后发生的,所以凶手一定就在你们之中,而且有人偷走了我们的账本,他怀疑动手的人也在你们之中,所以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就请各位不要到处乱走了。”

  聂思远心一沉,立刻明白了坊主的打算。

  现在海鬼坊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知道鬼祸到底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原来的祭典已经失去了作用,为了安抚人心,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将恐惧转化为仇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

  这样至少可以保证短时间内赌坊不会出乱,甚至还能让所有人团结一心,最大程度地降低模板和账本丢失后的危害。

  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坊主能查出鬼祸的起源,保证后续不在继续发生失踪事件,还能利用海鬼坊内数千人的愤怒彻底除掉他们几个祸患。

  不过他这样就是极大地得罪了魔教和宋极乐,就不怕他们时候报复吗?而且他怎么能确保后面就能处理好鬼祸的事情呢?

  现在看来海鬼坊坊主城府极深,根本就不是对赌坊的事情撒手不管,而且与张海鬼之间并非他们想得那样信任无间。

  面对着虎视眈眈的赌坊护卫,封琰面不改色地挡在聂思远身前。

  “要走吗?”

  虽然对方人数众多,只要他想走就没人能拦住,封琰有自信能带着聂思远平安离开,不过沈煌乐以及宋极乐等人的安全就不好说了。

  “既然坊主怀疑我们,那我们配合就是。”

  聂思远也想看看这位坊主到底想要干什么。

  几个人被赌坊护卫带去了一间隐秘的房屋关押起起来,不过因为忌惮封琰和魔教的高手,他们倒也没敢做的太过分,只是锁了门,又在门口安排了十几人进行看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聂思远几人坐在房间之中的蒲团之上,随着时间过去,沈煌乐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就连宋极乐都皱起了眉。

  聂思远平静地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沉思,指尖已在袖口摩挲许久。

  封琰坐在他身边,根本就不在意目前的处境,除了他们之外最平静便是那个一直跟随在宋极乐身边的常三。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担心咱们安危吗?”

  沈煌乐低声道:“你们就不怕是坊主做了这些事,然后将锅都扣在咱们身上?这的人现在都把咱们当成了凶手和祸引,如果他们发疯,就算是魔教也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他顿了顿,看向了聂思远和封琰:“刚刚本来有机会逃走的,为什么你们连反抗都不反抗,就任由他们将咱们关了起来?”

  “因为我怀疑就是有人故意要引起海鬼坊和魔教之中的矛盾。”

  聂思远冷笑,微微眯起了眸子。

  胡奇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死在了他们来了之后,甚至打扰了所有人抱有期待和祈愿的镇海大典。

  张海鬼之前都平平安安,唯独和他们吃饭的时候遭到了投毒,虽然大概率是他们自己的人想要杀他,但是在赌坊的人眼里,也很可能是他们中的哪个悄悄动的手。

  不仅如此,昨晚他们刚刚住下,小奚又遭到了刺杀,聂思远说他打伤了刺客,但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可以作证,甚至在第二天,坊主的女儿都被人毒死在了房里。

  桩桩件件的事情与他们都有交集,偏偏没有证据,这也让他们身上的嫌疑越来越大,在海鬼坊的这些人眼里他们已经变成了不详和死亡的象征。

  聂思远目光微冷,他想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了背后之人的目的。

  就像海鬼坊与官府的勾结一样,这又是一个三仙献鼎的阳谋之局。

  有人利用他们除掉了与沈家联姻的沧海门,避免了聂家倒台后沈家独大的局面,紧接着偷走了百里河的图,引导他们毁了销金楼,从此在很长时间内西南地区都将陷入混乱的局面中。

  最后又利用银月骨将他们逼到了西北白家,间接地让白木子提前动手,导致白家满门被灭,国内最大的药行生意也遭到灭顶之灾。

  现在只要再引发海鬼坊和魔教之间的矛盾,让两者开始互相残杀,那就能一箭双雕,直接毁了最大的赌坊和最危险的魔教势力。

  背后的人不是在针对他们,而是利用他们对付所有强大的江湖势力,可以说是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只是他现在不确定的是在推动这件事的到底是什么势力,或是人,亦或者是......

  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