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的剑又再次横在了风云变幻的A区之间。
在上次的贵族灭绝事件中,静夜司守护住了贵族的性命。这次应有路从塔上绝境逢生后,再一次站到了贵族身前。
在他镇定冷厉的挽澜之力下,贵族们终于承认,这位静夜指挥使有了虞守陇当年的一半风姿。
贵族们再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而随时可能人头落地的遭遇,静夜司防卫力量的到来似乎正在说明:
这是云梢那位对他们的呵护和承诺,让他们不至于成为这场风暴中被肢解的无数飞蛾。
一天上午,当静夜司某支玄旗悬首的舰队来到霍云祺的宅邸时,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正在和另外三个人玩牌。
毫不意外,他们都是云梢上大佬级别的人物。
邵晓榷一边看着手里宝贝的牌,一边任由一位娇俏女人为他贴着水晶面膜。
他旁边的舒景安因为大女儿舒采采成功竞选传媒部长的事情也被请来叙旧恭贺。
第三个人应有路就更不陌生了。
左侧第一把椅子上坐着的是他的老师兼上级,虞守陇。
他正抚掌按着底牌,眉宇中一副沉着镇定,不动声色的神态,这让他的牌像他的人一样难猜。
应有路这段时间,心一直定不下来,今个儿遇到这一方安静的牌桌,竟也意外地静了心还在一旁驻看了两轮。
这一看,他老师的牌的确难猜,也不怪那邵晓榷故意送了两次牌机,却被虞守陇视而不见。
邵偶尔侧目,好像想跟他老师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气得脸上的珍稀面膜都换了几次。
除了坐在两人对角上似乎战术性喝水的舒景安,另一个人神色也很安淡。
那就是右座上这位凑局的主人,他倒也敞着一副东道主的平静温和,但到了应有路这里,就多少有点阴晴不定了。
霍云祺手里拈着牌,忽然才发现应有路似的,问:
“应静夜使职责在身,看我们在此消闲,还看得惯吗?”
应有路轻轻一笑,敷衍至极,“这里有虞统帅坐镇,各位安心当然很正常。”
霍云祺朝对面的虞守陇笑眼一弯,里头两颗眼珠子似盘出了狡黠圆滑的光,
“应静夜使,真是根子好,眼睛也亮,一早从师虞统帅门下,如今真是风生水起,别有造化。”
应有路身边的姚云参眼神飘地而过,他将这前后两句话加在一起,解释是这样的:
应有路,你看得惯我们在这里戏牌,怎么看不惯那座乐园呢?当初咸水城的水没把你淹死,还让你踩着我的小儿子上马,真是造孽啊。
此时,桌上的虞守陇又情绪稳定地败了一手牌,并道:
”霍大人别把他夸过了头,听说您家的长子现在在东临舰队可是冉冉高升,炙手可热,真想什么时候见上一见。“
听西地大统领这么说,霍云祺脸上的骄傲神色再难掩饰,好像那胜利终于不是在牌上,他倒终于高兴了,那位在桌上不输不赢的绍晓榷却忽然没了兴致。
只见他揭掉面膜,伸了伸懒腰,向应有路走去,并问道:
”你带上来的那些人呢?云梢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今天我也来凑凑。”
他说的那些人,是应有路从全区下境,也就是云梢之下的地方带回来集中保护的中小贵族。
闻言,应有路和姚云参两个高挑的身板一让,眼前立刻冒出了侪侪的人来。
绍晓榷从那位娇俏女人的手上接过他的紫金拐棍,站在门口,喉咙一动:
“各位今天都是看着生来的,那鄙人想问,你们如何看待死?”
“死..死..”
很多人已经被云梢下面的局面吓晕过一回,此时脸色顿时吓得菜青十足。
有些人沉默不语,但额头冒汗不停。
谁不知道绍晓榷是云梢上顶个的辅政大臣,他现在不跟他们说生,反而跟他们谈死,这是什么情况呀?
难道云梢那位有点别的什么意思?难不成造成眼前的局面要连带问他们的罪吗?
他们想都不敢想了,更别说从口中蹦出一个字。要是现在有人能蹦出一个字来,他们不是刮目相看,而是能把自个儿的眼珠子刮出来给人当核桃盘着玩。
见群贵缄默的绍晓榷莞尔一笑,又问身边的应有路:
”静夜使,你怎么看?”
“虽然死亡对任何人一视同仁,各位可以死,但不能这么一视同仁地死。“
众人听这位应指挥使如是说到。
于是附和道:”对呀,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也很无辜啊。我们..“他们想着,自己只不过是戴上了无法脱下的项链,就要承受所有讨伐的怒火,这并不公平。
以往那些贪污的,叛逆的,滥杀的失格的臣爵们都各有各脏臭的名头,自有自加身的罪枷。
但现在到了他们这里,竟然全都是清一色复制粘贴的罪名,这恐怕不只是一场数据的灾难那么简单,而是上一次指定贵族谋杀事件的扩大版和升级局。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还是凑拢你们的脑袋瓜想想,这次该怎么赢吧?”
绍晓榷抬手打了个呵欠,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应有路。
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说对不起和没关系,应有路在被撞到的那瞬,问了绍晓榷一个问题:
”赢很难吗?“
对方轻轻一笑,抽身离开,留下一句话:“赢不难,难的是,不输不赢。”
这位北庭执问的水隐巡查舵很快消失在空间中,应有路循目而去只看见了一阵消散的飞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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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域作战飞速发展的时代,三区的军类部署多以空军为主,因此A区中无论是西地军,静夜司或者是直接以舰队命名的东临舰队,舰队都是它们主要的作战力量和制敌王牌。
关于A区内不在少数的电塔和基站被毁,这位静夜指挥使不太关心,因为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是帝国舰队头疼的事情。
于是,他每天总是带着一批精兵铁翼盘旋在A区各处,并将全区的贵族转移到秘密的集中地去。
对于这件事,贵族有多仰仗和抬捧他,誓死要扯下项链,剿灭贵族的人就有多恨他。
比起那位降下油彩雨的青年英雄祁子锋,既救援贵族又拯救天文馆难民的不可琢磨和泾渭难分。
这位静夜指挥使倚关寒立,护持诸贵,就是完全的意志果决,立场鲜明。
但贵族们被这把寒剑庇护的同时,也忽然发现静夜司这任的指挥使更是将舰队的力量抬升了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怎么说呢,一国所立,内外兼修,武功文治本应该是平起平坐的。
但当贵族文臣们急哄哄地踏上了舱板,他们的前途命运都托载于舰队那面幅阔的羽翼上时,A区帝国的重心似乎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力量的偏转意味着运势和动势,打起它念头的人心中一般都有着极强的方向感。
尽管有人带出来的方向有一种不对劲的势头,为了推动这个偏转,应有路做了第一件事,那就是:
在中心广场上让被冉春衣用人血浇花吓得把士兵扇了耳光的贵族,当众道歉。
“道歉?道哪门子歉!明明是你们玩忽职守,护卫不力,让那怪物潜王把我们剥皮拆骨,任意儿戏,羞辱A区到了这个份上,难道我还不能扇你们一个纸糊老虎,外强中干吗?”
听得出来,被押在广场中央的小贵族很不服。
“军人不容侮辱,舰队不容欺压。你觉得,你这样的人就配代表A区的脸面吗?还是,你不觉得你做错了吗?”
上方,应有路寒冷彻骨的视线按压着他,好像两颗把他打入地面的钢钉。
小贵族的耳朵因此一震,又立马抬起火急火燎的眼睛来,随后他看见的不光是静夜司。
围观他的还有西地军和东临舰队的人,帝国战队的几位长官虽然没站到台面上,但也在人群中露出严肃的脸来。
这位小贵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同时他的眼侧也有了一点实质的清明,因为上面那道压迫无比的视线忽而移开了半寸。
在他得以喘口气的时候,自个儿白皙的脸蛋却猛然一歪,他震惊的脸色刹然扭曲,随即啪的一声脆响响彻了整个广场上方。
无限的惊恐还在他的身体中颤抖不止,但他茫恍的眼前却似乎有千钧的力道显出残影,并从这位静夜指挥使的掌风中慢慢卸去余威。
他脸上疼得火灼毒辣,刀刺针砭一般,这位静夜指挥使身上的恨劲着实不假,一瞬间这位小贵族也狠狠地明白了。
或许他不能代表A区的脸面,但今天,他却实实在在地丢了文贵们的脸。
他的脸丢在地上,虽然只有两个巴掌大的阴影,但他看见广场上黑压压的军队如排排攘攘的山岭推地而去。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大概是像崖壑翻覆之时,悬河也当势止的光景。
”对不起,我错了。“
随着中心广场上的小贵族埋下了骄傲的头颅,那一天,A区一大半文贵的脸上都失去了颜色。
如果这时让该则出个评分系统,毋庸置疑,在文臣贵爵那里,应有路护持诸贵的良心口碑一定变得很差,但在其他的地方,情形可能不太好说。
晃晃白日之中,叠叠千帽檐下,静夜,西地,东临和帝战四军的神色有点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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