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远回过头,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发软, 鼻尖却有些发酸。

  他发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封琰对他的感情。

  “我信你一次。”

  他凝视着眼前俊美的青年,突然笑了,这一笑满是当年聂家小家主潇洒不羁的模样。

  封琰怔住,突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像是撒娇一样整个地趴进了他的怀里。

  聂思远伏在他肩上,低下头蹭了蹭有些湿润的眼角, 悄悄地跟他说着事情,声音压得只有两人才能听到。

  耳边的低声细语让封琰心里阵阵发痒,可等他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震惊诧异的神色。

  聂思远说完后就定定地看着他, 眼里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忐忑。

  封琰沉默许久, 最终点了点头,把人又重新捞回了怀里紧紧抱住,聂思远笑了, 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在这一刻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冰山壁垒终于出现了融化。

  这一次他赌自己没看错人。

  夜里, 海鬼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将海面都照的亮如白昼。

  不过在聂思远等人休息的小楼内倒还算昏暗安静, 原本所有人都沉沉睡着, 突然一声尖利的惨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封琰猛地睁开眼睛, 拿着刀就来到门外,就见萧扶光也衣衫不整从隔壁出来。

  聂思远刚解了蛊,本来睡得昏昏沉沉, 此时被吵醒, 脸色不太好看。

  “是那个小奚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了左上角的房间, 低声道:“可能出事了,去看看。”

  封琰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他直接飞跃上了小楼,沿着惨叫声的方向跑过去,远远地还能看到一道黑影仓皇跑远。

  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拦,聂思远随手扔出一块石子,直接打在了那人手上,那人也没躲过,忍着疼硬是没出声,直接消失在拐角处。

  此时张海鬼也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跑到小奚的门口,就见房门大开,小奚正捂着胳膊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身上衣衫不整,地上洒了不少还散着热气的水,透出阵阵幽香。

  封琰不太喜欢这股味道,只觉得闻到之后气血躁动,默默拽着聂思远又拉开了点距离。

  “有人要杀我!”

  小奚红着眼睛哭喊道:“我正准备洗澡,感觉房间里好像有人,回头就见有个黑衣人举着刀要杀我,还好我躲的快,不然现在已经死了!你还不赶紧抓刺客!”

  张海鬼惊疑不定地看向聂思远两人,就见聂思远点了点头。

  “我们来的时候确实看见有个黑色人影跑过去,武功不算厉害,不然也不能被我用石头打中手,只需要查看一下今晚谁的手上有伤,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张海鬼立刻吩咐下去,随即又找人来给惊慌失措的小奚包扎伤口。

  聂思远瞥了下他的胳膊,伤口很深,鲜血直流,可见动手的人确实存了杀意,只不过又有谁能跟一个小倌过不去呢?

  这海鬼坊危机四伏,有人先杀侍卫,有人给他们下毒,如今就连伺候坊主的小倌都择遭人刺杀,目的又是什么?

  聂思远想起了下午萧扶光的警告,突然脸色微变。

  “不好,可能是调虎离山,快回去找萧扶光!”

  果然等他们再次回到二层的时候,萧扶光的房间已经空了。

  聂思远目光微凛,转身就要去找人,结果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他和封琰趴在走廊上往下一看,就见后面的空地上有两人正在打斗,其中节节败退的正是萧扶光!

  与他打斗的人看不清样貌,下手颇为狠辣,一看就是职业杀手,封琰身子一跃,直接扑到两人身前,一掌将那杀手击飞。

  没想到那人败退之后牙关一紧,竟然直接吞了暗藏的毒药,片刻便没了气息,连半点逼问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们。

  这番狠辣决绝的做法让封琰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怎么回事?”

  聂思远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就见萧扶光脸色颇为难看的站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愤怒又复杂,多了几分从未出现过的怀疑和审视。

  他这才发现原来在不远处的地方还躺着一具尸体,身上穿得却是海鬼坊的衣服。

  “萧某本以为见到故人之子,念着旧情才好言相劝,没想到正是这番善意竟然让风声走漏,毁了我这几年全部的心血!聂大公子,你还真的物是人非啊!”

  聂思远神色诧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大人何出此言?”

  “聂修然,下午的事情我只与你一人讲过!本来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想让你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什么偏偏在跟你说了之后,我千辛万苦安插在这里的眼线就被杀了?甚至连找到的证据和账本都丢失不见!”

  萧扶光冷冷地打量着聂思远和封琰,仿佛想通了什么,神色愤怒之外还带着几分识人不清的自责和内疚。

  “是我忘了,你现在同封琰成婚,也算是半个魔教中人,就算此地的事情与你无关,但很可能牵扯到了魔教的利益,你自然也要为自己人着想!”

  聂思远怔住,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冷透,根本无法解释,因为他确实还没来得及问封琰,魔教是否与海鬼坊有所牵连。

  萧扶光失望透顶地看了一眼聂思远,最终独自一人离开了海鬼坊,只留下地上的两具尸体,以及沉默在原地的两人。

  “不是我。”

  看着聂思远单薄沉默的身影,封琰心里突然生出莫大的恐慌,他想去拉住聂思,可胳膊抬起来停在半空,又没了伸出去的勇气。

  这人从来都不信他,唯独今晚刚说过那句话,可所有的信任在这一刻都仿佛再次被萧扶光给毁了。

  封琰嘴唇轻颤,痛苦地垂下眸子,甚至不敢去看那人失望怀疑的眼睛,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真的不是我。”

  “嗯,不是就不是。”

  聂思远转过身,看到他这副小心又慌乱的模样,心里狠狠一疼,主动拉住了封琰的手,这才发现对方的指尖冰的吓人。

  “我又没说是你,你慌什么?”

  “可他说......”

  向来霸道任性飞扬跋扈的封教主在此刻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明明事情不是他做的,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没办法接受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聂思远遭受了这样的斥责。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聂思远踮起脚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瞬间便安抚住了他心里的惶恐和不安。

  “他自己办事不靠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聂思远冷笑:“当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就能说出那么多要命的事情,可见这人虽然验尸有些经验,但是对于人心还是疏于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漏了风声,今晚的谋划毁于一旦,这才迁怒于我,咱们什么都没做过,问心无愧,凭什么要对他感到歉疚?”

  封琰怔住,完全没想到聂思远会这样想。

  若是以前的小家主遇到同样的问题只会反省自责,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在经历这么多之后,这人的心性也被磨砺的愈发坚韧,不为外人所动。

  “还是说,你担心我会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斥责,就会把责任归咎于你?”

  聂思远笑了下,捏了捏青年已经不复稚嫩的脸颊,虽然手感已经没有以前软,不过那双漂亮的眸子发起呆,看着依然还是有些可爱。

  “别说事情不是你做的,就算是你做的又如何?”

  聂思远哼了一声,又将封琰的脸颊捏在一起,挤成了个包子,这才看出几分当年那个小孩稚气的模样。

  “如果是你做的,我也只会想办法帮你擦屁股,谁让你现在是我的人呢。”

  封琰胸口狂跳,一股暖流将整个心都包括在内,眼角都悄悄地红了起来。

  曾经何时,他见聂思远对很多人好过,对江肆等人更是偏心爱护,不知道是多么的嫉妒。

  没想到熬了这么多年之后,这份特别的偏爱终于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他直接把人拽到了怀里,使劲地抱住,恨不得对方的骨血都揉碎了填进自己的胸口中。

  聂思远感觉到脖颈间的湿意,心里也有些发酸。

  他之前说错了,这狗崽子......好哄的很,甚至只要对他稍稍好一点,就能让对方高兴到哭鼻子。

  “封教主......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没,有点冷。”

  聂思远扑在热烘烘的怀抱里,忍不住笑,发现封琰也不太会骗人,而且并不太习惯自己对他好。

  毕竟之前他对封琰真的没有半分好脸,现在想起来才是满心内疚。

  如果早知道他就是小哑巴,早知道他的心意,其实可以对他更好点的。

  聂思远学着封琰的样子,轻轻地在他脖颈上吸了一口,果然感觉青年身子一僵,比刚刚还要不知所措。

  看样子对于这种亲昵......对方其实也是不习惯的。

  “封教主。”

  聂思远抱着封琰,拽了下对方腰带上的扣子,似乎已经看见了裹在衣袍里面劲瘦的腰。

  上次封琰跳舞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一截腰身覆着薄肌,拧着的时候弧度极为漂亮,若是......

  “你想起咱们的交易没有?”

  封琰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他这时候提起那个干什么,下一刻他腰上便多了只手,被人轻轻地揉了揉。

  “我给你补点诚意好不好?”

  聂思远歪着头笑得带着几分挑衅和恶劣,清澈明亮的眸子像是藏着钩子,故意地在撩拨人,甚至还微微抬起了下巴。

  柔软的唇近在咫尺,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封琰喉咙动了动,胸口怦然跳动,难以自持地靠近,结果唇上却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他愕然地抬起眸子,就见聂思远用指尖挡住了刚刚的吻,笑着摇了拒绝。

  “现在不行。”

  聂思远的指尖划过男人剧烈颤抖的喉结,离开前还逗弄地勾了两下,嘴角的弧度愈发恶劣。

  “教主大人得先帮我撑个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