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完结】>第48章 交易完成

  既然辩论的一方已经昏倒,这场辩论自然也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于是吕西安礼貌地向市长和在场的几位负责主持辩论的官员告辞。而这些官员们一个个都表现的十分巴结,陪着笑把吕西安送上了马车,毕竟在今天的辩论会之后,吕西安取得选举的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作为布卢瓦在议会的代表,吕西安将成为本城的头号政治人物,这些官员们自然要趁机讨好一番。

  马车跑的很快,吕西安身下的坐垫和靠背抖动的很厉害,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就好像是坐在松软的云朵上一般。年轻的候选人心情非常愉快,而如今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他也懒得再掩饰自己的兴奋情绪了。

  我肚子好饿,吕西安心想,刚才的午餐时间他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几口汤和一块面包罢了。可如今他却胃口大开,似乎胜利的滋味比起早晨清新的空气还要令人开胃。年轻的吕西安·巴罗瓦,刚刚赢得了自己在政坛的第一场胜利,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当拿破仑赢得他的第一场胜利的时候,他也表现的一样激动吗?

  马车穿行于布卢瓦城的街道之间,两旁的人行道上站满了三五成群的市民,他们的手里要么是拿着一份报纸,要么就是在听别人念报纸上的东西。一张报纸,轻薄而又脆弱,印刷的成本不过一两个苏的钱,可文明人的外衣却比报纸更加轻薄,莱菲布勒先生的外衣不就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扒了个精光吗?

  要吸取教训,吕西安告诫自己,罗马人在他们的凯旋仪式上,会安排一名奴隶站在凯旋而归的将军身后,手持一顶金冠置于他的头上,在他的耳后低语:“谨记,你不过是个凡人!”这样的风俗虽然扫兴,但却颇有警示意义,一张报纸今天能毁了莱菲布勒,明天也就能毁了他自己。

  吕西安拿起被他放在身边座椅上的报纸,那张《今日法兰西报》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随着座椅的表面抖动着,上面莱菲布勒先生的照片糊成了一片黑色,刚才他的手上一定出了不少的汗。他展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果然沾上了一些黑色的墨迹。

  他掏出自己的手帕,擦着自己的手心,又想起了巴黎的阿尔方斯和他那封措辞严厉的电报。如果他们仅仅是朋友的话,那么那封电报的语气实在是算不上客气……所以在银行家看来,他们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朋友了吗?吕西安苦笑了一下,像阿尔方斯·伊伦伯格那样骄傲的人,如果他想要什么东西的话,那么他就一定要拿到,更不用说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一笔不菲的“定金”。

  “他把我当成了他的所有物,因此才会这样生气,就像一个瓷花瓶或是一件艺术品,深恐细微的磕碰会影响它的价值。”吕西安对自己说,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自从阿尔方斯说出自己的目的以后,他还没有时间去细想自己将要如何应对。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吕西安看向窗外,自己的房子正不断靠近,今天他所要做的就是享受这场胜利,那些烦心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处理吧。

  马车停在大门前,吕西安打开车门,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他的支持者,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比猎鹰飞的还要快,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布卢瓦城堡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城里传开了。

  “祝贺您,男爵先生!” “干得漂亮!” “恭喜您!”,吕西安刚一下车,这些人就热情地聚拢上来,向他表示祝贺,而吕西安也耐心地和他们一一握手。

  他花了五分钟才从人群当中摆脱,当他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时,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午餐没吃完的菜肴送一些到自己的书房里。

  仆人为他端来一个银托盘,里面放着热过的奶油蘑菇汤和一只烤鹌鹑。鹌鹑的肚子里填充了枣泥,每次在烤炉里翻面时,厨师都要在鹌鹑的表面上刷上一层蜂蜜,吕西安记得夏尔在午餐时候整整吃掉了四只。和菜肴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瓶冰镇的香槟酒,上面凝结了一层水雾,周围的空气摸上去都显得凉丝丝的。

  他切下一块鹌鹑肉,送到嘴里,蜂蜜的香甜已经完全浸入了鹌鹑肉里,混杂着枣子的香气,但却丝毫不显得甜腻,这想必就是胜利的味道。

  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从力度和频率来看,是夏尔回来了。吕西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当他放下餐巾时,夏尔·杜布瓦刚好推开门进了书房。

  “夏尔·杜布瓦先生到。”跟在夏尔身后的仆人气喘吁吁地发出了晚来的通报,吕西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五种不同的报纸,每种两千份,十五分钟内就被抢光了,这可是一万张啊。”夏尔看上去非常兴奋,吕西安记得之前内阁垮台时他都没有这样兴奋过,“我要给巴黎发电报,让他们再送几万份过来。”

  他看到桌上的香槟酒,拿起吕西安的杯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要等到明天了。”吕西安说道。

  “不,不,那就有点晚了。”夏尔摇了摇头,“我看我们还是趁热打铁的好,我等一会写上一份传单,让印刷厂加急印刷,晚上就贴满全城的大街小巷。如果有人之前没来得及看,那么他们也绝对不会错过这条新闻的。”

  “警察局长不会高兴的。”吕西安有些顾虑,“或许他会让警察把您的传单撕掉。”

  “他绝不会这样做的。”夏尔喝了一口酒,满足地长出一口气,“他才不会来得罪您呢,如今您已经赢定了,换句话来说,您已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国会议员想要让警察局长丢官罢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您觉得他会冒得罪您的风险?这样的小事情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真是难以置信,莱菲布勒有那么多的钱,做了二十多年的议员,这样一份小小的报纸,就把他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吕西安依旧感到有些恍惚,胜利来的这样迅速,以至于令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有什么奇怪的?”夏尔说道,“他的确有钱,可惜的是并没有那么有钱;他当了二十年的议员,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喜欢他,也没有结交任何有价值的盟友。他过去是一条毒蛇,可二十年后已经退化成了一只肥硕的兔子,缩在自己的洞穴里,丝毫不去注意一下外面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您虽然是这里的议员,可是您以后还是少来这里为好……也许可以来度个假,或是在选举前来这里拉一拉选票,但您的舞台是在巴黎,可别忘了这一点。”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刚才退下的仆人去而复返。

  “亨利·杜兰德先生来访。”他向屋里的两个人通报道。

  “他醒过来了吗?”吕西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亨利·杜兰德这个年纪的人受了这样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即便不说当场一命呜呼,恐怕也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的。

  “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夏尔放下酒杯,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要我去把他赶走吗?”

  “把杜兰德先生请到客厅吧。”吕西安对仆人说道,“我马上就下去。”

  “怎么,难道您要向他道歉吗?您要告诉他,这次您要对付的只是莱菲布勒,至于给他带来的麻烦,只是一些附带伤害?”夏尔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讥诮,“您觉得他会相信这些?”

  “他当然不会相信,他又不是个白痴。”吕西安又吃了一口鹌鹑肉,将刀叉放了下来。

  “那您还见他做什么?”夏尔不解地问道。

  “当初他向我提出了条件——我帮他打垮莱菲布勒,他给我三十万法郎,外加替我买下《布卢瓦信使报》。”吕西安将椅子朝后一推,站起身来,“如今我履行了我的义务,轮到他来兑现自己的保证了。”

  夏尔睁大了眼睛,“您可真是要把他敲骨吸髓啊。”

  吕西安笑了笑,“不然他指望什么呢?难道指望我和他公平交易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写字台,“您就在这里写您的传单吧,我去去就回来,杜兰德先生不需要我费太多时间的。”

  吕西安哼着小曲走下楼梯,推开客厅的门走了进去。

  杜兰德先生正心神不宁地在沙发上生着闷气,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帽子,用手撕扯着帽子的帽沿,看到吕西安进来,他仿佛屁股上长了弹簧一般,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您干的好事!”亨利·杜兰德浑身都在发抖,灰白色的头发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乱蓬蓬的,“是您安排的这些可恶的报道吧!它们要把我彻底毁掉了!”

  “被毁掉的是莱菲布勒先生。”吕西安轻快地说道,他绕过暴跳如雷的杜兰德先生,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您的老对手身败名裂了,这不正是您十年来一直期盼的吗?您应当感到高兴才对!”

  “我的确希望莱菲布勒这个混球倒大霉,但前提是我自己不和他一起下地狱!”杜兰德用力跺了一下脚,“我当您是我的盟友,处处帮助您竞选,可您却要坑害我破产,您比莱菲布勒还要恶毒,我怎么当初会去找您这条毒蛇合作呢?”

  “您当初让我帮您打垮莱菲布勒,可没规定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吕西安打了个哈欠,“我只是选择了最有效的一种。”

  “我知道您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杜兰德先生冷笑一声,“您打算的是一次把我和莱菲布勒都解决掉,这样整个布卢瓦城就是您一手遮天了。”

  “您愿意这么说那就这么说吧。”吕西安感到兴味索然,他一贯觉得在失败之后的哀求实在是自降身份,如果他站在杜兰德先生的位置上,他就一枪打爆自己的脑袋,“但无论如何,我已经尽到了我自己的义务,现在轮到您兑现自己的条件了。”

  “什么条件?”杜兰德先生有些迷茫,过了片刻,他似乎反应了过来,眼睛瞪得老大,连鼻孔也变大了,就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您好大的胆子……您毁了我,还要来向我索取报酬?”

  “我似乎听说过,在某个时代,死刑犯的家人也要为绞刑的绳子付钱的。”吕西安不为所动,“您之前答应过我的,三十万法郎,外加《布卢瓦信使报》的股权,我希望这一切在我离开布卢瓦之前能够办好。”

  “您别做梦了!”杜兰德先生怒气冲冲,他向吕西安挥舞着拳头,“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您!”

  “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吕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的脾气总是这么急,恐怕这是他当年当走私犯时候沾染上的水手习气,也难怪莱菲布勒当年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您刚才说我要把您和莱菲布勒一起解决掉,我的确是这样想过的。”

  杜兰德冷哼一声,他看向吕西安的眼神像是马上就要上来掐住年轻人的脖子。

  “但我也并不是非要这样做。”吕西安接着说道,“归根结底,我和你们之间没有个人仇恨,至于一些利益冲突……如果我们能够握手言和的话,那么我也不至于一定要赶尽杀绝。”

  “您指的是屈膝求和吧。”杜兰德先生还是怒气冲冲的,像是一只鼓胀着腮帮子的蛤蟆,“只要向您投诚,您就放我们一马,是这样对吗?”

  “不是‘你们’,而是‘您’。”吕西安纠正道,“莱菲布勒先生本身的存在,对于我和伊伦伯格先生而言,就是一个障碍,他的影响力必须彻底从布卢瓦被清除掉。”

  “那么我还应当感谢您的恩德了?”杜兰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如果我不接受呢?我倒要看看,您能把我怎么样?”

  “我当然不能把您怎么样。”吕西安说道,“但您既然犯了罪,那么执法机关就可以逮捕您。”

  “这样大的丑闻没办法自然平息下去,总有人要倒大霉。等到选举结束,新一届议会成立,那么议会自然会组织一个调查组,我作为本地的议员,必然会在这个调查组里。”吕西安看着杜兰德先生脸上的愤怒逐渐被不安取代,好极了,看来他听懂了我的意思,“议会和政府要用罪人的脑袋来平息公众的愤怒,但至于是用一颗脑袋,还是两颗脑袋,这倒是无所谓。”

  杜兰德先生低下头,吕西安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看得到他用手撕扯帽沿的动作越来越大,帽沿和帽身的相接处已经被他扯的开了线。

  “我会给您准备三十万法郎。”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他终于抬起头来,吕西安注意到他脸上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看起来一瞬间老了十几岁,“至于《布卢瓦信使报》的股份,我不知道莱菲布勒会不会愿意出售……”

  “他会愿意的,如果他不想破产的话。”吕西安理了理自己耳后的头发,“当然他最终还是要破产的,不过我们至少要给他挣扎一下的机会吧。”

  杜兰德先生再次抖动了一下,这一次应当是由于恐惧,吕西安感到十分满意,恐惧是确保忠诚的最好手段,远比爱戴要有效的多。

  “我明白了。”亨利·杜兰德深深地鞠躬,表示自己的臣服,就像是狼群中的狼向头狼露出自己的脖子,“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的。”

  “您的银行也要合并到伊伦伯格银行里去。”吕西安又补充道,“这是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的要求,您会保持目前的位置,但他会是您的上司。”他朝着杜兰德先生眨眨眼,“不过您知道您真正的忠诚应当属于谁,对吧?”

  杜兰德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明白。”他的声音嘶哑,就像得了风寒似的。

  他转过身就要离开,却被吕西安叫住了。

  “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东西?”

  杜兰德先生转过身来,“什么?”

  吕西安指了指他刚才吐在地板上的唾沫,“您留下的污渍让我的仆人来清扫,恐怕不太公平吧,我付给他的工钱可不包括清扫别人吐在地板上的唾沫。”

  杜兰德先生的脸像白垩岩一样白,他想要表现出受到侮辱的样子,可在吕西安的冰冷目光下,他的那阵怒火像狂风中的蜡烛一样,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蹲下身来,用自己的帽子擦干净地上的唾沫。

  “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他站起身来,用手捏着那帽子,它彻底变了形,皱成一团,再也没办法恢复原来的形状了,吕西安丝毫不怀疑,杜兰德先生一出门,就会把这顶帽子扔掉。

  “我们选举日再见。”吕西安说道,同时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