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101、她便是归宿

  

  晨间醒来,屋外的光亮从窗子映射进来,适应后方觉枕着的地方软和极了。虽是冬月的早晨,被衾里却也暖和。

  

  身边的阿欢阖目仍睡得安恬,不知几时自己窝在她的怀里,枕着她的胳膊,揽着她的腰。轻轻抬头,望见的是,她好看的面容。鼻翼轻轻翕动,仍在好眠之中。

  

  这样醒后看着她,使我格外欢喜。

  

  眸光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往昔睡梦中那神秘之人已与她重合,我应是她的阿元不假。

  

  阿欢许是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也没想抬了手替她轻抚着额间,见她又缓缓睡去,才重新揽着她的身。

  

  欢喜,变得盛然起来。

  

  许到了辰时初,阿欢睁眼瞧着我,定定瞧着,我感觉她好像想说话却又没说,抬起了搂着我的手轻轻拍拍我的背,问我道:“醒了?还困不困?”

  

  我摇摇头,对她道:“不困了。”

  

  闻言阿欢闭上了眼,长长叹了口气,收紧了搂着我的手,婆娑间我埋首到她的颈窝中,只觉的阿欢喉间滚动几许。我总觉她情绪并不安稳,回手也搂住她。很想问她,如何这样不欢喜呢?可是我让她为难了?

  

  我与她都不说话,拥着她感受这莫名的温暖,许过了两刻左右,头顶传来清冽的温声:“饿不饿?我先起身做早膳,你再躺会儿,可好?”

  

  昨日到现今,总有地方很不对。

  

  若说昨日因车马劳顿我累了些,此刻已然不累了,有精力去思考,却也知晓了不对的地方出在何处。我仍是学着星儿那些“小伎俩”,晃晃她的胳膊,撒娇道:“阿欢,你唤唤我嘛,好不好?”

  

  是,不对之处便是如此,昨日至今,她与我说话,皆不曾有过主语——不曾唤过我名字。

  

  “公主。”阿欢唤道。

  

  “嗯?”我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还是撒娇道:“阿欢,这里是山野乡村,我不是公主。以前你怎么唤我还怎么唤,好不好啊?”

  

  “这……”阿欢似乎迟疑些,低眸时我与她四目而视,我很坚持瞅着她,心中有着期待,期待梦里的那粲然欢笑着的人,恢复如常。只见她棱唇薄启:“阿元……”

  

  一声呼唤,仿佛用尽了她的情意,星眸忽明忽暗,阿欢情绪又斑杂起来,我未能辨清。

  

  一声呼唤,幽幽入耳后我只觉浑身微烫起来,心似乎忘记跳动,一时愣神。

  

  她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我的发,轻声道:“阿元,你且再歇歇,一会儿早膳做好我来唤你起身。可好?”

  

  我按住了在耳侧轻抚的手,望入她的眸,认真点头:“嗯!我听阿欢的。”

  

  阿欢她拍抚几下我的背,而后出了被窝,替我掖好了被角方取衣穿了起来。这样的景况,我只觉一股暖流从心间滑过,顿时心头开起了花,这样格外好。因着阿欢她,格外好!

  

  一夜歇息后我已并不多疲累,时辰不早,我却也不起身,等着她来唤。

  

  屋外渐渐有些声音,鸡鸣声还有些细碎的声音,应是阿欢在厨间忙碌。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尽管未曾忆起,却想留在阿欢身边。被褥间淡淡的甘香,充斥在鼻息之间,我似有沉醉。这里虽小,我心中却格外踏实起来。

  

  好似,归宿便是此地。

  

  只半个时辰左右阿欢便进屋了,瞧我醒着她也展颜笑道:“既是醒着,起身用膳吧!”她替我备下的荷色的裙裳和氅衣,很合身妥帖。

  

  洗漱也有她替我侍弄,我暗自都记下来,往后也可以自己动手,不多给阿欢添麻烦,也可以……侍弄她。

  

  早膳有五色米粥,两道蔬菜,还有卷饼。看着极简单的膳食,却很合胃口。阿欢的手艺很好,比宫中那些华丽的膳食更可口些,我多吃了一点。她一直陪我,看我吃,用膳时话不多,布菜倒是殷勤。

  

  膳后我欲与她一道收拾碗筷,阿欢却道不急,她似想了想,方道:“阿元,你此时还未记得以前的事,若要留些日子,我却要与你说一说村中的人和事,你愿意听吗?”

  

  我自然点头称愿意的,我并不只想留些时日,我想,留在阿欢身边。

  

  而后我便从阿欢的口中知晓,我幼年居于此地,即江家村。收养我的是我的“爹爹”名讳江训庭,十二年前他在战场上失踪,但传回县衙的却是身故的消息,一年多前爹爹返回了村中,后因阿欢做了点商事,爹爹便在县城里署理生意上的账目。村中还有几位亲友,简单说了些与我的往日。

  

  这些我不知道的往事,阿欢讲得简单,挑拣着说了些。话毕,阿欢问我是否愿见一见江叔,也就是我的养父爹爹。

  

  养育之恩大于天,我自然是愿见的。只是,未曾记起他,不知见面如何向他说些我的感激感恩之情。

  

  阿欢拍拍我的手安抚着道:“没关系阿元,江叔他很思念你,若知你来此定格外欢喜。你记不得也无妨,你爹爹定是瞧你如今一切安好,才放心的!”

  

  我应着阿欢,她这般说着很有道理。

  

  收拾完碗筷阿欢让我去卧房的架子上寻点书看,她去着人到县城接爹爹回来。我不愿离开阿欢太久,她不在身边时我便会觉不安。阿欢只是出门了一会儿,我在院里翘首期盼她快些回来。

  

  我知晓自己已廿七年岁,不是星儿那般的小毛丫头,该成熟稳重些。可内心的情感却不受我控制般,沸腾着,时时向往着阿欢,只有在她身边时,那些不安的情感方能落地。

  

  阿欢很快就回来了,见我在院子里望着门口,弯眉笑了笑,领着我去卧房坐下,取了茶具和茶叶来。冲茶我会,便雀跃着领了这差事,也想要在她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本事”。

  

  沸水洗盏,头茶淋盏,再注入热水,闷泡数息,滤茶分盏。

  

  这类的事我做得很熟练,分好茶递了一杯给阿欢,她唇角牵起,接过一杯嗅了嗅,面色柔和起来,瞧她的神情应是很满意我这项本事。

  

  “阿欢,你尝尝这茶怎么样?”我急于得她认可。

  

  “阿元冲的茶,向来极好!”说罢阿欢抿了一口,眼微微眯起,像一只慵懒的猫,样子很是享受。

  

  这茶很好,茶叶还是栎山的明前云雾不会错。不知阿欢如何会有这茶,因着这茶向来是宫中贡品,我也并不探究,阿欢她与娘亲亦是往日旧识,献了千万两银,得些贡物赏赐也不奇怪。

  

  日间和阿欢待在一处,并未索然,她取了话本给我看,是些往日我没瞧过的段子,很吸引人,我看得投入,午膳时才被她唤醒回神。

  

  午后不久院门响起了,阿欢开门前告知我,许是爹爹到了。我紧张起来,抓着她的衣袖亦步亦趋跟随着她,阿欢应着门外的呼唤,一边对我道无碍的。我被她温和的语气安抚下来,随着她走到院中。

  

  阿欢打开院门唤了声江叔,那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应是我的养父爹爹。匆忙应答一声后目光便停驻在我身上,他略暗红的面容瞬时激动起来,口中唤着:“元儿,元儿。”往我这疾步过来,抓着我的胳膊,爹爹他激动不已,浑浊的泪淌了下来,连声唤着元儿。我被他这样的情绪带动,眼泪亦滚落了下来,胸中酸涩不已。

  

  “元儿,快,快让爹爹给你看看!怎地就记不得往事了呢?”哽咽后,爹爹拉着我坐在桌凳上,搭上了我的左腕与我把脉着。

  

  我静静望着面前这位华发已生的,我的爹爹,直觉告诉我,幼时他定然是我最安心的倚仗,父亲苍老,心中略有岁月悄然而逝的悲怆。心中暗叹后,又抬头去瞅瞅立在一旁的阿欢,她注意到我的眸光对我点点头,安抚意味很明晰。我亦安下心来,静待爹爹的诊脉结果。

  

  爹爹诊完脉叹息着摇摇头,又问了些如何就记不得了?问诊的话我答不上,大多是阿欢答的。爹爹闻言后叹息道此为刺激性失忆,若有机缘倒也能忆起。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这样的诊断结果我听过不少,所以也并未有很多惋惜,只是可惜记不得和阿欢的往日。

  

  阿欢瞧瞧我,宽慰笑了笑,她宽言道记不记得皆可,只要身体无事便好!

  

  爹爹养我十数年,我虽不记得,却能感受到他自然的亲厚。爹爹又关切的问及我近年来在宫中生活以及娘亲如何,我也将自己记得的均如数告知爹爹,并道娘亲身子健康,余事皆好。

  

  阿欢很贴心,留我与爹爹闲话时,她去往厨间做了面条给爹爹垫饥,道晚膳时再一家吃团圆饭。

  

  下午又陆续来了几波村里的人,有六婶和二姑母一家,有阿欢和爹爹在,我亦不感到陌生,他们惋惜着我记不得往事,却都诚挚关心着我的身体。听爹爹说身体一切无碍时,善良憨厚的几人又放心下来。二姑母倒是拉着我,格外怜惜着我受了那么多的苦。

  

  我从他们的善待里知晓,这里,是我住过二十年的故乡,他们是我的亲人和乡邻。

  

  六婶问我的母族在京都做多大的官?我方知阿欢并未将我身份言明。爹爹帮着遮掩过去,道是二品的京官。

  

  晚膳时小院中聚集了数人,二姑母,表哥一家,还有爹爹,我和阿欢。算是一顿接风洗尘的团圆饭。这样,才像是家的味道,浓烈的乡土气息让我感受了醇厚的暖意。

  

  爹爹,表哥和阿欢各自斟了酒,把盏庆贺着说了些吉祥的话,表嫂和二姑母时时照顾着三位小侄和侄女,小院其乐融融。

  

  爹爹和表哥又说起些幼时我和表哥淘气时的情景,听着那样的往事,幼时我好似不是个乖乖的小丫头,让爹爹操碎了心。爹爹讲过往时,慈祥的目光时而望着我,眼里全是包容和厚重的爱。阿欢听得认真,时而会为我幼时的淘气笑得出声。

  

  我在桌下悄悄抚上了阿欢搁在腿间的左手,她的手动弹了一下,反握了我的手,包裹着紧了紧。

  

  这样的小动作,好像很有乐趣。我欢喜极了。

  

  来村中的第二日,我与爹爹相认,尽管未曾记起旧事,却也清楚知晓了,在这世间我还有爹爹疼爱着。

  

  我,还有一个爱人,她在这里。

  

  半酣的爹爹被表哥送回新宅,他们各自离去后,阿欢便收拾了屋子替我打了水,让我沐浴暖好身子后进被窝里。我喜欢这样的生活,都听她的安排。

  

  不多时,阿欢也进了被窝来,身上还带着些沐浴后的水汽。我撒着娇缠着挤进了她的怀里,她张开怀拢着我。

  

  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想告诉,我欢喜她。

  

  “阿欢……”

  “嗯。”

  

  “阿欢,你耳朵靠过来好不好?”我黏声央她,阿欢应了我,耳朵凑近了我的唇,我低眸瞧着她的耳朵尖,在微弱的灯光下,一抹莹白在黑发间醒目极了,饱满且柔美极了。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那样,略略抬头,咬上了她的耳。

  

  冰冰凉凉的耳廓在唇舌间滑动,渐渐热烫起来。阿欢好似低低哼了声,我恐咬疼了她,松了口,再往雪耳见看去,只瞧见红亮欲滴的月儿般的软肉……

  

  顿时,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阿欢,你羞了!”

  

  阿欢她收紧了些抱着我的手,轻叹了声,温言道:“阿元,莫调皮了,睡吧!”

  

  我在她怀里寻了一处舒适的地方,欢喜地窝着她,汲取着她的暖。

  

  心头对明天生起期待来——期待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期待从今而后,与她,再不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