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远的话很轻, 但白府过于安静,还是被白木子听个清清楚楚, 他诧异地看向了院子中陌生的两个男人,眼神震惊又诧异。

  封琰轻轻地嗯了一声,连耳朵都没红。

  这下聂思远不淡定了:“你嗯是什么意思?”他脸色微冷:“难不成因为封教主心里装着两个人,所以就对我没兴趣了?还是说你打算真的一直守身如玉?”

  “不是。”

  听到守身如玉这个词,封琰接翻了个白眼,把人拽到自己身后。

  现在他一看见银月骨出现在聂思远面前就感觉心惊肉跳, 说不出的恐慌,这人还总往前面凑,真不怕被那东西把心肝都掏出来。

  “你不是说咱们该做的都做过了吗?怎么还没圆房?”

  封琰的眼神突然危险起来:“你之前是骗我?”

  聂思远喉咙一窒,这才想起上次他意乱情迷之下确实讲过那话, 现在竟然说漏了嘴。

  “就......还差点。”

  他脸上微红, 抓了拽封琰衣摆,小声道:“给你补上还不行吗。”

  封琰脸色不太好看,盯着他看了许久, 神色越来越怀疑,就在他准备张口继续追问什么的时候, 突然瞥见银月骨鼻子动了动,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聂思远身上。

  聂思远后背一凉, 还没等转身逃跑, 那有如实质的杀意又从他身上转向了白木子。

  此时白木子眼角的泪还没干, 神色悲戚嘲讽,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消失,身子也开始僵硬。

  下一刻, 银色的身影犹如闪电般朝着他飞掠而来, 顿时白木子尖叫一声, 直接朝着封琰扑了过去。

  银月骨闪着寒光的利爪瞬间袭向封琰,撞在了冰冷的刀身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封琰虎口阵阵发麻,险些没握住刀。

  他顾不上其他,条件反射地把聂思远挡在身后,不过银月骨这次并没有盯着聂思远,反倒一门心思追起了白木子。

  白木子本是毒发之际,也早就看淡生死,可此时依然因为她带来的恐惧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拼命地往封琰身边躲,逼得他一次次出手挡下银月骨的攻击。

  “你不是快死了吗?还跑什么啊!”

  聂思远看着封琰被银月骨的利爪逼得步步后退,心都悬在了喉咙,气急败坏地朝着白木子吼道:“这就是当年长生寨祭祀失败造出来的活尸银月骨,算起来还是你老祖宗,你不去解决自家的麻烦,总往我们这跑什么?”

  白木子额角青筋直跳,脸色惨白,刚要说话,张开嘴便吐出一大口血,在闻到他血的味道之后,银月骨眸光更亮,像是碰到极为喜爱的食物,追他也追得更加疯狂起来。

  封琰抬刀挡住她的爪子,结果对方一个回肘直接顶过来,他勉强接下,却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差点站不稳身子。

  聂思远发现今日银月骨出手比之前更为灵活狠毒,竟然会像活人一样开始偷袭,也比之前更加不好对付。

  “......咳,我虽然不怕死,可我也没打算让人把我啃成那样!”

  白木子苦笑,玩命地往封琰身后躲,封琰忙着对付眼前的银月骨,也对他无可奈何。

  聂思远看得又惊又怒,可身上刚退烧,此时正是无力,也不敢上去添乱。

  “封琰!不能硬拼,还是要想办法困住她!”

  封琰咬着牙勉强跟银月骨打的不分上下,对方刀枪不入,又有着可怕的蛮力,再加上诡异的速度,就算在江湖里都算是顶尖的高手,若是再纠缠下去,他绝不是对手。

  一旦他输了,银月骨会先啃了白木子,也不会放过聂修然。

  那人绝不能出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他目光骤然冷厉下来,不敢有丝毫保留,冰冷的刀光在空中划出璀璨的华光,转瞬之间便狠狠地砍在银月骨身上。

  这一刀几乎用上了他全部的力量,就算是银月骨刀枪不入,锁骨到胸口的地方都被划出一道可怕的刀痕,深可见骨。

  只不过她被划开的身体并没有鲜血流出,露出了里面鲜红静止的心脏。

  白木子看得心惊肉跳,这才明白聂思远说的活尸是什么意思。

  因为已经想起了之前许多遗忘的事情,他也重新回忆起曾经熟悉的药理知识,在银月骨的身上他闻到了很多虎狼之药的味道,除此之外还能闻到肉桂、雪松油之类的东西。

  在白家一次次被抽血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白木子仓皇逃窜的身影猛地停了下来。

  他知道银月骨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了。

  那群人为了长生在拿这些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做实验,本想造出长生之血,却只做到了让身体机能全部停止,人也变成了死物般的存在,但不会腐烂,除非以银针入脑,封住所有生气,才能重新化为枯骨。

  恐怕这银月骨当时因为银针扎错了位置,或者扎得不够深,所以生气半封半溢,导致现在仍能活动,这才成了不生不死的活尸。

  之所以盯上他是因为他体内流的是最纯正的长生之血,与她有着极高的相似性,却更完整,可能会终止这种生死模糊的状态,所以对银月骨来说他才是最有诱惑的东西。

  白木子似哭似笑,没想到自己到死都不能摆脱血脉里的诅咒。

  在他之前还不知道还有多少银月骨这样的受害者,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女孩都经历过什么样惨烈的遭遇。

  也许他的存在也不单单是鬼星降世,可能他的出生就是为了终止银月骨身上的罪孽。

  白木子心头闪过明悟,不再躲闪,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狠狠地朝着自己脖颈捅了进去。

  鲜血喷涌出来的瞬间,银月骨的眸子里蒙上了浅浅的血光,发了疯似地撞开了封琰,扑过去狠狠地咬住了他。

  “果然好疼,不过可能没她当年疼。”

  白木子惨笑,任由银月骨大口大口地吮吸地着他的鲜血,再次看向了聂思远。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你确实给了我一个真相,即便是那样的讽刺可笑,本来我是最讨厌取血的,现在也没什么了,就当给你的谢礼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对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接了一小瓶的血,鲜红的液体流淌进去后不仅没有凝固的趋势,反而流光闪动,像活的一样。

  银月骨埋头在他脖颈间,鼻子微动,却没有停止动作。

  白木子将那瓶血直接朝着聂思远扔了过去,还没等他伸手接住,封琰抬手便先将瓶子扣在了手心里,眼里满是戒备。

  “他快死了。”

  白木子的话让封琰瞬间脸色大变,聂思远目光闪烁,对此却并没有太多意外,反倒微微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

  封琰的神色有些狰狞,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聂思远,却发现对方一声不吭,并没有否认白木子的话。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受不得劳苦,得在床上养着才行,但不知道靠什么东西强行透支了气血,现在应该已经濒临极限。”白木子眼里闪过几分同情,从刚刚一见面,就在聂思远身上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是蛊,他也碰了蛊,已经没几天可活了。”

  顷刻间封琰脸上血色尽褪,瞳孔中泛起巨大的痛苦和悲伤,没敢再看聂思远,整个身子都轻轻颤抖起来,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

  聂思远不忍心看他这样,小声地反驳道:“也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就是得......调养一段。”

  白木子已经站不稳了,再次跌倒在地上,银月骨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的血,因为感觉姿势有些不方便,索性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

  “我的血可以克制蛊毒,但不能直接用,你带他去找海鬼坊的毒医宋极乐,他会有办法。”

  可怜白木子一生蹉跎,从未被人抱过,没想到在生命结束之前,被她这样抱着啃,只觉得悲从心来,又尴尬又无措,只盼着银月骨动作再快点,让他赶紧死掉才好,更不想继续被人看着。

  “还不走吗?难道你们还想看着这东西是怎么把我吃完的?他时间不多,如果找不到宋极乐,半个月之内必死无疑,你还敢耽搁?”

  封琰死死地咬着牙,转身将聂思远一把抱起,却在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用不用我送你上路?”

  白木子沉默了一瞬,再次露出苦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解脱后的轻松愉快。

  “不必。”

  他咳了一声,脸上出现了死人才有的灰暗,瞳孔开始渐渐扩散。

  “让她抱着吧,我正好也确认下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男人。”

  聂思远闻言,心里再次颤动,本想说什么,最后又默默地咽了回去,因为他感觉那个猜测不仅毫无依据,若是说出来,也许更加残忍。

  白木子不惜搭上自己都要替杜少陵报仇,甚至在失忆后选择回到了他最厌恶的白府,回到那个困了他一生的牢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真的不爱杜少陵吗?

  聂思远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他感觉白木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遗憾。

  封琰一声不吭地抱着他就往外面跑,甚至用上了轻功,半刻都不敢耽搁。

  聂思远心里发软,正要安慰两句,却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哨声从远处传来,猝然抬起头,竟然看到一到熟悉的人影正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人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哨子,脸色发青,阴森恐怖。

  正是琼州府衙里那个疑似长生寨幸存者的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