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异能>绽镜>第16章 少年

  祁子锋在地坛上发疯的时候,那里并非空无一人,有个人站在不远处的巨岩之后默默地看着一切,转身离开前,轻轻说了一句:”还是个孩子啊。”

  第二天早晨十点左右,金萱真找到了冉春衣,虽然C区并没有白天黑夜的说法,但显然金萱真还没有调整过来。昨晚安顿好祁子锋后,她好好睡了一觉,谁知道醒来却找不到人了。

  向冉春衣跑来的金萱真,神色很焦急:“他离开了吗?”

  冉春衣表情不明地摇摇头,“谁知道呢?”

  当暗城机关令韩昌领着几百来号人,风风火火地把暗城快翻了一大半城区时,收到了听渊,即冉春衣专用指挥端的指示,“收队吧,失踪儿童找到了。”

  下达这句指令时,冉春衣正坐在暗城五百米之上的草地上,他旁边的青年正低着头摆弄着脚下的野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样,觉得一切好奇又新鲜。

  “要离开吗?”冉春衣看着他,问道。

  少年以为这个人会绕一会圈子,但冉春衣比他想象的直接。

  “不可以吗?昨天你给出了承诺,但我没有。 ”祁子锋的眼神打量着冉春衣,想看看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有强烈的,甚至强迫留人的决心。

  “你有。”冉春衣嘴角微笑着,语气肯定。

  “你不是一个会默认别人安排的人,除非强横的命运让你无法扭转。显然,现在并不是这样的情况。既然你昨天默认了,那今天是要让我认为,你是一个反复的人吗?”冉春衣棕色的瞳孔盯着他。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青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冉春衣落在他侧脸的目光,依旧专心地玩着野花。

  冉春衣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青年英雄,不是全然给人生人勿进的感觉,实在要说的话,竟然给人一种跟叛逆期少年聊天的既视感。

  “好吧,你走吧,我当做没有看见你,待会,萱真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能走掉了吧,你知道,女人嘛,就算表面风平水静,私下总要弄得梨花带雨的。”

  冉春衣最后看了看青年,然后起身,算是要告别了。

  他扭头回走了五步,发现少年待在原地没有动静,又走了十步,还是没有动静。

  他最后心中失落了一瞬,毅然决定离开,刚跨出第一步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就像从草丛中尽力飞出了一只没有安全感的蝴蝶。

  然后,蝴蝶问他:“这些是什么花?”

  冉春衣没有回头,但脸上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几分。他尽量克制着喜悦,转身轻快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的话,采一些回去问问植物学专家吧。”

  说着,冉春衣那边已经对花下手了,他兴致高昂,动作非常娴熟,祁子锋甚至怀疑这人还一边哼着歌。

  “不用,它们不是为我而开,也不用为了我凋谢。但只要我想,就可以见到,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这个文艺起来的叛逆青年,不像是随口一发的感慨,他的语气很慢,似乎真的在心里做了好些比较,才真心地觉得:这是件好事。

  冉春衣理解地点了下头。

  最后两人一起回去的时候,少年什么也没采,男人手中握着一束鲜花,正午的阳光照得那束鲜花鲜艳欲滴,好像洞窟中的野兽捡回了一条春天的项链。

  在少年没有注意到的间隙,冉春衣眯眼细睱,其实,这条项链他在7年前就该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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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祁子锋被白银寒座护着离开B区之后,B区爆发了一次罕见的名叫白鲸之讯的公众抗议热潮,在这场热潮与陀罗星城顶层圭带的权力博弈之下,风控室里的心理班学生被成功释放。

  跟着因为骂脏话进来的白发临霆待了度日如年的三四天就不说了,在学生们如释重负地离开小白屋之时,还撞见了一件相当炸裂眼球的事。

  风控室大门外,一位卷毛青年摆着一张冷怖的脸走了进来,并且散发着比他们前任老师浅井秋介更为可怕的气场。

  更加炸裂的是,这时候有人喊了他,并且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从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临霆正抻着嗓子,传来一句:"托兰亚部长,你才来啊,叫人好等。“

  这一句下来,学生们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卷发青年的脸更是绿到了底。

  接着他把嘴角乖戾地一咧,露出一颗尖牙,朝里面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见到此情此状,心理班的学生跑得像是应急演练,几乎从风控大楼里飞了出去,只有庄溯狐疑地往后望去,她不明白刚刚离开风控室之前,临霆跟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会记得加我终端号,在你的申请列表里。“

  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当时又神秘地加了一句:”反正你之后总会加的。“

  庄溯想着直摇头,心说这人还真是自信。

  此时,危静的风控室内,风控部部长托兰亚在临霆跟前冷冷站定,抬起一对橙黄的眼睛,说:“你是故意的。”

  而临霆笑得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之前耍滑,现在装傻,他没正面回答卷毛的话,却问:

  “托部长认为,你风控不力,被圭带责难,关到自己的地盘上就很安全了吗?“

  他看透卷毛部长的眼睛,说:”有句话说得好,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但如果,这个地方换一个新主人呢?”

  白发青年看着他经营许久的风控部,冲他甜滋滋地笑着,好像恨不得马上把他的全副身家收入彀中。

  这家伙无故在诺拉面前犯了个骂人的嘴瘾,原来是想当面看他丢脸,主打一个惦记家当,真是好心机。

  托兰亚一头棕色的小卷毛都快气炸了,他红怒的眼睛逼近临霆,但因为天杀的身高原因,他那尖锐的牙齿连人家的脖子都够不上,简直更气了,于是,他攥着拳头又喝了一句:

  “你是故意的!”

  嘭的一拳打在临霆的腰侧,风控室特质墙面的高分子材料表面都发生了断裂性的扭曲,临霆不由地亮了亮眼,随后像怕被狂犬病传染似得,一巴掌把人推开了去。

  看着被重拳出击依旧完好无损的自己,临霆心里想的是,这位卷毛部长终于知道考虑后果了,不容易。

  然后,他走向了等在外面准备接他出去的风控部的二把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说:

  “里面的那位语言重复,思维混乱,行为激进,目测危险级别S以上,请你好好关照一下咯。”

  依旧披着一头黑长发的辛皂看着白发临霆,露出了职业杀手疏淡的笑容。

  主子是谁不重要,他只是刀。

  主子是在风控室里交接的,而刀是在权力中接过的,黑发辛皂目送着临霆走远后,为前部长关上了门。

  “祝您晚安。”

  托兰亚:。。。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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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区,暗城。

  一个月后,宽阔而隐蔽的地下集事厅里,刻着祁子锋名字的木笺,被一位年长的礼仪官放进了一个长约70米,高约20米的档案录。

  那个档案录是用千年不腐的巨木做成的,带着天然的厚重感,只有自愿加入C区先锋军——寻路人的人员,他的姓名才能记录在上面。

  在档案录最中心的立板上,抬头镌刻着五个大字:“寻路人之誓”。下面写满了正齐聚在一起的年轻人正在宣告的誓词。

  “我们知道黑夜,因为我们就在黑夜。我们依靠的,不是旧城的残垣,而是新生的藤蔓,巨石无法掩盖泥下的血。

  昔日的种子都在等待破土的一天,请务必留意你脚下的鲜花,我向你保证,它会在开在你永眠之后,也开在你永眠之前。我远方的敌人,别着急,我正在路上,与你相见。”

  年轻人们激烈而庄严的宣誓声久久回响着,犹如匍匐在地下的猛兽愤怒而低沉的呼吸。

  接下的日子里,祁子锋进行了严格的训练。越了解寻路人这支队伍,也就对A区的军事布局,机构设置和作战手法更清晰。

  他没想到第一次深入了解自己故乡的内里构架,竟然是在自己曾经以为的被驱逐者的聚集地。

  一年后,在寻路人的训练中,有一支经常出现的A区队伍作为他们的击杀目标,名为静夜。

  这一届的训练官每次看见这个队伍的标志,青筋都会像细蛇一般蜿蜒上脖颈,然后,眼神里露出毒舌。

  在新人看来,这令一个真相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之前以及现在所进行的,都不是训练,而是和未来紧密相连,传承一息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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