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被掐的喘不上气来,男人的五指似乎要把他的气管和大动脉都掐断一般。

  楚亭山下意识的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挣扎着想要让男人松手。

  肺中的氧气愈来愈稀薄,楚亭山的额前青筋骤起,喉间发不出声来,眼前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糊不堪。

  抓着男人的手也渐渐使不上力气。

  意识似乎即刻就要被摔碎。

  傅秉明是用了力的,特别是在他挣扎的时候,他越是使力。

  渐渐的,被自己遏住喉咙的男人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渐渐松开他的手腕,指甲也顺势划过他的皮肤。

  锐利的痛感刮进他的心脏。

  红着眼的傅秉明蓦地泻下气,手上的力道也猛地松下。

  一瞬之间,楚亭山似乎在濒死的海边被一个海浪给掀了回来。

  他用尽力气推开傅秉明,双腿一软已然撑不住,于是顺着门板往下滑。

  男人被这么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

  昏暗的房间里,瘫在门板前的楚亭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着新鲜空气,摸着自己被掐麻的脖颈,咳嗽着:“你.......你疯了吗?”

  他搞不清楚傅秉明又在抽什么风,这分明就是想掐死自己。

  傅秉明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那双杏眼中的神情复杂,冷漠之中带着愤恨,却又藏着几分叫人看不清意味的神色。

  像是没有听到楚亭山的问话一般,男人紧闭双唇,只是冷漠的盯着他。

  这种瘆人的寒意,叫七月里的室内,温度却一度降至冰点。

  良久之后,楚亭山的喘息声也渐渐淡下,男人忽而抬腿朝他走去,停在他跟前。

  坐在地上的楚亭山看着眼前那双长腿,顾不得男人会不会再次发疯掐自己,仰着头靠在门板上放弃了抵抗。

  男人见状,眸色渐深。

  缓缓蹲下身来,近距离的盯着他。

  随即伸出手来,拇指抵在楚亭山的下巴处,微微用力将他的那张脸抬起,迫使二人的眼神交汇。

  楚亭山也不怵,直直对上傅秉明的眼。

  那双桃花眼里即使是在这种时候还带着几分傲然,似乎一点也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这样的眼神与五官,和楚亭山实在是太像太像。

  傅秉明捏着他下巴的手越捏越用力,指尖微颤:“我想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你,关星河,你还真是不让人失望啊。”

  楚亭山眉心紧蹙,不解的盯着他,下巴被捏的太紧,致使他开不了口。

  “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张脸。”男人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字的往他的心上去砸,“你根本,就不配像他。”

  话毕,男人便抽手甩开他的脸。

  像是接触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轻拭着自己的手指。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融合着街上的霓虹落进房间里。

  楚亭山一偏眸,便借着窗外的亮光看到了男人在拿手帕擦手。

  他忍不住被气笑。

  虽然不清楚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不难听出是又在拿关星河和自己对比了。

  而且还是夸自己的意思。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呢,还是应该高兴。

  割裂,实在是太割裂。

  他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体力,摸着自己被掐紫了的脖子,贴着门板缓缓起身:“我发现了,傅秉明,你这人每个月都得发几次疯才行。”

  傅秉明的确是要疯了。

  他看着眼前如无其事的关星河,看着这个杀死楚亭山的凶手。

  他却居然下不去死手。

  刚才掐着关星河的时候,看着他快要窒息的样子,他竟然会不忍。

  他竟然对关星河不忍。

  想到这,他的心就像是四面八方的力给牵引扭转,疼的他快要喘不上气来。

  “我是疯了。”男人立在原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如果我不是疯了,怎么会对你心软。”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明明说着自己爱的是楚亭山,却又对关星河情感复杂的自己。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楚亭山叉起腰,实在看不得这家伙在这唱苦情独角戏。

  他真是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不明真相的楚亭山落在傅秉明的眼里,自然成了明知故问。

  他用无名指将脸上的清泪划灭,眼中的怒意更深:“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是不是?你以为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是吗?”

  楚亭山听着他的话语,眉心越锁越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冷哼出声,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听不懂还是不敢承认?”

  “傅秉明,你tm的把话给老子说清楚!”楚亭山猜够了哑谜,火气直直往脑门冲。

  “是你害死的楚亭山!是你制造的车祸,关星河!我都知道了,你tm的少给老子装。”傅秉明被激怒,对着他吼出了这句话。

  不知道是这句话的音量分贝过高,还是这句话里的内容太叫人抓狂,楚亭山只觉脑仁抽疼,冲到傅秉明跟前,揪起了男人的白衣领:“你在胡说什么?”

  他这动作,彻彻底底的将傅秉明推进怒海,男人抬手朝着他的脸颊上甩了一拳。

  楚亭山被这一拳打的有些发懵,嘴角被强烈的痛感裹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脚跟,晃着身子好一会才稳下来。

  傅秉明那满含怒意的话在自己的耳边无数次的回旋。

  什么叫是关星河害死的楚亭山。

  什么又叫是关星河制造的车祸。

  所以,他的死的确不是意外。

  所以,他的死是和关星河有关?

  额前的青筋开始狂跳,脑袋疼的似乎要炸开,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干涸。

  楚亭山捂着脑袋,难捱的喘着气,狼狈的冲出了卧室。

  男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含着水雾在不停的翻涌,刚刚挥拳的手止不住的发麻与颤抖。

  楚亭山驾着车,飞驰在大道上。

  耳边仍旧回荡着傅秉明刚刚说的话。

  他将车子驾上岚京大桥。

  也就是他之前出车祸的事故点。

  重生后,他每每要经过这座大桥的时候,都会舍近求远的绕路。

  深夜的岚京桥上空无一人,他将车子停在桥边,下车沿着桥岸走。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将他本就凌乱的思绪吹的愈发恍惚。

  桥下深不见底的岚京河安静的淌着,河面波光粼粼,似有若无的水声在他的耳边荡漾。

  楚亭山双目无神的盯着河面发呆,车祸当天的场景在自己的脑海中反复循环。

  汽车燃爆的汽油味,河中的水腥味。

  猛烈撞击时血液染进自己双眼时候的恐惧感以及汽车坠落时候的失重感,还有他被困在水中无法呼吸的致命感统统再次朝着自己席卷而来。

  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双手握着桥边的栏杆,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暗流涌动的河面。

  如果真的是关星河策划的这一切,那他如今又算什么?

  顶着仇人的皮囊活着吗?

  他不禁觉得荒唐的可笑。

  可是,他明明继承了关星河的记忆,而记忆力根本就没有他谋杀自己这一段内容。

  明明就没有。

  他双手抱住脑袋,只觉脑组织疼的好像快要坏死,心跳的也很快,被打破的嘴角渗出血迹,蔓延的血腥味钻进唇中。

  心口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死死压住,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在岸边吹了许久的风,才缓过来一点,筋疲力尽的在车里睡了一会。

  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驾着车去的酒店,反正,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午后了。

  手机铃声不停的响,楚亭山想再逃避一会现实也成了奢望。

  在看到来电提醒前,他其实有点希望是傅秉明的来电,却又害怕是。

  结果则是无惊无喜。

  是许鸿程的来电。

  楚亭山拧起眉,有些烦躁的点了接听:“有事?”

  “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我的儿子就能让我刮目相看呢。”电话里的许鸿程语气有点怪,到也不像全然是为了来恭维打的这一通电话。

  “如果你就是来说这个的,那我就挂了。”刚刚睡醒的楚亭山,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听钰成说了,既然如今是你在茂灵科技做主,何苦为难自家人呢?”

  楚亭山冷笑,他就知道这老头是奔着这事来的:“自家人?许总,您和我,算哪门子的自家人?”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一会,缓缓回答:“我知道你对我多有怨言,只是......你之前让我帮你做的事情,我不是帮你做的了么?作为回报,茂灵和我们许氏的合作,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阻挠。”

  听到这,楚亭山躺不住了,从床上猛地弹起:“我之前让你做什么了?”

  他的记忆里没有他求许鸿程办事这一段。

  再结合昨天傅秉明所说的那些话,他如今对自己继承的这些记忆很是怀疑,一种巨大的恐慌感与未知感朝自己侵袭而来。

  “你让我送那对母子出国,我不是办到了?我特意嘱咐人办的,你不是也知道办妥了?”电话里的男人反问着,语气里的不悦明显,“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想着扬眉吐气,我也理解,只希望你看在我也有帮你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鸿程对自己这个私生子并没有多大的感情,毕竟是自己酒后乱性的产物,再加上之后关星河的母亲还用关星河威胁自己,差点搞得他妻离子散,他是有气的,所以这些年来也的确是没怎么关心过自己这个儿子。

  但是那天,关星河跑到自己跟前,态度诚恳又卑微的求着他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

  毕竟送几个人出国,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楚亭山抓着后脑勺,紧闭上双眸,想要找到有关于这段记忆的碎片。

  可是大脑里是一览无遗的空白。

  他不再理会电话里的许鸿程,直接挂断了电话,苦恼的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这个好像出了问题的脑袋。

  他的情绪抵达崩溃的边缘,失了魂一般坐在床沿。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恍惚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不是许鸿程,也不是傅秉明。

  而是楚尽闲。

  他有些无力的接起:“喂。”

  “江繁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你来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