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异能>绽镜>第62章 真假绑架(一)

  舒立是被家里逼着学政治的,但他直接学出了个与世无争,清心寡欲,本来打算在自留之地了此残生。

  但没想到在一次轰动全区的油彩大雨后,全家成了被人人喊打的对象。

  “滚出来,一家子的人形怪物!异星傀儡!“现在,他家附近全是这样的声音。

  舒立站在三楼的伸出式平台上,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底下的人浪扯下去,绞进碎纸机里碎个精光。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在中心广场,在磨盘枢纽,他都见过。但他们不是现在这样的人浪,而是什么呢?

  好像是矩形,阵列,是行走的铆钉,是密集的马掌。那是每当他离开这座富丽又可恶的馥加城时,在飞梭之下常常看到的景象。

  而现在,他们完全不是远处的景象了,而是活生生地包围住自己的人,他们烁着无数双刺亮的眼睛,问自己的滔天大罪。

  ”快投降,摘下你的项链!快摘下!快摘下!”很多人仰着脑袋冲他叫喊。

  舒立抖着手,摸上脖子上的项链,是熠光点点,宝绿无双的荣绶,也是一只很多年来勒得他喘不过气的铁环。

  “他摘下来也没用,他们已经被异星生物控制了。”有个响亮的声音在其中出言。

  “听说,他们摘下来就会死。”有人小声说。“那如果他摘下来了,就是说还没被异星生物完全控制是嘛?”

  又有人说:“恩,所以,他需要以死明志。”

  也有人悄声附和道:“他需要死快点,不然静夜那群看门狗就快来了。”

  以死明志,舒立听着这话,忽然感觉整个心魄猛然被惊亮了一下。

  从小到大,他一直用愚昧,用麻木,用逃离来拯救自己,但现在,有人告诉他,应该以死明志。

  是吗?所以,现在这样才是对的么?

  站在舒立身边头发半白的老护卫官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抓住这个失神的年轻人,振声道:

  “公子,请下命令!不然我们就全完了!,公子!下命令!”

  “不,不可以用武器,不能用武器,你们听见了吗?!”

  舒立脚下转跺不安,嘴皮子像两片粘连的不好使的肉,跟周围人反复强调着。

  但他还未说完,眼前就忽然爆出一道灼白的强光。

  下面有几个人突然被从天而降的袭弹精确击中,他们的嘴里吐出血,指头僵硬在扳机处。

  他们刚才正准备射杀自己,却比那袭弹晚了一步。

  受惊的人群霎时乱成一锅滚粥。

  有人大喊道:“看,它在帮助自己的侵植者!他们根本不会投降!”

  “杀了他!杀了他!”

  乱战之中,人声拉扯,间隙中蓦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人的身影,她正被一群人拖拽到了草坪前。

  舒立放大了瞳孔,那是他的姐姐。今天正在玫瑰宴会上庆祝竞选的,风采惊人的舒采。

  二十分钟前,舒采被人劫机,带到这里,差点被踩成稀泥。

  现在她漂亮的裙子裹满了脚印,泥土和血污,脏兮兮的,但她干净的手心里还紧攥着胸前的项链,拽着她的人,对此冷嘲说:”因为她怕死。“

  舒立咬紧了牙,心里又疼又痒,好像要长出什么锋利的东西来。

  “懦夫!”老护卫官对他怒吼到,然后令所有人朝下对准枪口。

  下面人群的行动也立即快速起来,很多人攀上了外墙和架构关节处,奋力往上面涌闯而来。

  由于人数众多,寡不敌众,舒家的防卫力量明显快支撑不住。

  在即将荫蔽视野的人墙快竖立起来之前,舒立低着头,从手下的阴影处拿起了一把爆冲枪。

  听说这种枪的威力可以瞬间把目标击成一地碎渣和一眼血雾。

  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呢。

  但周围忽然间全空了。

  他浑身只感觉到一阵狂风袭来,乌压压的人墙就像一道道铁皮四散着被拆倒了。

  他手中握满冷汗,但指下并没有发出枪声。

  他仰起头,一个黑衣男人正从聚动飞梭下跳了下来。

  人来了,而且不是楼下人刚刚说的静夜狗,他们之间存在着天上地下的区别。

  并且这个身影任谁都不会陌生,因为在两周前,城里的屏幕上全是他的个人“广告”。

  现在,这个出现在幻灭图景里的人,气质冷冽,棱角分明地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祁子锋。

  ——

  B区一场高密级会议正在严肃进行,室内的第三块信息屏上,忽然传来了临霆的视频通话请求。

  众圭带成员都不自觉地屏着一口气,一半是被这个“死而复生”的家伙吓得,一半是怕这个人打了个什么要不得的岔来。

  虽然临霆一度作为炙手可热的王命人选,可惜在帝位竞争中落败,但依然有作为圭带核心成员的资格。

  这个会议室里的某张椅子还给他好好留着,享受圭带VIP内部矩惠,终身保修包换。

  但自从几年前那次风暴事件后,临霆就失踪了,更别说出席什么圭带会议。现在他们终于猜到,他跟他们玩了个人间蒸发的把戏。

  他就像个在权力之巅失意而退的人,没人知道他蒸发了自己之后在干什么,现在又找他们有什么事。

  会议主座上的女人轻轻眨了下眼,同意了接通选项。

  陌生而遥远的声色从彼端一齐传来。

  “我那令人想念,又让人生畏的女王,你觉得,祁子锋一定要做这场大雨中的英雄吗?”

  画面上,临霆虽然依旧一副张扬不羁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成熟了很多。

  圭带正席上的张蓝蓝看着他,回复道:

  “祁子锋当然可以不做这个大英雄,但同样,他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她继而微微低头,随手拨弄着会议桌上的一个小型玩件,又接着说:

  ”反复的力,左右不了不倒的翁。而现在这样的翁,在A区的棋盘上,有千万之多。”

  小型玩件咕噜噜地转动着,众议员和屏幕上的临霆似乎都能看见,那张棋盘不只放置在A区之中。

  它狼心野括,那些千万之多的不倒翁仿佛就正晃动在张蓝蓝的指尖之下。

  风云团集,波澜荡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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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区,舒家楼下,有些人瞪大了眼睛,看见祁子锋站在舒立面前,伸出手来。

  这是一只在力量中磨炼过的手,没错,在这个距离上,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扯掉舒立的项链。

  如果再用点力,就能扯断他的脖子了,祁子锋坚毅地站在上面,就像他们素未蒙面却明朗带引他们的英雄。

  然而他的动作没有任何杀伤性,甚至可以说,太和蔼了。

  他向他唾手可得的目标伸出手,还被拒绝了,下一秒更是让人把枪对准了自己。

  。。。

  底下满心期盼的人脖子抻着直直的,眼珠子瞪得快爆,心头不知作何感想,却听见上面发出了声音。

  ”我当你们是什么末日救星,不过是一路货色,都是两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凭什么信你呢?我现在谁也不信。我只信它。“

  舒立看着漆黑的枪管,”尽管从前,我以为它们是为了守护他们,原来,也可以守护自己。”

  ”你守护的人们现在是别人趁手的工具,那么,你的锋矛究竟该对准谁?“

  祁子锋站在那里,像个铜墙铁盾,躲都不躲一分。

  “你什么意思?所以呢,到底拿他们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

  舒立震怒地看着姐姐被关纵他们搀进屋子疗伤,短短的距离,红裙摆的血迹却在他心里抹了一路。

  ”谎言残忍,真相才能救我们。“祁子锋再次向他伸出手。

  而楼下早已质问声一片。

  “你告诉我们,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相!”

  “残忍,到底是什么残忍!”

  祁子锋僵硬转身,对所有人说:“大家都被那天的屏幕骗了,被那场油彩雨骗了,所以,请大家回家吧。“

  ”屏幕上的不是你吗?!那场油彩雨不是你带来的吗?“有人愤然发问。

  ”所以说,大家被骗了。“祁子锋说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为什么要...你该死!“有些声音转折数次,为他断下定论。

  祁子锋沉目看着在人们眼里急迫晃荡的光色,和他们手上被他们破坏不了的腕带上闪烁不停的危躁红点。

  这些形态各异的眼睛们跳跃在密集的针尖上,无实体源头的疼痛不由地让他捏紧了手心。

  ”我知道了。”

  祁子锋再度抬起眼,“如果这场火无法停下的话,就让它,熄灭在我身上吧。”

  四下渐渐安静起来,最后只剩下一架聚动飞梭悬停在平台上发出电噪和风响。

  KQ队伍的人站在平台上,像一道分明而坚定的防火线,舒立正被祁子锋拉上飞梭。

  忽然,这道防火线有了猛烈的波动。

  防火线上的一点突然转过身,一颗子弹从那点之上冷不防地爆出,笔直地朝里面的人射去。

  楼下的人群将震惊凝固在脸上,呼吸也忘记解冻。

  因为这枚子弹点杀的不是舒立,而是祁子锋。

  开枪的是一个女人,在这声骇人的枪响下,她抛去了几年的伪装。散代宸直直地盯着祁子锋,满眼尽是被辜负的怨恨。

  因为祁子锋走的路错了,他没有好好地当他该当的英雄,他本来是冉春衣花费数年,精心打造的一把兵器。

  但现在,它不听话了。

  它还要划破这张铺天大网,斩了这泱泱棋盘,才肯罢休。

  如果他不能完成冉春衣的期许,那么她就要践行暗室的嘱托,杀了可能会影响行动的他。

  但当她的眼睛聚上焦后,她再一次失望了,她的右手顿结起霜冻,然后从眼里流出一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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