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春回冰解>第二十五章 连呼吸都是想你的味道

  了然一行调头改赴临安。

  最厉害的了然和尚伤了肩膀,聂掌门背上的伤深至见骨,几乎成了废人,再加上一个三脚猫海棠,盛俊堂一己之力护送他们三人,一路惴惴不安,唯恐再生变故。

  世上有一条铁律——怕什么来什么。一行人赶路的第四天,又遭遇了凤凰。

  那会正好轮到海棠赶车,突然一个果子砸中了她的脑袋。海棠怒而抬头,就看见那晦气的丫头高坐在枝丫上,正因自己成功的恶作剧笑得花枝乱颤。

  “小心!是凤凰!”海棠大喝一声,勒马停车,拔出了然新给她买的短刀。

  盛俊堂慌不择路,从车窗跳出,同时亮出手上的双刀,直指女魔头。

  凤凰“咯咯咯”直笑,道是:“我不找你们,我找了然大哥。”

  了然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嗔怪道:“凤凰,别吓唬人!”

  “哦。”凤凰老实从树上跳下来,旁若无人的闯进了车厢,在了然身边坐下。

  “海棠,继续赶路,没事的。”了然劝道。

  海棠心有余悸,她平时虽然笃信了然的本事,可他此时是个伤病号,可靠性自然打了折扣。她不情不愿的在两匹马屁股上各抽一鞭,那驾沉重的马车又“吱呀吱呀”的在官道上跑起来。车厢里坐了三个人已经够挤,盛俊堂又忌惮有凤凰在,干脆和海棠并排坐着赶车。

  “了然大哥,你受伤了?”凤凰注意到了然与平时不同,嘴唇上的血色褪了大半,整个人显得虚弱无比。

  了然朝她笑笑,只道:“小伤,不碍事。”

  “连我都打不过你,那荣王八岂能伤你?”凤凰不解,小脸皱成一团。

  “不是荣瑟,”了然淡然道:“我倒是把他伤了。”

  “打得好!怪不得这几天没听见荣王八大消息。”凤凰闻此喜讯,瞬时欢呼雀跃,而后心情又蓦然沉下来:“可我帮你把姓柳的戏子赶跑了,荣瑟又被你打伤,还有谁能伤你?”

  了然无奈笑笑,不想回答。聂清病恹恹的无力躲出去,只好缩在一侧旁观。他看出这女魔头并无恶意,还对了然关心得很,不由得胆子大了些,多嘴道:“是萧公子。”

  “萧公子!”凤凰顿时怒不可赦:“我看他白得和鬼一样,打扮得妖里妖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么帮他,他还害你!”

  “凤凰,算了。”了然息事宁人:“他应该有苦衷。”

  “什么苦衷,分明就是想抢宝贝!”凤凰一掌拍在座椅上,她个子虽小,修为却不浅,这一掌几乎要把马车拆了。她对了然怒目相向,质问道:“所以东西被他抢走了对不对!”

  了然正色替他辩解:“那本就是他家里的东西,不能算抢。”

  “哼!”凤凰不想跟他吵,将双臂抱在胸前,噘着嘴以示不服。

  聂清对他们争执的宝贝万分好奇,又不敢贸然开口问,外伤还未愈,又几欲憋出内伤来。

  “凤凰,你过来干什么?”了然从二妮身上积累了一套哄小女生的手段,见凤凰不悦,于是另起话题逗她。

  “找你玩,你说了以后要照顾我的。”凤凰横他一眼,似在威胁了然不准出尔反尔。

  了然心道这丫头真是又萌又凶,也就失控大哭的时候撒过一次娇,平时都是习惯武力恐吓,不禁头疼得很。只得好言劝道:“我当然没忘,不过我们此行要去临安找大夫,你要一起来么?”

  凤凰点点头,见了然不赶她走,还主动邀约,态度软化了些,道:“临安我正好没去过,就跟你们去玩玩吧!”

  聂清听说她要跟一路,顿时心中戚戚,可惜敢怒不敢言。

  了然倒是心大得很,居然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顶,哄道:“那你路上要听话,不准放虫子吓人。若你能乖乖的,我就给你买好吃的。”

  凤凰的童年很阴暗,孔雀致力于将毕生所学教给她,指望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实话她从来不曾被人当个孩子宠爱。故而了然轻轻一摸,便彻底捋走了她身上的戾气,她只剩下残存的神志,木然追问:“什么好吃的?”

  “糖葫芦、桂花糕、龙须糖,一会到了城里,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了然见此招有效,再接再厉。

  “我也要!”车外的海棠接茬。犹在不忿好不容易撵走一个萧笙,又来一个凤凰与自己争宠。

  “好好好,少不了你的。”了然一并应下,反正他兜里不差钱。

  聂清目瞪口呆,感慨道:“了然师父,你哄女孩子可真有一套。”

  了然害羞的挠挠光头,解释道:“我有一个师妹……妹妹,也和她们差不多年纪,古灵精怪的,我便习惯了哄着她。”

  “原来如此。”聂清恍然大悟。

  凤凰却不乐意了,扯了扯了然的僧衣,带着三分愠怒追问:“你到底有多少个妹妹?”

  “就一个。”了然坦诚回答。

  凤凰伸手指向门帘外,道:“那个赶车的呢?”

  “谁是赶车的!”海棠掀开帘子与凤凰对骂:“别不知好歹,再乱说就你来赶!”

  了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在山上哄一个二妮就够费神了,两个女孩凑一块着实吃不消。心道还是阿笙好,从来不挑事。

  他也不忌惮凤凰那只在蛊虫里泡过千百遍的手,一把抓回来捂住了,不让她再和海棠较劲,耐心哄道:“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找海棠的麻烦?”

  了然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凤凰的小手被他握在手心,满心的杀伐化作一滩蜜糖,闷头应了声:“是。”

  了然再揉揉她的头,夸道:“真乖。”

  凤凰就这样留了下来。聂清担心这一路还会遇袭,和凤凰请教起鬼道五门的情况。

  凤凰掰着手指头数道:“荣瑟被了然大哥所伤,怕是有一阵不能兴风作浪。那晚我帮你们赶跑戏子时,也将他们伤得不轻,暂时不用怕他们。剩下的只剩耍蛇的尤长春和使毒的林陌尘。”她小手满不在乎的一挥,只道:“总之我凤凰在这里,你们全不用担心!”

  似乎真的托了凤凰的福,他们接下来的一路真的走得格外顺利,一直进了临安城,竟再未遭遇截杀。

  临安是个大城市,比泉州还要繁华数倍。不止了然看花了眼,海棠和凤凰也难得不计前嫌,携手在市集里穿梭。凤凰原来那身衣服穿脏了,只得换上一身汉人的服饰,她比海棠还要矮半个头,两人牵手走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对天真无邪的小姐妹。

  了然身上的伤当真是好了,他站在临安城繁华的街头,给海棠和凤凰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见她们蹦蹦跳跳的走远,又想起当时哄萧笙的玩笑话:“没吃过糖葫芦有什么要紧的。等到了城里,我给你买。买十串!”

  了然吸一口临安城沁人心脾的空气,思念比他预想的还要浓烈百倍。傻呵呵的乡下和尚,终于有了不能说的心事。

  盛俊堂在街口看着马车,等半天不见那三人有回来的意愿。只得将双手掌卷成喇叭状,冲那两个在远处疯玩的野丫头道:“别玩了!车上还有病人,我们先办事,回头再来!”

  海棠好歹算半个懂事的,闻言拉着凤凰往回走。了然从神游中回神,亦步亦趋跟在她们身后。

  海棠和凤凰为了多看看风景,自告奋勇要赶车。了然叮嘱她们要小心,万万不可撞着人,便把马鞭交给了她们。车厢内,聂清拖着残躯,硬撑着爬起来坐端正。

  盛俊堂嘲笑他:“别装了,你这身体现在什么状态,沈姑娘看一眼便知,你又何必装出个端庄模样,不如还是躺着吧。”

  “盛兄莫要嘲笑我,”聂清坚持坐如钟,回敬道:“敢情一会要见的不是萧公子。”

  “为何老拿萧公子说事!”盛俊堂被人挑破最私密的心事,脸上闪过惊惶。

  聂清指了指缩在车厢一角的肥兔子,只道:“这才十几天,萧公子的兔子都快被你喂成猪了,你可饶过它吧。”

  “又不止是我一个人喂的!”盛俊堂苍白辩解。

  “可你喂的比其他人加起来喂得都多!”聂清不客气的揭穿他。

  了然看他们拿萧笙的兔子开玩笑,想起它的主人心头又酸又涩。于是抓住机会打断他们:“盛兄、聂兄,这沈姑娘是何许人也?”

  盛俊堂来了兴致,口若悬河道:“这沈姑娘啊,是药神谷的谷主。老谷主仙逝后,她年方十六岁便接手了药神谷,谷中无人不服,她的医术可谓举世无双,没有她解不了的毒,更没有她治不了的伤。”又瞥一眼聂清,多嘴道:“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在聂兄眼里,沈姑娘貌若天仙,是他的梦中情人。”

  聂清瞪他一眼,并未反驳,接着道:“她原是老谷主捡回来的孤儿,一直带在身边养。我们两人的师父行走江湖,无论是受伤还是中毒,都常去找老谷主求医问药,一来二去,我们和沈姑娘自然也混熟了。不过她幼时逃荒,父母双亡,老谷主又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沈姑娘的性格难免冷淡。若她对了然师父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了然师父不要见怪。”他这是在见面前就开始给心上人刷好评了。

  “不会不会。”了然连连摆手,心想我这一路上什么怪咖没见过。

  “我听闻药神谷远在南疆,毗邻南诏国。沈姑娘为何身在临安?”了然追问。他幼时爱听故事,脑子里有不少师公灌进去的江湖轶事,恰巧记得药神谷所在。

  聂清略感惊愕,没料到这乡下和尚竟清楚隐蔽的药神谷所在,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有一位老前辈和老谷主颇有渊源,他身体不好,现下在临安隐居。故而沈姑娘每年都有一阵住在他府上,帮他调理身体。”

  了然点点头,心想老前辈既然是隐居,聂公子不点破他的名讳,自己也不好多问。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住。了然朝外看去,牌匾上写着“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