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然!”

  看见身边的人毫无征兆地倒下, 封琰脸色煞白,连忙将人扶住, 却发现聂思远并没有晕过去,眼睛空洞地看着半空,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已经绝望到了极致。

  十万八千两!

  聂思远节俭半生,连杏花天的酒都舍不得买,攒下的家底被大火烧了不算, 如今为了看病还要欠下如此巨债!贼老天简直是绝人生路!

  “三颗药丸子十万八千两,平均一颗就要三万多......”

  聂思远拽着封琰袖子,差点哭出来:“算了,我不治了, 这要是把他赎出来你不得倾家荡产?万一他治不好呢?你说那个常三是不是早知道了, 所以才故意坑咱们?我感觉我都没一颗药丸子值钱!”

  封琰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悄悄把他搂在怀里拉住了手。

  “你比一百颗药丸子都值钱。”

  沈煌乐看见他笑, 倒吸了口冷气,捅了捅聂思远:“你弟弟看着凶神恶煞的, 笑起来还真好看。”

  聂思远顿时满脸警惕地坐直了身子,挡在了封琰面前。

  “你干啥, 他已经成婚了!”

  沈煌乐看着他这副护犊子的样子, 嗤笑道:“你护着这么紧干什么?他老婆又不是你, 再说我又不喜欢男人。”

  聂思远脸上微红,端着米酒杯子抿了一口:“我怕你动歪心思。”

  沈煌乐万分无语:“我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好不好,怎么自从魔教那疯子娶了个男人之后, 你们这些江湖人就开始人人自危?我长得这么好看都不怕被人惦记, 你还怕他一个成婚的被人惦记?”

  这下聂思远的脸更红了, 封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准是我这位兄长贼喊捉贼呢?”

  沈煌乐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了看聂思远通红的脸,嘴角轻抽,悄悄地拉开了点距离。

  “放心,我跟海鬼坊的人很熟,你们刚刚又出手相助,不用你们真的去付十万八千两。”

  “你跟张海鬼很熟?”

  沈煌乐笑嘻嘻地点头:“嗯,正好再跟他做生意,最近这地方不是也在闹鬼祸嘛,听说还闹得挺凶,不少人都失踪了,张海鬼虽算不上好人,倒是够义气也讲规矩,听人说这是海鬼勾魂,就特意找我花了大价钱要请一尊白玉天后像来举办镇海大典。”

  鬼祸,又是鬼祸。

  聂思远已经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若是之前他一定会觉得又是哪个人在作乱,然后将事情都推在鬼的身上,如今却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又是那股隐藏的势力在暗中作祟。

  “镇海大典,听起来很有趣,都谁可以参加?”

  “张海鬼除了他的那帮兄弟谁都不信,所以没请外人,因为天后像是我给的,才让我过去看看,不过我没什么兴趣。”沈煌乐有些好奇,“怎么,聂兄也想去看个热闹?”

  “方便吗?”聂思远笑着给他倒了杯酒,朝他晃了晃,“我请你喝酒,”

  沈煌乐本有些犹豫,不过看到那酒杯的时候又痛快地笑着碰了杯。

  “方便,本来我是想今日离开,去趟不夜城,不过既然你想去看热闹,那我就多留几日。”

  “你要去找百里河?”

  沈煌乐笑得坦荡,毫不像个生意人,反倒带着聂思远最喜欢的直爽。

  “是啊,听说他为了给魔教那个小疯子办婚礼,花了不少钱买烟花,导致那一片的烟花都脱销了,我去那送送货,再敲他一笔银子。”

  说到这里,沈煌乐眸子亮了起来:“你也认识他?”

  聂思远冷笑:“认识,熟得很。”

  要不是为了给那狐狸办事,他和封琰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看来当初跟百里河要价还是要少了,以后非得把这笔账重新算算。

  沈煌乐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就是从他那过来吧?听说魔教为了那场大婚广发请帖,轰动江湖,你是不是也去现场看了?”

  封琰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去现场看又怎么了?”

  “还怎么了,男子相爱向来不容于世,魔教那位要不是疯子,哪敢大张旗鼓娶个男人回去?我还听说他娶的那人有祸水之色,结契于摘星楼,这不就是苏妲己转世嘛!”

  沈煌乐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当时为了亲自送那白玉天后像没机会去看看。”

  聂思远耳朵通红,吞吞吐吐地敷衍道:“都是谣言,一个大男人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可不是谣言!”

  沈煌乐一脸正经严肃:“我可是听不少朋友说,那人把魔教的小疯子勾

  喃颩

  的魂不附体,当街就亲了小半个时辰!第二天百里河把自己的药童都派过去了,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这不是祸水是什么?”

  “你不必遗憾。”

  封琰似笑非笑:“以后你会见到那位祸水的。”

  聂思远沉默,暗暗地咬了咬牙,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个该死的嘴里传出去的,反倒是封琰,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结果腿上被人再次踹了一脚,这次比之前用了点力。

  沈煌乐没再多留,只约了明日见面的时间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聂思远两人也去客栈安顿下来,也许是那药真的厉害,也许是因为吃饱了饭多了些力气,他自己走了过去竟然也没觉得累。

  不过封琰还是让他坐着休息,自己去整理行李。

  聂思远在凳子上坐的无聊,踢了踢腿,感觉状态还不错,便悄悄地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封琰的腰。

  封琰身子微微僵硬,目光却软了下来。

  “刚刚他叫你小疯子,你怎么都不生气?”

  聂思远把脸埋在了封琰后背,轻轻蹭了蹭。

  这人看着挺瘦,但肌肉都紧贴在骨头上,脱下衣服之后,像狼一样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抱起来也不软,却让他感觉无比安心。

  “他说的又不是假的,我生什么气。”

  封琰哼笑:“我可不像某人,听到别人说他是妲己转世之后,脸都绿的跟翡翠扇子似的。”

  “呸,你才是那勾人的祸水。” 聂思远撇嘴,不轻不重在他后背咬了一下,“妲己转世说的也应该是你,你之前还咬扇子故意勾我来着!”

  封琰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龄,哪禁得住这种撩拨,警告似的捏住了他的脸。

  “干什么?在解决好蛊毒之前,你别乱来。”

  聂思远又沉默了,鬼知道他这蛊毒到底能不能解开,万一宋极乐欠的钱太多,已经被赌坊的人给宰了,难不成他还真清清白白地去投胎?

  不要,他都成婚了,还留着清白干什么!

  “我感觉现在没什么事了,要不然......咱们先把事儿办了吧。”聂思远不怕死,但是心有点慌,心里压下的那点不甘又涌了上来,“还是说......你嫌我不是那个人?”

  封琰都要被他气笑了,这人演戏演上瘾了,还非得跟自己较真,若不是他已经想起了一切,恐怕到现在还在痛苦和纠结为什么会爱上两个男人。

  想到之前他自己骂自己不是东西,封琰心里就感觉憋屈。

  什么聂修然,真是欺负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随便忽悠,这明明就是聂思远当初在外面鬼混时候的化名!

  “嗯,你不是他。”

  封琰头也不抬,将衣服整理妥当,又将被褥铺好,趁着聂思远失落伤神的时候,把人直接扒了衣服塞进床里。

  “所以那事儿不行,等我想好了再说。”

  聂思远张了张口,呆呆地躺在床上看他:“那你要是想不好呢?”

  封琰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笑得颇为恶劣:“那你就哄我,哄到我忘了他,心里就剩下你。”亲了一口还嫌不够,封琰喉咙动了动,又亲了亲他唇角。

  “我去想办法联系下属,你好好休息,能睡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说完他便拎着刀一个人出门了。

  聂思远坐着还好,躺下来之后便觉得困倦,总觉得封琰刚刚的话有些不太对劲,不过更纠结他上一句话。

  又要他哄......这狗崽子又凶又爱哭,可不好哄了。

  他感觉身边空荡荡的,有点冷,神色发苦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算了,大不了就当追老婆了。”

  聂思远摸了摸仍然贴身藏着的描金小扇,心里的不舍更加强烈了一些,最终蒙着被子,偷偷地在那被要咬过的扇柄上又亲了两下。

  另一边,封琰在离开客栈之后,神情冷肃,从怀里掏出曾经的面具扣在脸上,再次找到了白天吃饭的食肆。

  此时店家整心惊胆战地等在那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几个魔教的属下都小心翼翼等着。

  “认出来了?”

  “属下不知教主亲临,言行怠慢,请教主饶命!”

  封琰漠然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冷冷道:“段敷星他们在哪?”

  那人颤声道:“前段时日传来消息,说教主在销金楼遇害,几位护法虽然不信,但是仍十分担心,段护法留守总坛,其他几人都赶去了西南,后来又听说白家被人灭门,他们又赶去了望乡镇,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想必距离这也不会太远。”

  既然封琰出现在此地,就说明销金楼和白家的事情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点之后,那人额头上满是冷汗,结果封琰的话却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后背阵阵发凉。

  “发月神火令,所有堂主职务以上人员明日天黑之前赶到海鬼镇,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宋极乐,找到后不管在哪,立刻带到我面前。”

  封琰将一物甩进那人怀里,冰冷的令牌让他拿住的时候都不禁打了哆嗦。

  月神火令,那可是月神教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使用的紧急诏令!不到万不得已就算教主也不能轻易使用,到底是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竟然逼得封琰动用此物?

  封琰没有解释,转身离开,只是冷冷地甩下几个字,让魔教的几个下属彻底被恐慌包围。

  “违命者,杀无赦。”

  如果聂思远真的出了事,他陪葬,还有什么是用不得的?

  只要能保住那人的命,他什么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