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风里带着腥气。

  封琰的手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却像是没看见,紧紧地护着怀里的人躲闪着杀手的攻击。

  他找准时机,劈手夺刀,反手捅进了杀手脖子,出手极为干脆狠辣。

  若是平日,聂思远没准还会鼓个掌。

  可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封琰的脸上,喉咙发干,失神的眼中满是惊艳,莫名又想起被封琰扒皮的那个人说的话。

  姿容绝好,竟是真的。

  直到封琰又险险地躲开一剑,聂思远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放开,我去帮你拿刀!”

  “不用,你老实点。”

  封琰冷冷地看着残存的几人,右手还拿着之前的匕首,出招愈发狠厉。

  可对方似乎看破他很在意左手护着的人,要么不靠近,要么招招都奔着聂思远。

  没过多久,封琰身上便又填了两处新伤。

  聂思远心里暗骂,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在封琰格挡时的空档,腰身一拧,灵巧地从封琰手臂下划了出去,直接扑进了商玉香房里。

  封琰手里骤然一空,心里砰砰狂跳,还没等他回头骂人,杀手便又袭击了过来,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沉重的破风之声。

  “接着!”

  聂思远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子,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上的长刀朝着封琰扔了过去,刚一用力,腰上便传来剧痛,手腕一抖,险些没扔动那刀。

  封琰头也没回,后退一步反手接住他扔过来的刀,眼中怒火中烧,凶横的刀气席卷四周,几个喘息的功夫便解决了眼前围攻他的人。

  紧接着他身形急闪,出手如爪,直接捏碎了那暗中放冷箭的人的喉骨,这才怒气冲冲地朝着聂思远大步走去。

  “我说让你老实点,你听不懂吗!”

  操,这狗崽子摘了面具,连发火的模样都挺好看。

  聂思远神情复杂,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封琰大惊,连忙将他扶住。

  “我没事。”

  聂思远苦笑,以前他能和封琰打得不分上下,如今稍稍扔把刀都能扭了腰,还真不是一般的废。

  “刚刚挣开的时候,腰拧了,现在有点站不住。”

  封琰并不信,仔细检查后确实没见到什么伤,这才放下心,只不过手又故意往他腰上按了按,疼得聂思远倒吸一口冷气。

  封琰抿了抿唇,低声骂了句。

  “该。”

  聂思远懒得与他计较,挣扎着要往外面走。

  “你还不消停?”

  封琰眼中闪过凶光:“是不是只有我把你腿打折了,你才能老实安分下来?”

  “我去看看我爹!”

  许是今日的变故超出了聂思远的预料,他也没了耐心,像捏包子一样伸手捏住了封琰的脸。

  少年脸上的肉都被他捏了起来,艳色的唇紧紧抿着,微微鼓起,终于露出几分符合年龄的青涩。

  ......还挺软。

  封琰也没想到他敢做出这样放肆的动作,呆怔一瞬后,着实露出几分羞恼,一歪头将脸挣了出去。

  “你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聂思远梗着脖子瞪他:“你杀啊,反正你那白月光已经死在你手上了,现在这个替代品你又看不上,来,杀了我,以后你就抱着棺材睹物思人去!”

  封琰一噎,突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他涩声开了口。

  “你......真愿意当他替身?”

  聂思远满脸不耐,转身就要走,“我愿不愿意重要吗?封教主之前都说了我不配,难不成我还跟你死缠烂打?”

  他刚迈开一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这次倒是没弄疼他。

  封琰抿了抿唇,眼中似是挣扎,最终定定地看他。

  “如果我答应你,你有什么条件?”

  聂思远看着满地的杀手尸体,心里不安到了极致,他隐隐觉得这地方不仅邪门,甚至水深的可怕。

  “当我靠山,护我聂家周全。”

  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而封琰也再次沉默下来。

  曾经的明月悬天触不可及,变成了今日的镜花水月不知真假,可封琰就是想赌一次。

  他赌自己没有认错。

  他绝不会认错。

  “那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聂思远愕然地转过头,就见少年的眼底没有半点玩笑,甚至渐渐生出了可怕的执拗。

  他犹豫片刻,实在担心聂和等人的安危,不得不咬牙答道:“任君处置。”

  “成交。”

  封琰抬起手,却看见了满手的血,最终用干净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聂思远冰冷的脸颊。

  “先让我看看大公子的诚意。”

  聂思远不知道这狗东西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态度,心里虽暗骂不止,但还是强忍着厌恶,硬着头皮凑了过去。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封琰耳畔。

  “如此可满意?”

  聂思远死死地拧着眉,若不是封琰这模样确实有点勾人,他对着个男人还真下不去口、

  即便这样他还是把自己恶心够呛。

  “敷衍了事,算了,在这地方,本座也没那个心情。”

  封琰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又将聂思远拦腰抱了起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略微停顿,将面具捡起来小心扣好,似乎并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脸。

  聂思远有些奇怪,也没有多问。

  两人来到正堂后,就见地上也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韩龙以及聂和上官几人微微喘着粗气,像是刚解决这些杀手。

  却没看见书生。

  聂思远开口就问:“陈景林呢?”

  “在那。”

  上官惊容神色紧张,指了指楼梯后面,可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封琰嗤笑:“跑了?”

  上官惊容也没想到陈景林不会武功,竟然还能趁乱逃走,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封琰抬手将聂思远放在椅子上,言语中满是嘲讽。

  “废物,连个书生都看不住。”

  上官惊容脸色铁青,抬腿就要追,可还没等他动作,便听到后院中传来了陈景林的惨叫声。

  “不好!”

  他脸色大变,直接朝着后院跑过去,这次聂思远反倒没再急着起身了。

  封琰扯了块衣角,随意地缠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上,垂眸问他:“怎么了?”

  聂思远低声道:“那马夫死前还说了句话,他说,大门不是他关的。”

  封琰马上反应过来,诧异地挑起眉。

  “他也跟安县那场大火有关?”

  “恐怕他也是参与者。”

  封琰动作停住,眉眼间多了几分冰冷。

  他突然拿出一块令牌交给韩龙,随即让他立刻带着聂家的人离开幽兰驿,却留下了聂思远。

  聂和并不同意,没想到他的态度异常坚决。

  “如果你不走,你就别想再见到你儿子了。”

  封琰的命令不容置疑,聂和对他又惊又怕,看到聂思远点了点头,这才不得不跟着韩龙离开。

  后院不断传来嘈杂的声响,不仅能听到上官惊容怒喝,还夹杂着陈景林癫狂的嘶喊,不知何时,又响起了嘶哑低沉的戏腔。

  那声音悲愤哀婉,如鬼似魅,听不清是男是女。

  聂思远喃喃:“又是《火烧纪信》。”

  安县聚仙阁大火,唱的便是这出戏。

  封琰看他的眸色格外深沉:“大公子博学。”

  他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又朝着后面扬了扬下巴。

  “后面都那么热闹了,不去看看?”

  聂思远揣起袖子,笑了:“这时候可不能去给上官少主添乱,还是等他处理好再去吧。”

  没过多久,上官惊容便拎着不知死活的陈景林回到了大堂,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

  聂思远瞥见陈景林身上除了些跌撞伤外,还多了处不致命的刀伤。

  他慢悠悠问道:“怎么了?”

  “陈景林疯了,我刚去就看见驿使满身是血地倒在厨房门口,临死前还拉着他的衣服,陈景林又拿着刀要去杀商玉香,我只能先把他打晕。”

  上官满脸急色,言语中不自觉地多了命令的口吻:“聂家的人呢?让他们看着这里,我去通知其他人过来。”

  “他们走了。”

  “走了?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让他们走!”

  聂思远歪着头,面上十分疑惑:“他们跟这里的案子又没关系,为什么不能走?再说,刚刚有杀手过来,留在这不是很危险吗?”

  上官惊容怒不可遏:“此地连死数条人命,甚至有杀手试图灭口!他们难道不应该留下来保护剩下的两个人吗?”

  聂思远冷笑:“所以聂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你放屁!聂家明明有五个人在这,可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不管不顾,如果一开始就派人看着那两人,那马夫和驿使都不会死!你们聂家是正道名门,怎么如此贪生怕死!”

  “呵,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聂思远怒极反笑,目光冰冷刺骨。

  “不管不顾?你们藏剑山庄不是一直这样吗?”

  上官惊容被他眼中的恨意和怨毒惊到,聂思远却步步紧逼。

  “少庄主,聂思远死前如何嘱咐的你?你可还记得?”

  一听到聂思远这个名字,上官惊容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就连封琰的脸色都变了。

  “他说,若有意外,请你照拂聂家,但是他死后三个月,你可曾去给他上过香?可知道他死无全尸,连棺材都不能入土?”

  上官惊容全身一震,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聂家被人欺负的时候,藏剑山庄在干什么?”

  “聂家是正道名门,那你们还有脸在我家灵堂逼我们交出家传剑法?”

  冰冷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闷棍,打的上官惊容彻底惊呆在原地,他怔怔问道:“什么剑法?”

  聂思远冷笑:“那得问问你的管家上官桀,将聂家剑法练得如何了!”

  上官惊容面无血色,手中重剑摔落在地。

  “我聂家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幽兰驿一案如今只剩下陈景林一个嫌犯,真凶明了,上官少主自行处置吧,恕在下不奉陪了!”

  聂思远气得转身就要走,却被封琰一把拉住,他愤然回头,只觉得一道温热的内力传递过来,让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你走什么?该滚的是他。”

  封琰淡淡开口,下一刻,寒光闪过,上官惊容心头狂颤,脖颈缓缓溢出一道猩红的血线。

  他喉咙动了动,后背冰凉,甚至没看清封琰是如何出的手。

  “不说话,就当本座是死人?滚......”

  封琰说话时刻意放慢了速度,手里的刀戏耍似的朝前点着,看似漫不经心,却让上官惊容的心都沉入谷底。

  “再敢说一个字,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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