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余醒来, 医生检查完身体确定没事后,陈余就赶着陈桉去学校,本来陈桉准备在医院再多待一天, 但耐不住陈余的催促,下午就回了学校。

  陈余后面的术后恢复需要每天做检查, 陈桉不放心全权交给护工,于是每天学校、医院两边跑。

  一周下来,饶陈桉再精力充沛, 弄得都有点萎靡不振了。老丁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对她有时候上课迟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她状态不好,晚自习通融让她不用来上, 自己把握晚上的时间。

  陈桉去医院的便利店买了方便面和几个面包,靠在墙壁,拆了面包没两口,过道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市区高速公路上发生重大连环车祸, 部分伤者送到医院急救。”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从她眼前飞快走过,陈桉忍不住看了一眼, 满目血红, 触目惊心。

  陈桉连忙收回了视线, 再回头看去, 急诊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到处都是医护人员和伤者, 耳边是各种仪器的滴滴声。

  这场景的混乱如同暗潮, 一波波涌动, 慌乱中带着无奈。

  陈桉就这样保持着那面包的姿势, 僵硬不动。

  她在医院也呆了很长时间了, 每天在走廊里,都可以听见哭泣声,哀嚎声,祈求声,在一个多月前陈桉也是其中的一员,她与她们感同身受。但到后面见多了,听多了,她明白这在医院这些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一切靠人为,听天命。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下来,可见到这一幕幕,却仍感到窒息。

  陈桉把面包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回到病房时,陈余正在和隔壁床聊天。

  看着隔壁床是一个中年人,陈桉走到椅子上坐下,询问道,“之前那个阿姨呢?”

  陈余望了她一眼,长长叹了口气,“昨晚手术台上没撑过去,去了。”

  陈桉手中的水果刀“啪”落到了地上。

  陈余说,“人呐,还是要好好珍惜当下,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到晚上,章秀玉在进了手术室,把她休息室空出来,陈桉就在里面的桌子上,支着台灯写题目。

  今天看到的画面在脑袋里挥之不去,陈桉眼睛酸痛,放下笔,拿出手机看许清歌的最新社交圈的动态。

  耳朵里萦绕的哭泣声,鼻尖的消毒水味,面前的一沓沓试卷....这些通通压着她喘不过气。

  她想许清歌了。

  她很想告诉许清歌她现在的心情,想听听许清歌的声音。

  陈桉翻到许清歌今天刚发的动态,许清歌上传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舞台表演结束的大合照,一张是她和她其他朋友的合照,配图文字是:“yeah!表演圆满成功。”

  陈桉点开第二张她和她朋友的合照,一张张脸看过去,除了许清歌,其他全是陌生的脸庞。

  陈桉目光放到了站在许清歌身后,手搭在许清歌肩上的女生,通过许清歌的描述,她猜测这个就是那个叫郁冰夏的女生。

  陈桉退到和许清歌的消息页面,刚打出“恭喜”两个字,又将它删掉,把手机反盖在桌上。

  “许清歌,我发现我离你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

  第二次模考,陈桉的成绩考得惨不忍睹,排名倒退了几十名。

  陈桉看见自己成绩单的那刻,也不意外,这段时间她状态一直不好,考试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能考好就奇怪了。

  老师上课讲模考试卷,几次把视线停留在陈桉的身上,陈桉一直低着头,闷不做声,手上的红笔不停的在记。

  周六,陈桉自己把卷子拿出来订正,在一个题目上花了半个多小时,用了很多张草稿纸,总是算不出答案。

  陈桉深呼一口气,耐住性子,一步步往下算,结果到最后的得出答案和老师给的答案相反。

  一个正数,一个负数。

  黑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陈桉把笔一丢,眼睛涨涨得疼。

  这就是个普通函数题目,她都做不出来,怎么考到487,怎么去京都。

  她一直在努力,可这些努力在分数面前显得格外无力,之前浪费的日子在这里统统都要还回来。

  一时间这些天的负面情绪全部涌上来,包裹着在她周围,她不想去想,但遏制不住它的蔓延。

  陈桉心里沉甸甸地压着,格外难受,她万一没考到,她和许清歌是不是就结束了?

  在这些天的电话里,她听着许清歌的讲述她的生活,听她说她参加了一个社团,每天有很多活动,听她说今天去了哪儿玩,遇见了哪些人,听她和朋友去聚餐....听到这些时她并没有感觉到欣喜,笑容下掩盖的是她的慌乱和尴尬。

  现在许清歌说的场景,是她不曾见过的,提到的人名,一个比一个陌生。她只能从许清歌的言语中,捕捉她细微的情绪,来决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反应去回应她的话。

  她的一切,她都无法感同身受。

  手机铃声就在这措不及防的响起。

  “陈小木,在忙吗?”

  听到许清歌声音那刻,陈桉差点就要掉眼泪了,她抬起头努力抑住眼泪,“不在。”

  仅仅是两个字,许清歌就发现陈桉情绪不对劲,“陈小木,是不是考试没考好?”

  “嗯。”

  许清歌轻声安慰道,“没事,一次考试失败不代表着什么,因为一次考试而难过可不像你,你不是一直号称‘打不死的小陈’吗?我们下次加油,一定可以。”

  “那如果我是高考失败了呢?”陈桉咬了咬唇,“你还会这样安慰我吗?”

  对面迟迟未有回答,陈桉心一下子空了,哽着喉咙继续问道,“你会对我失望吗?”

  许清歌缓缓开口,坚定而温柔,“陈小木,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陈桉仰着头深深吸气,很努力地回应她,“嗯。”

  许清歌哄了她一会儿后,陈桉耳尖地听见许清歌那边叫她名字的声音。

  陈桉问,“是有人在叫你吗?”

  “嗯对,是郁冰夏。”

  郁冰夏,又是她。

  几乎每次许清歌谈到自己的生活,都无可避免地提到这个名字。

  陈桉知道许清歌要挂电话了,但还是忍不住讨要点时间,“能在陪我会儿吗?”

  许清歌声音有点虚,“陈小木。”

  “我知道了。”陈桉故作轻松说道。

  “等一结束,我立刻马上给你回电话。”许清歌说。

  这句话陈桉感觉自己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她不在许清歌身边,她不知道许清歌有多忙,是如何忙得连和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以前天天在一起分享喜怒哀乐的人,为什么现在会隔着那么远。

  陈桉承认她现在负面情绪很上头,她嫉妒这个叫郁冰夏的人,因为她现在站在许清歌的身边,而她只能在这。

  陈桉勉强笑了下,“不用回了,我待会儿要学习了。”

  许清歌说,“好。”

  挂完电话,陈桉眼眸慢慢的暗淡下去。

  她觉得自己有点精神不正常,最近这一连串心理压力带来的负面情绪不停地在滋长,连带着她开始对许清歌不信任,怀疑,甚至还会又把不好的情绪带给许清歌,往她身上发泄的冲动。

  陈桉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为了避免情绪的进一步恶化,陈桉决定留点空间给自己和许清歌,先让自己冷静一下,调整好状态再去面对许清歌。

  ——

  许清歌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感动小腹一阵阵绞痛,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撕心裂肺的疼痛就接踵而来。

  胃里翻江倒海,她撑着身子下了床,在卫生间里吐得很长时间直至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完变成干呕。

  许清歌的动静吵醒了正在睡觉的郁冰夏,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对里面询问道,“清歌,你怎么了?”

  “没事,就肚子有点不舒服。”

  许清歌从马桶走到洗手台前,冲洗了下双手和口腔。

  出来后,郁冰夏帮她倒了杯温水,见她脸色不太好,心里不放心,想带她去医院看一下。许清歌不想麻烦人,依旧说了句,“没事。”

  许清歌忍着疼痛回到了床上,本来有所缓解的疼痛又再次袭来,像是有人拿着一根棍子在她的腹部狠狠绞弄,全身冒出冷汗。

  她紧紧抓着被子,蜷缩着身体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可是疼痛感一波比一波汹涌,她疼得喘不过气来,怕吵醒其他室友,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到了最后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就她一个人,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身体上的疼痛让她释放出缠绕在心里日月堆积的思念。

  她想,如果陈小木在就好了,如果陈小木在,她一定会发现她的异常,先是骂她几句,然后急得满地打转,会抱着她把她送到医院。

  她很想陈桉,想念陈桉怀里的温暖,想念陈桉的声音,想念陈桉身上的味道,想要她陪着她。

  可是现在她的陈小木现在不理她了,发出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应。

  她在心底骂了陈桉一万遍,臭小木,死小木,你混蛋,凭什么不回她消息,一个“嗯”就可以把她打发。

  她是这么可以被敷衍的人吗?

  可无论怎么骂,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她。

  此时此刻,她想告诉陈桉,她现在胃疼,心里疼,也很想她。

  疼痛缠身的深夜里,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委屈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沾湿了枕巾。

  脑袋越来越变得沉重,意识被疼痛感冲得涣散,许清歌支撑不住,沉沉地昏厥了过去。

  死小木,我再也不理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不太擅长写虐,没卡,别急,晚上还有。说了晚上不分,我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