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完结】>第93章 交易所的巨人

  吕西安和阿尔方斯同乘一辆马车离开了伊伦伯格府邸,这辆马车先去交易所将阿尔方斯放了下来,而后又过了塞纳河,将吕西安送到参议院去。

  参议院位于塞纳河左岸的卢森堡宫,这座佛罗伦萨风格的典雅建筑,曾经是路易十三的母后玛丽·德·美第奇被儿子软禁的所在,大革命之后,这里就成为了参议院的所在地。

  这是一个天色阴沉却气候异常温和的秋日下午,还带着暖意的西风将枯叶从正日渐稀疏的枝头上吹过,就像是脱发的中年人每次洗头时候都要抓下来一把头发,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的头发变得越来越少。金黄色的落叶随着风,在宫殿附属的公园里飘舞,落在行人的头上或是喷泉的水池里,引来几只绿头鸭好奇地啄食着。

  参议院在奥尔良王朝时期被称为“贵族院”,在拿破仑三世的第二帝国统治下,这个机构的官方名称又变成了“元老院”,但无论名称如何改变,这个机构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权力,在第三共和国,参议院唯一重要的职能,就是投票选出共和国总统。

  当吕西安下车的时候,他发现这座宫殿的柱廊里已经挤满了来自各大报馆的新闻记者,这些鲨鱼已经闻到了正在海水当中扩散的血腥气,而正在失血的就是总统本人。这两个月以来,勋章丑闻给爱丽舍宫造成了接连不断的打击,总统身边的多位幕僚已经引咎辞职,如今火虽然还没有烧到总统本人的身上,但他面前已经没有护城河或是围墙了,只要丑闻继续发酵,那么总统本人被牵扯进去只是个时间问题。

  在参议院的走廊里,交头接耳的人群在谈论着一个不祥的事实:第三共和国之前的两位总统都未能够得到善终——第一任总统梯也尔因为镇压巴黎公社而臭名昭著,1873年不得不因汹汹民意而辞职;第二任总统麦克马洪元帅本身是君主派,可在他的任期里,参议院和众议院都被共和派所占据,他无法忍受这种格局,只能辞职以保全体面。

  令人难以预料的是,八年之后,情势整个颠倒了过来——共和派连同他们的格雷维总统一道声名扫地,右翼和保王党看起来又有卷土重来之势。法兰西的政治就像是钟摆,在左右两边来回摆动着,摆到左边的时候就是共和国,摆到右边则是王朝或是帝国,这样的摆动每隔二十年就要颠倒一次。

  对于总统此次演讲的目的,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要借助参议院这个舞台,对涉及到他的这些指控做出回应。比起众议院那些吵吵嚷嚷,为了曝光率不惜一切代价的政客,参议院的成员们多是些“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老派人士,这类人最爱自夸老成持重,因此即便他们不支持总统,也不会像众议院那些穿礼服的猴子一样当场喝倒彩,至少也要保留基本的体面。

  吕西安并不是参议员,但他如今也算是政界有影响力的人物,他施展了一些影响力,又塞给了一位执达吏几张钞票,于是当大多数人都在门外等候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了二楼的走廊里,那里的每一根柱子后面都已经站了一个或几个有门路的观众。

  他看到了夏尔·杜布瓦朝他招手,这位著名的大记者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外加一根铅笔,已经在面对着演讲台的那根柱子后面找好了位置。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一个参议员朋友把我带了进来。”夏尔向走过来的吕西安说道,“整个法国都在注视事态的进展,所有的大报馆都各显神通。”他用手指点着一根根柱子后面的人影,“这是《费加罗报》的杜瓦蒙,他写的文章只有七十岁以上的人才会看;那个是《每日新闻》的雷尼埃,一个老流氓;还有《晚报》的贝桑松,他一贯看不起跑现场的记者,他的报道都是自己在编辑部的办公室里炮制出来的,连他今天也来了。”

  “你们新闻界对这次演讲是怎么看的?”吕西安试探道。

  “主流观点认为他是1815年的拿破仑,正率领大军团开赴滑铁卢做最后一搏。”夏尔随手在笔记本上拿铅笔写着什么,“这只雄狮被逼到了墙角,它要么一口咬死猎人,要么就被猎人的长矛捅死。”他朝着吕西安挥了挥铅笔,“话说起来,您还是第一个掷出长矛的人呢,您当时揭露了勋章丑闻,现在您有什么评论吗?”

  “我没有什么评论,”吕西安靠在大理石的栏杆上,俯身看着下面的会议厅,半圆形的厅堂里座无虚席,“我只知道他女婿出卖勋章,这是事实;他的心腹,秘书和办公厅主任都牵扯了进去,这也是事实。如果有人依旧认为总统是爱丽舍宫当中唯一一个清白的,那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您介意我在报纸上引用您的话吗?”夏尔问道。

  “随您的便吧,我已经彻底得罪了他,也不缺这一句话。”吕西安有些焦躁地掏出自己的怀表来看,时间已经快到两点了,交易所已经开市了一个小时,阿尔方斯那边的进展如何呢?股票的价格是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往下跌,还是一路冲高,一直要把他们炸飞到天上去?

  他用力捏着大理石栏杆,把自己的手心都捏的发红了。

  终于,大厅的两扇木门打开了,在吕西安所站位置的正下方,传令官拿他巨大的黑色手杖撞击着地板,敲击声在拱廊和穹顶之间回荡着。

  “共和国总统,儒勒·格里维阁下!”

  在参议员们目光的注视之下,儒勒·格里维总统走入会议厅,他的礼服上挂着勋章绶带,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刻意的平静,但眉头比起一个月前深了很多的皱纹却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了的。

  他和坐在走廊边上的几位向他伸出手来的参议员握手,但这些雪中送炭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和总统一党的参议员们都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用空洞的眼神盯着演讲台,他们在刻意地和格雷维总统撇清关系。

  总统朝议长微微鞠躬,而后走上演讲台,大厅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热烈鼓掌的只有几个人,大多数人都只是将两只手掌轻轻碰了一碰罢了。

  议长头顶的钟表敲响了,时针指向下午两点,距离交易所闭市还有一个小时。

  总统打开手里拿着的文件夹,将演讲稿一张一张地平铺在桌面上。

  “诸位参议员们,”总统的声音洪亮,这是他在担任律师时候所养成的习惯,“自从我荣幸地蒙诸位推选为共和国总统,已经过去了八个年头,在这令人难以忘怀的八年里,我们一起为法国人民的福祉而不断努力着。”

  他的声音开始时候有些颤抖,但说出几个单词之后,就立即镇定了下来,他的两只手一直放在演讲台上,并没有如其他的政客一般,一边演讲一边做着手势。

  “这是我第十次以总统的身份站在这个演讲台上,而每一次我站在这里,都是为了与诸位讨论攸关国家和国民的利益的问题。”

  “在我的任期当中,我一直试图做出对于法兰西而言最有利的决定。我一直深信,在公众生活当中,不应当别出心裁或是哗众取宠,当别人在说话时,我应当埋头实干。因此,过去几个月关于所谓‘勋章丑闻’的一系列事件,对于我而言是漫长而艰难的。”

  “我一直认为,我有责任尽全力履行自己的职责,完成你们赋予我的总统任期。”总统环顾了一圈大厅,那眼神里终于露出了被他竭力隐藏了许久的痛苦,被这个眼神所扫视到的人几乎都低下脑袋,不敢直视总统的目光。

  “然而,”格雷维总统深吸了一口气,“在过去的几天里,我发现无论是在参议院还是众议院,都无法找到坚实的基础来证明我的这种坚持的必要性。”他轻轻移动了一下演讲稿,“我原本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沿着我从政时候就选择好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但过去一段时间的思考让我明白,国家的利益高于我个人的利益,作为法兰西的总统,我有义务为了法兰西的宪法精神和共和传统牺牲我自己。”

  吕西安听到夏尔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天,他不会是打算……”

  “看来他是打算这么做。”吕西安终于放开了栏杆,他的手掌因为充血而红的像石榴。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让氧气充满他的整个肺部,从今天早上算起,这是他第一次畅快地呼吸。

  快说啊,吕西安盯着演讲台上的总统,快点把你的稿子念完,快点把那句话说出来。

  “经过与许多政治领袖的讨论,我发现我无法获得参众两院的支持,没有这些支持,我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

  “当国内和国外都面临着严峻挑战的时候,法兰西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的总统,一个团结协作的议会。我意识到,如果我个人继续为自己辩护,那么无聊的攻讦和党派争斗将会占据我们政治生活的全部舞台,而政治家们本应当用这些宝贵的时间来致力于世界的和平和国家的繁荣稳定。”

  他停顿了一下,用力咳嗽了一声。

  “因此,我决定辞去总统职务,这一决定将于今天晚上六点生效。”

  吕西安靠在柱子上,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见下方的大厅里所爆发出的喧闹声,这喧闹声意味着赌桌上的牌被翻开了,而他拿到的是同花顺。

  “您怎么了?”夏尔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您的脸一会白的像纸,一会又红的像着了火,”他用手摸了摸吕西安的额头,“似乎也不是发烧了啊。”

  “不,不,我没事。”吕西安终于回过神来,几个记者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他们是要赶回报馆发紧急新闻的,“您去忙您的吧,您的同行们已经行动起来了。”

  “您确定您没事?”夏尔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吕西安坚持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好吧,”他握了握吕西安的手,“您记得看明早的报纸。”

  当新闻记者离开之后,吕西安终于又看向演讲台,此时议员们已经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而总统也继续着他的辞职演讲。

  “……根据宪法,参议院议长阁下将会成为临时总统,直到下一任总统被选出为止。很快,在座的诸位将选出法兰西的新一任总统,我希望这个职位能够被移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希望他会是一个比我更高明的医生,能够治愈社会撕裂的创伤,让法兰西将过去一个世纪的痛苦和分歧抛诸脑后,重新回忆起那些先贤们为我们指出的共同理想,重新强调我们作为法兰西人的团结一心。”

  “对于在艰难时刻支持我的家人和朋友们,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并会永远铭记你们的支持;至于那些反对我的人,我也不愿意对他们恶语相加,我只希望他们的行事都出于公心,是为了我们国家的利益。”

  “我带着遗憾结束自己的总统任期,但这丝毫也不会减损过去八年里作为总统为法兰西服务给我带来的自豪与欣喜,这八年对于我们的国家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共和国虽然依旧有着许多的瑕疵,但她也初步稳定了下来;欧洲维持了难得的和平,法兰西得以从战争带来的损害当中恢复过来;我们的工商业欣欣向荣,我们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我即将结束几十年的政治生活,在这里,我要向各位告别,向法兰西的人民告别。我为了自己的信仰奋战,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完成我的义务,我感激命运对我的慷慨,怀着感激之情,我将要就此退出政坛。”

  “最后,我祝诸位好运,并祝我的继任者一切顺利。”

  大厅里的掌声比刚才要热烈一些,总统收起演讲稿,朝着大厅的出口走去,这一路上朝走廊上伸出手试图和他握手的人比刚才多了不少。

  儒勒·格雷维总统辞职了,这一决定出人意料,但理由倒也不难猜测:他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勋章丑闻”的矛头直指总统的女婿,但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冲着格雷维总统本人来的,既然他现在已经宣布辞职,那么恐怕也没人再有兴趣和威尔逊先生这个不成器的议员继续纠缠了。况且,总统已经辞职,如果再对他穷追猛打,未免就有些“过火”了——法兰西民族一贯多愁善感,到那时候如今的汹汹民意转瞬之间就会变为对格雷维一家的同情,因此最好的做法就是见好就收,让总统和他的家人享受平静的退休生活。

  吕西安不由得对总统产生了一点敬佩——总统牺牲了自己的地位,将自己的家人从政治的泥潭里拉了出来,而吕西安自认自己怕是做不出这样的牺牲。但政治就是政治,格雷维总统是对手,因此即便现在时钟倒转,对总统产生的敬佩之情也不会让他在试图整垮总统的时候有丝毫手软——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已经开始逐渐领会这个道理了。

  他走出了参议院大厅,外面的记者已经消失一空,他们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回报馆去报信。在这座世界之都里,消息的传播速度只有下水道里的霍乱弧菌可以与之媲美,吕西安毫不怀疑,交易所已经得到了总统辞职的消息。

  他沿着铺着石子的小路,绕着宫殿前的喷泉转了三圈,才朝着卢森堡公园的侧门走去。他下车的时候,把阿尔方斯的马车打发了回去,于是他伸手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告诉车夫去交易所。

  当他终于抵达交易所广场的时候,交易所已经在二十分钟前闭市了,在尘土飞扬的广场上,跑街,经纪人和投机客们都在讨论着阿尔方斯·伊伦伯格打的漂亮的一仗。跟着他一道赌空头的人都赢了钱,而赌多头的输家则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广场上的绿色长椅上,虽然已经是深秋,可他们的脑袋上都挂着黄豆大的汗珠子。

  在广场中央的路易十四的骑马像下,吕西安遇到了之前参观交易所时候见到的那位皮罗特先生,他眉飞色舞地向吕西安介绍了今天交易所里发生的事情。

  在一点钟开市之前,市场上已经有了不少传言,似乎有人正在场外市场里做空单,而这类传言许多都牵扯到阿尔方斯和他的手下们。

  在这样波谲云诡的气氛当中,交易所迎来了一个几年以内最凶险的交易日。刚开市的时候,大多数股票还是短暂上涨了一阵,这也给了赌多头的一方一些信心,让他们觉得阿尔方斯做空的传言要么是假消息,要么就是这个年轻人栽了一个大跟头。

  然而到了下午一点一刻,上涨的趋势被打断了,阿尔方斯的党徒们开始突然卖出,这样的卖出只是一种试探,同时也体现一种对自己判断的信心。而多头一方以罗斯柴尔德银行为代表,吃下了伊伦伯格一方所抛出的所有证券,他们竭力维持着股票的价格,因此股价一时间僵持不下。

  下午一点半,阿尔方斯开始加大火力进攻,一时间卖出的喊叫声响彻交易所的大堂,楼上的电讯室传来了外地的电报——阿尔方斯同时还在里昂和布鲁塞尔的交易所里大量抛出。经纪人们如同没有了脑袋的苍蝇,在交易所里四处乱窜着,一切都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整个市场被迷雾所笼罩,连以往最亲密的交易伙伴都开始互相猜疑。

  大多数的股价还在高位震荡着,阿尔方斯不断抛出,而多头则被迫用高价吃下空头一方的全部抛单。杜·瓦利埃先生和马里奥尔先生都吓的两眼发直,喊价的声音都颤抖了,可阿尔方斯的命令始终不变:接着卖下去!始终卖下去!把所有的证券卖出去!周围的一切化作汹涌的浪潮,可阿尔方斯巍然不动,比起直布罗陀的巨岩还要坚挺,浪涛拍在他身上,只能化作白色的泡沫,自己把自己拍的粉碎!

  当所有人手里的怀表指向两点一刻,也就是距离闭市剩下四十五分钟的时候,突然传开了总统辞职的消息,这个消息并没有一个开始传播的点,而是在一瞬间就从交易所的各处同时爆发了出来,每个人的嘴里都在说这件事,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们如同无数只鹦鹉,在大厅里和广场上叽叽喳喳,重复着这条爆炸性的消息。

  这个消息将交易所抛入了彻底的混乱——证券的价格崩塌了,而且崩塌的很彻底,就像一座蓄满了水的水坝发生了溃坝,排山倒海的洪水从水库里冲了出来。各种证券的价格以十到二十法郎为阶梯不断下跌,空头和多头的区别已经消失了,每个人都在洪水当中晕头转向地挣扎,为了保全自己,他们疯狂地试图将自己手里持有的股票抛出去,就好像那些证券是拉掉了保险的手榴弹,如果再多持有一分钟就要将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终于,随着闭市的电铃响起,这场可怕的灾祸结束了,投机客们昏头转向地从大厅走到广场上,试图算清自己在这场风暴当中究竟是赚了钱还是亏了钱。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毋庸置疑——阿尔方斯是今天最大的胜利者。

  收盘的牌价被挂了出来,绝大多数的证券都下跌了至少五十法郎。上涨的则不超过十家,而其中上涨最多的分别是伊伦伯格银行与海外银行,前者上涨了七十五法郎,后者则上涨了五十六法郎。

  “那么您是赚钱了吧?”吕西安看着皮罗特先生的样子,年轻经纪人的四肢快要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起来,这个问题算是白问了。

  “我是和阿尔方斯少爷一起做的空头,”他挺直了腰杆,就像是老近卫军的退役士兵们谈起拿破仑皇帝一般崇敬,“和阿尔方斯少爷站在一边准没有错——我赚了二十万法郎!”

  “这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了。”吕西安笑了笑,“恭喜您,顺便问一句,阿尔方斯现在在哪里呢?”

  “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好要从大厅里出来呢,我想和他握握手,但是没有机会呀!那些人都围在他身边……啊,您看,他出来了!”

  吕西安顺着皮罗特先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金融大王的身影出现在交易所的柱廊下方,在他身边是脸红的像个铁匠的杜·瓦利埃以及两眼放光的马里奥尔,还有其他的许多人,他们感恩戴德地弯着腰,试图握一握阿尔方斯的手,仿佛他的手和弥达斯国王的手一样,有着点石成金的魔力,只要稍微碰一碰,就能得到财富女神的祝福。太阳在广场上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遮盖住了路易十四国王的雕像,在胜利的荣光当中,他的亿万金钱让他变得比这位伟大的国王还要高大,让他成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巨人。这个巨人顶天立地,用他惊人的气魄,将整个巴黎踩在脚下。

  阿尔方斯用征服者的眼光扫视着下方的广场,扫视着这些金钱的信徒们,他的目光和吕西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吕西安从没见过这样的目光,那目光并非是人类的目光,而是半神的目光,在这一刻,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凌驾于一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