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色皮袋一散,整整占了半个床边,一根根尖细的银针排布整齐。

  陈太医从其中抽出一根,娴熟的捻起一根落在空茗雪的虎口处,紧接着是小臂,陈太医微微拱手,“请吕大人把殿下的里衣解开。”

  吕长青注意着他的针法,娴熟刺位,每一针都是恰到好处,他这才微微放下心,皇帝还没有对他这弟弟太过赶尽杀绝。

  不是他顾虑太多,而是人心难测,更不要说圣心,自古伴君如伴虎,圣心猜忌,而且空茗雪自小便是人人口中的聪敏之人,这次局势也是他一手掌控,从头到尾,皇帝都是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弟究竟有多大能耐,空茗雪与他一致对外是一把利剑,若是有一天反水对他,那他怕是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换做是谁,都是要顾及半分。

  空茗雪的小腹依旧有些鼓胀,产后时间太短还未彻底消去,陈太医的银针在那腹上排列开来,却是落在那腹中的一针刚落,空茗雪的汗水就落下来了。

  那苍白的脸上眉心微皱,显得哪怕未醒也是担着苦楚。

  那眼睫浓密,在那脸上如同用了重墨精心勾勒出的一副墨画,那额头滚烫微微贴在吕长青的脖颈一侧,那人发着微微的挣动。

  “殿下,殿下。”吕长青轻唤,那人却还是紧蹙这眉头,向后微扬着脖颈,还是未醒。

  已是一刻钟过去,参汤又来了一碗,瓷勺压着那唇送进,空茗雪喉头滑过一道,吕长青大喜,“殿下肯咽了。”

  那参汤混了药材,青绿的瓷碗里承着浓黑的药汁,只在鼻间轻嗅都让人忍不住犯呕,更何况咽下去。

  仅有两月卧床,空茗雪却是眼见着消瘦,额头上的青筋显得愈发明显,前喉滑过一道,却是显得艰难,果然没咽几勺,空茗雪的前胸就剧烈的起伏,双唇微分,整个人向前伏去,入口的药物尽数呕去。

  “殿下!”吕长青把人揽住,只觉那人呼吸都急促起来,脸色苍白的像是一个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

  太医又挑针而起,在那腕上落下一针,叫下人再去端一碗药来。

  吕长青望着那侧脸,突然心中有想,那两日昼夜,空茗雪靠在床畔,腹部坠在腿根处,双手无处揽放,抓着那衣摆,汗珠从他垂落的发丝滴落,他死死咬住唇,他很轻的说了句疼,但是吕长青听到了。

  那紧绷的神经,他从空茗雪眼中看到的无助,不过只因为他一句,世子见到孩子会开心,空茗雪就真的咬着牙突破自己的锆郅到达极限。

  而此时,一碗浓药与生子之痛相比,空茗雪却是一点也容不下,他心中不免有些忧心,究竟是他咽不下,还是他......根本不想咽?

  “殿下此次元气大伤,日后这身子可真是遭受不得折腾了。”陈太医微微皱眉,伸手把之前落得针都起了,空茗雪的气喘的厉害,手指微动,想要去抓自己的胸口,却被陈太医按住,只见最后一根针起下。

  空茗雪瞬间胸口向前,一口浓黑的鲜血呕出。

  “殿下!”吕长青连忙去扶,却还没等动作,陈太医先伸手稳住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

  空茗雪伏在床边,那脊背之上一对蝴蝶骨愈发明显,整个人真的好像就剩下一身骨头,下颌还坠着血珠,顺着那脖颈蜿蜒而下。

  他呛咳了一阵,眼中含了一层朦胧的雾气,鲜红的血珠悬在唇边,那苍白的唇上沾血,格外刺眼,双手青色的血管交错鲜明,修长的指尖紧紧扒住床畔,羽睫微颤,露出一双无神的琥珀色的眸底。

  “殿下.....你终于醒了......”吕长青忍不住笑意,他本想着提防,却没想到陈太医的针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心中隐隐有些敬佩,这样的医术怕是真能使出杀人于无形的力道来。

  吕长青伸手去扶,空茗雪却是微微偏过头,那墨色长发垂落在肩颈一侧,眉心微皱,脸上是遮不住的虚弱,那双眸子像是沁过血一般眸底生寒,沾血的唇微分,声音无力虚弱,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把.....把久赢叫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