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微凉,顾良忱触碰着温软,浑身的血气都涌上了颅顶。

  她不知所措地靠墙而立,喉头发紧,脑袋嗡嗡作响。如果把顾良忱的大脑必做一台计算机,那么此刻,顾良忱的CPU已经烧了。

  余温沁交着胳膊拥着她的脖颈,揪着衣料的指尖发着颤。

  她并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许多时候余温沁甚至有些怯懦。

  可顾良忱所做的一切都戳到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顾良忱替她挡下车辆行驶时溅起的水花。用理智劝说她放弃收养被人故意丢弃的宠物,却也愿意在她恳求时冒着大雨将纸箱护在怀里抱上楼。

  那幅画是情绪的催化剂,如同破开伪装的利剑将余温沁藏于心底的感情赤\'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顾良忱的温柔和耐心一点点地淹没余温沁的理智。给小白柴冲澡的时候,顾良忱的视线每次与她交汇,余温沁都想拥抱她。

  真正触碰到本人,余温沁却贪心地想要更亲昵的相抵。

  宕机中的顾良忱宛若木头桩子,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余温沁心头窜出股无名火,大着胆子去咬顾良忱的下唇。

  痛感灼到了唇瓣,顾良忱回过神,缓缓拥抱住了余温沁,予以回应。

  吻被加深了,顾良忱的回应温柔而又绵长。

  分开时,两人气息微乱,眸中漾着橘色的光泽。

  顾良忱的眼眶烧红了,眸色黯淡,委屈之色溢于言表。

  这神情和昨晚顾良忱崩溃大哭时一模一样,余温沁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顾良忱抿唇摇头,眼泪却越掉越多。

  余温沁的指腹抚过她的眼尾,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我没事。”顾良忱瓮声瓮气道,“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掉下来了。”

  余温沁凝望着她,眉眼温和:“我看到你的画了。”

  “平板上的吗?”委屈巴巴的顾良忱贴着她的掌心。

  “嗯。”余温沁鼻音很重。

  “那天你备课,阳光刚好打进来,构图太美了。”顾良忱语调微哽,解释道,“我就很想画……”

  说着顾良忱的眼眶更红了,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良久,余温沁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道:

  “傻子。”

  她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脑袋嗡嗡作响的顾良忱没有听到。她再问,余温沁却不说话了。

  “要给柴柴吹毛了,在晾着要感冒了。”余温沁矮身抱起裹着浴巾的小白柴,回首道,“你先冲澡,我去给你拿睡衣。”

  ……

  忙碌了半小时,余温沁和顾良忱都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一红一蓝两个女人坐在床边,架着小白柴吹毛。

  余温沁晃动着吹风机吹得小白柴仰高了小脑瓜。热风所到之处,白毛皆为中分,波浪似的飘动着。

  “下午我要去学校开个会。”余温沁垂眸道,“估计要五点多才能回来。”

  顾良忱顺着小白柴的背,低低应了声。

  余温沁抬眸看了顾良忱一眼,有种自己把顾良忱亲自闭了的错觉。

  “马上要到你生日了。”余温沁换了个话题。

  顾良忱摇头:“我不过生日了。”

  “为什么?”余温沁蹙眉,隐隐生出种不安感。

  顾良忱只是重复:“我不过生日了。”

  询问原因的话卡在喉咙里,余温沁最终选择沉默。

  见顾良忱闷闷不乐,余温沁主动道:“肖像画好了能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顾良忱道,“我还有细节需要扣一下。”

  “等你画好。”

  余温沁关掉吹风机,rua了rua狗头,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过之前给顾良忱送雪梨汤时看到的那副画。

  莫名的熟悉感漫上心头,余温沁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了多幅画面,却不能留下清晰的影像。

  给狗子吹完毛,余温沁和顾良忱点了外卖解决了午餐问题。

  给小白柴洗澡实在耗费了太大多力气,加之一上午的奔波,疲惫的顾良忱难得睡了个午觉。

  余温沁一点半要出发,顾良忱还未睡醒。

  她跪坐在顾良忱的身边,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鬓角。

  睡梦中的顾良忱面容宁静,余温沁看着她,心也安静了下来。

  “我去开会了。”余温沁柔声道。

  阖门声像是短促的叹息。

  *

  这个午觉越睡越困。

  顾良忱是被热醒的,余温沁临走时将空调调成了睡眠模式。茗茗又特地从床上蹦跶下来凑到了她身边,贴着她的背睡,醒来时顾良忱鼻尖都蒙上了一层薄汗。

  睡前没有定闹铃,头昏脑胀的顾良忱看了眼时间,粗略计算了下,她这一觉睡大概三个小时。

  窗外的雨早停了,现在艳阳高照,丝毫看不出中午下暴雨的痕迹。

  茗茗还在睡懒觉,顾良忱戳了两下小脑瓜,它一点反应也没有。为了避免喵叽晚上酷跑,顾良忱狠下心用力将懒散的喵叽摇醒。

  “喵呜~”被摇醒的茗茗叫声娇娇的,堪称猫中夹子侠。

  顾良忱将它抱在怀里,贴脸蹭了又蹭:“怎么这么娇呢,以后叫你茗娇娇吧。”

  茗茗生无可恋地被她rua着,放弃了反抗。好不容易熬到了顾良忱撒手,立马一个高弹跳逃离这个令它产生喵生阴影的地方。

  顾良忱没去追猫,她揉着太阳穴从地铺上爬起来,打开了门。

  家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客厅没有半个人影。

  转了一圈顾良忱才想起来余温沁去学校开会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余温沁自制的百香果蜂蜜茶搁在放置平板的木桌上,转身去盥洗室换衣服。

  茗茗迈着小碎步跟上去,被顾良忱冷酷地关在了门外。

  顾良忱用凉水冲了冲脸,扶着台面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气色红润,哭过的眼睛微肿,皮肤状态比来余温沁家前好了不止一个度。

  “这就是早睡早起健康饮食的作用吗?”顾良忱在心中慨叹。

  换套头衫时,外边隐隐传来门铃声。顾良忱以为自己听错了,特地停下动作,开了条门缝。

  “叮咚——叮咚——”

  响声清晰了。

  顾良忱整理好衣服,扶着门框立在原地。

  “喵呜~”茗茗端坐在她身边,仰着脑瓜和她对视,催促着顾良忱开门。

  余温沁有钥匙,回家都是自己开门。顾良忱在这里住了三四天了,也没见有什么人来找余温沁。

  社交恐惧症再次发作,顾良忱的心弦绷到了最紧,额角渗出了冷汗。

  门外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用力拍了几下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房间里的大白和主任开始狂吠,那一瞬,顾良忱近乎整个头皮都发了麻。

  “小余啊,修单元门的来了,你们家那个监控要连上去才好用!”那人扯着嗓子呼喊道,“师傅四点半就要去下个单元了,你快点开门啊!”

  这声音是黄叔的,顾良忱松了口气,放下了快扣进墙皮的手。

  她冷静思考了片刻,打了个语音电话给余温沁。

  “你家连着单元门的那个监控要修吗?”顾良忱问。

  “要。”余温沁回答得很干脆。

  “我……我不太会和黄叔沟通……”顾良忱纠结了片刻,小声道。

  余温沁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听着像是有一群学生在叫老师好。

  “你还在忙吗?”顾良忱问。

  “你刚刚说了什么?”余温沁的声音变清晰了,“我这边有点吵。”

  顾良忱敛眸,扣着墙皮道:“你先忙吧,我去跟黄叔说。”

  “麻烦你了。”余温沁道,“我大概五点多才能到家。”

  ……

  挂断了语音电话,顾良忱无比惆怅。

  她缓缓挪到门口,深呼吸,缓缓按下门把手。

  黄叔的脸露了出来,他砸吧着嘴巴:“原来是小顾啊,我说怎么这么久不开门。”

  顾良忱硬着头皮道:“余温沁这会不在家。”

  “没事儿,师傅检查一下马上就走。”黄叔自以为她和顾良忱是熟人,兀自道,“对了,你家那个设备还能用吗?师傅忙完了到你家去看看?”

  顾良忱不知道该怎样回应黄叔的热情,半晌才道:“好的,辛苦了。”

  黄叔笑着道:“应该的。”

  师傅修理视频的这几分钟里,顾良忱贴着木酒柜的手在上面印了个掌印。

  所幸余温沁家的设备没有大问题,师傅用了不到十分钟就修好了。

  屏幕亮起来的刹那,顾良忱的心怦怦跳,她知道马上就要到她家了。

  正忐忑着,余温沁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顾良忱仿佛盼到了救星,迅速点击了绿色的接听键。

  “你刚刚是不是说不太会和黄叔沟通?”她开门见山道。

  余温沁的背景是学校长廊,长廊的尽头,一轮火红的圆日正在落下。这场景和顾良忱画里的很像。

  不知为何,看到余温沁的刹那,顾良忱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502的设备已经修好了。”顾良忱用指节蹭了蹭鼻梁,“等下要去修503的。”

  黄叔耳朵尖,他听到了余温沁的声音,一边给师傅打下手一边道:“小余啊,你放心,单元门今天就能用。这几天小区晚上也加强了巡逻,安保措施做全了!”

  “辛苦黄叔了,改天请你吃饭。”镜头里的余温沁略微拔高了音量。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黄叔憨笑。

  顾良忱等他们说完才道:“我要把手机给黄叔吗?”

  余温沁摇头,顿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开始社恐了,社交焦虑障碍症?”

  顾良忱没说话。

  “我刚刚拜托其他老师帮忙了,整理完手头的东西就能回去”余温沁身后的背景变换着,视线没再落在屏幕,“你等我回家。”

  “别挂。”顾良忱望着屏幕上的人,“我看着你会心安。”

  余温沁垂首,温声道:“我陪你说话,不挂视频。”

  师傅和黄叔不清楚她们隔着手机在聊什么东西,自顾自的忙着修理。

  定下心的顾良忱解开了指纹锁,回到了自己家。

  几天没回家,顾良忱看着熟悉的陈设,忽感恍惚。

  黄叔评价道:“你家这干净的,像是根本没人住似的。”

  顾良忱未答,她敛着眼眸看着镜头里的余温沁整理文件,越过办公桌和同事说话。

  “你们家这个不用修,直接可以用。”师傅擦着额角的汗,站起身。

  “谢谢,辛苦了。”顾良忱学着余温沁的语调道。

  师傅露出个笑:“没事儿,我和黄队长下去了。”

  楼道里回荡着闷重的脚步声,过了一会才消失。

  顾良忱立在敞着门的502室和503室间,怅然若失——按照约定,单元门修好了顾良忱就得从余温沁家搬回来了。

  “良忱?”余温沁的声音响起。

  “我在。”顾良忱举起手机。

  “师傅和黄叔走了吗?”

  顾良忱颔首。

  “那就好。” 余温沁浅笑,“我先挂了,再有半小时就可以了。”

  “好。”顾良忱应道。

  屏幕黑了下去。

  怅然若失的顾良忱阖好门,回到502收拾房间。

  她将被子叠好摆到床上,然后地上的褥子卷好,放到毯子上。

  做完这一切,房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顾良忱的胸口更闷了。

  她环顾四周,将视线里看起来杂乱的东西都摆放整齐,最后枯坐在床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都收到行李箱里。

  茗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陪伴着她。

  临走前,顾良忱蹲下身摸了摸茗茗的小脑瓜:

  “我走了。”

  茗茗站起身跟着她走了几步,似有不舍。

  顾良忱更难过了。

  阖上门的刹那,顾良忱生出种无家可归的落寞感。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吃力地拽着行李箱,回到了503。

  黄叔说的不错,顾良忱的家就像精装后用来展示的商品房,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顾良忱看着偌大的客厅,随手将行李箱搁下,倒在了沙发上。

  想了想,她用美团点了个余温沁一直很爱吃的蛋糕,算好配送时间付了款。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慢慢暗了下去。没开灯的客厅比室外还要昏暗,目之所及皆为模糊的轮廓。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

  余温沁到楼道时刚好碰到了气喘吁吁的外卖小哥。

  小哥拎着蛋糕,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请问九栋502是从这里上去吗?”

  余温沁颔首道:“我就是502的业主。”

  “太好了!”外卖小哥两眼放光,“这是顾女士给您订的蛋糕,因为单元门上锁了,我不好进去,你可以顺便带上去吗?”

  “好的。”余温沁接过蛋糕,“谢谢。”

  上楼时余温沁就有了预感,顾良忱送的是告别蛋糕,她这会应该已经收拾完东西回了503。

  余温沁越想越觉得好笑,喃喃道:“傻子。”

  她用爬楼梯的这段时间整理好思绪,拎着蛋糕,直接摁响了503的门铃。

  彼时,顾良忱为了宣泄情绪正心不在焉地捯饬着没用过几次的健身器材。

  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她没站稳,磕到了随手放置的行李箱上跌了下去,腰部很不幸地压到了行李箱一角。

  事实证明,人水逆起来是真水逆。

  顾良忱刚揉着腰慢慢吞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运动短裤口袋里的手机就滑了出来,跌碎了屏幕。

  暴躁感开始奔腾,很快盖住了离别的感伤。

  她瞥了眼裂开花的手机屏幕,注意到了余温沁的信息。

  “开门。”

  顾良忱扶着腰,顾不得东倒西歪的陈设,飞快奔向了门边。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余温沁举了下她订的蛋糕,挑眉道:“离别庆祝?”

  顾良忱头摇得像拨浪鼓。

  “腰怎么了?”余温沁不再故意调笑,垂眸看向顾良忱的腰际。

  顾良忱此刻穿着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扎着马尾,打扮十分干练。

  余温沁凝视了片刻,很快发现了那块泛红的肌肤。

  “你这是锻炼扭着腰了吗?”

  顾良忱不好意地蹭了蹭鼻尖,小声道:“刚刚没注意撞倒行李箱了,压到了腰。”

  “给我看看。”说时,余温沁放下了蛋糕,扶着顾良忱走到沙发边。

  刚刚那一下压得确实很厉害,不过几分钟时间,顾良忱腰际的肌肤就红了大片。

  余温沁蹙着眉头按着顾良忱的肩头示意她躺下。

  顾良忱动作时疼得直咬牙。

  “我来给你冷敷。”余温沁心疼道,“你躺好,不要动。”

  “好。”顾良忱侧首枕着自己的小臂,看着余温沁的身影远去。

  眼神不会骗人,方才余温沁给她看腰伤时流露出的心疼被顾良忱看到了。有那么一瞬,顾良忱觉得自己这次伤的值了。

  余温沁回家装好冰袋回来时顾良忱正在傻乐。

  “腰都压红了你还呲得出牙!”余温沁凶了她,“这才回来多久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没事,不严重的。”顾良忱道,“肿几天就好了。”

  “趴好!”余温沁推了下眼镜,奶凶奶凶的,“不准乱动!”

  冷色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得发光,被行李箱压红的这片在其他肤色区的对比下分外显眼。余温沁拧干毛巾沿着顾良忱漂亮的腰部线条小心翼翼地敷了上去,生怕弄疼她。

  比起疼痛,顾良忱更怕余温沁掠过腰际的温热鼻息。

  余温沁顾良忱很近,散落的发丝似有似无的扫在她的腰窝,触感轻柔。

  客厅内一直有凉气,可顾良忱却觉得温度一直在攀升。

  “是因为那天抱不动我吗?”余温沁突然出声。

  顾良忱撑着手臂回头,看到了戴着眼镜禁欲又斯文的余温沁。

  她看着余温沁别过耳畔散落的发,静静凝望着她。

  今天下午视频时,顾良忱就被这样的她定住了视线——这样的气质是曾经的余温沁所没有的。

  重逢后的余温沁既熟悉又陌生,顾良忱克制着满腔爱意,只敢远远眺望。

  顾良忱语调微哑。

  她道:“我还有机会再抱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