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他对上目光，狼狈又匆匆地低下头，局促不安地攥着身上的围裙。
楚衍之看着她，一时有些发愣。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奇怪了些。
宋夫人松开了楚衍之，亲切又和蔼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唤了回来:“衍之啊，不要在意网络上那些风言风语。”
她虽说已经步入中年，但风韵依旧，笑起来时眼角像点墨绽开，和旁边女人的年老色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夫人亲切地捧了一把楚衍之的脸，同他一起走进公司，笑眯眯的劝道:“我们衍之优秀得很，网上还有说我们衍之长得像南茵的呢！”
宋承昔在旁边小声嘀咕:“就是很像啊。”
楚衍之微微错愕:“南茵，是谁？”
他问这个问题，那就涉及到宋承昔擅长的领域了。宋承昔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难掩惊羡:“南茵当年可是娱乐圈的第一神颜女神，可惜后面退圈了。”
楚衍之点了点头。
宋夫人笑吟吟地开口:“美人都是有共同点嘛。”
楚衍之莞尔道谢，却是暗暗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进公司大楼的旋转门前，他习惯性地往后看了一下，女人正出神地望着远方，身形单薄，显得很孤单。
宋承昔和宋夫人都是吃过饭来的。极光宋承昔持股不少，他自己要了个人事部门的主管做，整天在公司里吃喝玩乐，浑水摸鱼，离谱的是还能把整个部门管理的井然有序。
宋承昔得意洋洋道:“宋承臻看了也得拜我当大哥！”
宋夫人佯怒地拍了一下他的背，笑骂道:“说得什么话！让你哥知道得揍你！”
宋承昔吵闹着往楚衍之旁边躲，楚衍之轻轻护住他，避免他磕到撞到人。宋承昔立刻蹬鼻子上脸，拽着楚衍之的胳膊道：“衍之，你看我妈！”
楚衍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心下却不合时宜地想到网友喊自己老婆时陆长遐跑过来撒娇让自己不许他们喊的样子，他一怔，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下，陆长遐还没有给他发消息。
宋夫人看到他的样子，还以为他还是有什么公务要处理：“衍之，有工作要忙吗？”
楚衍之收回了手机，摇了摇头，歉意道：“没有，刚刚走了下神，抱歉。”
“嗐，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宋夫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开玩笑似的，“不会是有对象查岗吧？”
楚衍之被她的这个说法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宋夫人笑意盈盈：“哎哟……不会是陆长遐吧？”
楚衍之更震惊了，他的眼睛都忍不住睁大了几分，虽说这是在他的办公室，但宋夫人的话语未免太大胆了：“不是，我真没有对象。”
“唉……”宋夫人可惜地浅浅叹了口气，就像每个热衷于给小辈牵姻缘的长辈一般，说得头头是道，“陆长遐这Alpha也不错啊，长得可以，家庭条件更是上上等，最主要的是，他对你是真的好，你真不考虑吗？”
楚衍之给她说得脸都红了不少：“阿姨，长遐他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没可能，您不要再说了……”
宋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哼哼……这可说不定。”
宋承昔：“……”他不满地看了一眼他妈，替楚衍之解围道：“妈，你别老找猪拱我们的小白菜！”
“有你什么事？！”宋夫人拧了他一把，顿觉身心舒畅起来，这小子的嘴实在太贱了，一天不揍他一顿她就浑身难受。
宋承昔被她拧得痛叫了一声。
楚衍之司空见惯地看着他们吵闹，心底划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羡慕，他的记忆里没有妈妈的存在，虽然宋夫人天天念叨着把他当亲儿子，但楚衍之觉得，还是不一样的。
三个人就这么边说便闹着逛完了一上午，吃午饭的时候，原本摊在座位上看手机的宋承昔尖叫一声，猛地蹿了起来，吓得宋夫人一哆嗦，她不满地看了一眼宋承昔：“你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宋承昔这下倒是没搭理她，他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眼对面的楚衍之，嘴唇哆嗦了一下，眼里满是震惊：“我草……”
宋夫人柳眉倒竖：“你再给我说句脏话试试？”
“啊啊啊！”宋承昔大叫，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楚衍之，“你快看你快看，陆铮都发声了我草……”
楚衍之一愣，陆铮，那不是陆长遐的爸爸来着？他接过了手机，认真看了一下，确实是陆铮的官方微博。
【陆氏集团-陆铮V：第一次参与这种网络热点事情的讨论，这次的事件主人公我也认识，并且有过一次合作。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我印象里的楚衍之温柔善良，坚韧聪明，知世故而不世故，担得起一声惊才艳艳，后生可畏。
很难过看到大家对他遭遇的反应，我曾料想漠视是最糟糕的结果，没想到现实会发展到网暴的地步。从校园暴力的视频和网络暴力的现实来看，楚衍之现在可以说得一句话大抵是“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琢谓余以善淫”。
倒不是说惜才我才站出来说这么多，我只是怕大家忘了，他今年才24岁。】
楚衍之有一瞬间的茫然感，陆铮和他，有这么熟吗？——没有。但是有陆长遐。
他的心底隐约浮出了答案，一瞬间百味杂陈。他把手机还给了宋承昔，拿出来自己的手机，陆长遐还是没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楚衍之想问问他是不是他请求陆铮出来站队的，否定的答案还好，但万一是得了肯定的答案，楚衍之自己又要说什么呢？
他迟疑了一下，对陆长遐的事情没有一点头绪，只好先登上了微博，在陆铮的微博下面发了一条谢谢。
不过网友很明显比他的速度快多了。
【之前说陆家不会下来站队的人呢？这一巴掌打得响不响？】
【我草楚衍之怎么才24岁？啊啊啊我对他的年龄完全没有过任何想象，他长得好看，还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清冷感，再加上那种身份和强硬的手腕，我感觉他就像是世外仙人来着……】
【你猜他为什么是雪山神女？】
【呜呜呜我的老婆，虽然我知道他脾气很好人也很好，被80完全就是别人的嫉妒心使然，但是真的被盖章之后我也是真的心疼TT】
【我也是，我现在甚至想他还不如是因为心眼坏被80呢，我好难过，那个视频里老婆真的乖得让我心碎。】
【他被锁在厕所里就就着月光看了一晚上的书那个视频我更心碎，宝宝当时该有多害怕啊呜呜呜呜……】
楚衍之翻到这个评论，刚疑惑这是哪段，就想起来自己还没看宋承昔发的第三段视频。不过他也不需要看了，听这个描述他就知道是哪件事情了——有一年冬天，他被那群人推搡进了厕所里，这群人十分恶劣地反锁了厕所的门。
踹开是肯定能踹开的，但是破坏公物要请家长，楚衍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踹开，他担不起楚天城被请来的后果。好在他被推进厕所的时候还带了书包，厕所上方又有个窗户，月光映进来，他干脆蹲在角落里背了一晚上的书。
楚衍之不记得自己害不害怕了，他一向不怕黑也不怕鬼，应该是没怕过的。倒是第二天清洁阿姨进来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
他空降陆铮的评论区，立马就有人来找他。
【啊啊啊啊我的老婆！受苦了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楚总，心疼死你了。】
【活的老婆！老婆不要被他们扰乱了心思，我们都特别特别喜欢你！】
楚衍之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复他们，只好去自己重新发了一条微博：
极光公司-楚衍之V：谢谢大家，我没事。[/微笑]
宋承昔也看见了，他一下就乐了：“你发那个表情干嘛。”
楚衍之疑惑问道：“不可以吗？”
宋承昔乐不可支，笑得都坐不住：“像骂人一样。”
楚衍之：“……”搞不懂你们奇怪的网友。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大家误会自己的好意，又在评论区补充了一句：表情没有骂人的意思。
宋承昔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笑声，吵得正在优雅进食的宋夫人又踹了他一脚。
宋夫人吃过午饭就离开了，楚衍之和宋承昔一直在极光待到下班。楚衍之临走前还遇到了徐录，从对方嘴里得知了陆长遐今天一天都没有来上班的消息，楚衍之眉尖微微皱了一下，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陆长遐依旧没有发消息。楚衍之斟酌了一下，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c：长遐，明天来极光吗？】
陆长遐没有回复。
楚衍之心下有些奇怪，又隐约生出来几分担心来。
陆长遐，好反常……
宋承昔开来了一辆新车，示意楚衍之坐到后座，一下子打断了楚衍之的思绪，他有些愣：“你考出来驾照了？”
宋承昔胸有成竹：“上周刚拿的，来吧！”
约莫二十分钟后，楚衍之面色苍白地坐在了郊外别墅地下室的座位里。
俞泽然给他递了杯水，狐疑地看了眼宋承昔：“你对他做了什么？”
宋承昔本来就心虚自己的车技呢，看见俞泽然那眼神瞬间就不乐意了，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干嘛！我能对他做什么！”
侯清澜越看越觉得楚衍之的反应眼熟，他大惊失色地看着宋承昔，不可置信：“你开车带他来的？！”
宋承昔恼羞成怒地看着侯清澜：“你找揍是不是？”
俞泽然瞬间明了了，笑得花枝乱颤：“楚总你也敢坐他的车。”
楚衍之表情一言难尽。
宋承昔忍无可忍地大喊大叫：“我草你们神经病是不是！以后谁也别想坐我的车！”
侯清澜笑得特别大声：“还有这好事？！”
“侯清澜！”宋承昔暴躁拍桌，“我今天非得打得你找不着北！”
楚衍之缓过了劲，他最近一直在忙综艺的事情，很久没有和他们开过会议了，今天一见面发现还是很闹腾，他无声地笑了笑。
他把笔记本拿了出来，赵宇帮他连上了设备，楚衍之低声给他道谢，赵宇摇了摇头，沉默地坐回了原位。
侯清澜身强体壮，全身上下都是腱子肉，十个宋承昔也打不过他一个，宋承昔追他追不到，生着闷气就窝回了椅子里，这场闹剧堪堪结束。
“言归正传，”俞泽然敛了笑意，把投影仪打开，露出了一张地图，上面有几个标红的点，“这些目前是我们找到的楚家所有的实验地点，大概有7个，是否还有别的——目前还没发现。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面绝对有一个是总实验室。”
楚衍之看了看上面的标记，他皱了皱眉，搜寻了记忆里的所有地方，认真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是有个很大的水池……也可能是河流？”
俞泽然一愣，调出来三个地方：“这些都是靠近水源的地方。”
侯清澜有扔了一把手里的骰子，耸了耸肩：“到时候我先挨个去踩点看看再说——保不准他们换地方了呢？”
楚衍之看向他，认真道：“注意安全。”
“插在楚氏的眼线传来的消息。”赵宇把一条聊天记录的乱码投在屏幕上，不知道他敲了什么键，那个乱码自动转成了一行文字——楚期可能会对楚衍之动手。
地下室里一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楚衍之微微蹙眉:“楚期，他会怎么对我下手？”
这倒是不清楚，楚期这个人谨慎又善于伪装，整个人像一条藏在阴影里有十足耐心的蛇一样，平时只阴冷地注视着一切，牙尖浸满了毒液，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咬死。
楚衍之见无人回答，想了想，道:“过几天帝都有个金融会议，到时候他应该也会去。到时候我去试探试探好了。
其余三人都没什么意见，算是同意了。
“那什么，”俞泽然托着腮不经意地提议道，“大不了你就跟陆长遐一直待着呗，陆长遐在楚期肯定不会做得很过分。”
宋承昔冷哼了一声，这确实也算是一种办法。
楚衍之实在不明白这群人怎么突然开始频繁提起陆长遐了，他哭笑不得道:“陆长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啊。”
侯清澜摸了个葡萄吃，声音含糊不清的:“他肯定更愿意挨着你，你放心吧。”
楚衍之:“……”
俞泽然忍了忍，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你真的没和他谈？”
楚衍之感觉自己的身上突然聚集了四束目光，连一直埋头在电脑中的赵宇都悄无声息地看了过来。
楚衍之:“……没有。”
他幽幽地看着俞泽然:“不是你提议的炒cp？你自己忘了？”
俞泽然轻咳了一声，前倾的身体又坐了回来。八卦得心痒痒，结果一点答案都得不到，真是挖坑给自己跳。
“还有一件事，”楚衍之把u盘递给了赵宇，示意他打开，“楚天城最近……越来越蠢了。”这个u盘里是昨天早上他在楚衍之门口闹事的监控录像。
宋承昔无语：“……他不是一直都是树立的脑残弱智人设来着。”
录像看完后，宋承昔气得浑身发抖:“他敢打你？！”
“你买通这老不死的了？这弱智的有点超前了吧。”侯清澜更无语多一些。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俞泽然拿了一份化验报告过来，递给楚衍之，“这是从楚天城身体化验出来的。”
楚衍之一愣，上面的专业术语太多，他一时没看懂。
“啊？”宋承昔从他手里抽过来，一边看一边抱怨着，“结果出来了怎么没人给我说？——哎我草！”
他猛地站起身了：“谁给楚天城下变蠢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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