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95、神秘客(一)

  

  “阿元,你想我没?”调皮的她又来了。

  

  “阿元是谁?你……又是谁?”

  

  眼前那朦胧的身影我辨不清,她在男女间变换着。一时,在我眼前的是一位长发飒爽的青衣女子。一时,又好像是一位锦衣玉带的月白衫男子。

  

  她立在眼前,我伸手抓不住人,想要靠近她些,细细瞧一瞧她。

  

  因着这人已在夜里来我的脑海里许多许多次了,我不知她的名姓,她每回会与我说些话,时而经常会问,“阿元,你想我没?”

  

  我告诉她,我是黎月公主,不是阿元。她是否认错了人呢?

  

  面前晃着飘忽的她,勾唇笑着,星眸里盛着好看的亮光,她似不介意着,与我道:“阿元也好,黎月也罢,你是我的。”

  

  我是她的?

  

  她为何这样说?

  

  我追上去欲要抓住她,再问问清楚,为何说我是她的。

  

  她说那话的时候,模糊的面容上确是柔得温软的神色。我未胡说,梦中的人面容我瞧不清,可我就是知道她是温柔的,投照于身上的眸光是温软的。

  

  她,是有着深情之人。

  

  可,她到底姓甚名谁?是男是女?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止一次问她。

  

  “我的名字?阿元,你记得的。”她很调皮,这一次又如往常,不曾正面答复我。

  

  我想不起她的名字,只是能够清晰的知道,这个人待我似乎格外的好。

  

  她时而会嘱咐我好好吃药养好身体,有时我与她并肩躺在白白软软的如同棉花的云朵上,她会给我讲故事。

  

  有一回,神秘的她给我讲了一个豌豆公主的故事。讲完后,她的眸子注视着我的眼,眸里是我读不懂的深情,她幽幽道:“阿元,你真是公主啊,我真希望你是个平民百姓呢!这样,你和我,就能相守一生一世啦!”

  

  相守一生一世吗?可我只能瞧见星眸,连你的面容都未瞧清。而且,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晓呀!

  

  好像,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她,她的名字。

  

  “阿元,我要走了哦,你千万保重身体!”

  

  “别走,你别走。喂,别走啊……”我抓着什么,连声疾呼不许她走。总觉得她是在与我道别,我不知为何,不希望她离开我。心头俶忽一疼,眼泪也滚落了下来,就是不许她走。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公主醒醒?”

  

  耳边的声音有点吵,我不想理会,因着神秘的那个人,她正在与我道别,我不能让她走。呼喊声一直没停,额间还有冷沁的布巾搭上,我睁了眼,瞧见了床边满脸担忧的鸣玉。

  

  “公主您可算醒来了,您一直抓着奴婢的胳膊唤着‘别走’,可是做噩梦魇着了?”鸣玉关切着问。

  

  哦,我又做梦了,又梦见她了。

  

  我摇摇头道无碍,问了鸣玉时辰。得知现下已是辰时,那便该起身了。

  

  “公主,您近来经常发梦,奴婢不放心,要不还是禀告陛下吧?”梳发时,鸣玉犹豫着建议道。

  

  “鸣玉,我无碍的,只是做梦罢了。现在北狄进犯,朝中军政皆需陛下打理,莫再用这些小事惹陛下烦心了。”

  

  我吩咐完后,鸣玉欲言却也止住了劝谏。

  

  陛下是我的母亲,人前却是朝廷的皇帝,因一些原因扮了男装,我不得唤她母亲,也无法开口唤父皇,只是人前唤着陛下,偶尔私下无人,喊着娘亲,也不曾如星儿那般唤母皇。

  

  如今我已年过廿六了,娘亲说我身子不大好,所以未曾婚配。指了荀卿相家的小公子荀卓为驸马,待我病愈后便会昭告天下,举行大婚。

  

  只是近来不知何因,我愈发不愿旁人在耳边提起荀卓了。独自一人时,却时常很想念梦里的神秘人。

  

  也许我真是病的厉害,莫名地欢喜着一个梦里的人。

  

  “姐姐,姐姐你今日气色很好呀!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说话的是星儿妹妹。一年多来,她隔三差五来寻我,领我逛御花园,一起喝茶,有时一起放风筝。她很顽皮,时常偷溜出宫外去玩,有时会给我带回些宫外的物什。娘亲生气时会责骂她几句,只是皮猴子倒也不曾改过。

  

  “好些了,星儿,近来战事紧,你可莫要再偷偷出宫了,当心母皇责罚!”

  

  “才不会呢!姐姐,今日母皇开心还来不及呢!我刚刚碰见荀卿相了,荀卿喜气洋洋道有一位义商送来三百万两银子呢,资助我朝抵御北狄。母皇高兴,赏赐了‘恒晟义商’的金匾。”星儿欢喜着跟我分享她听来的喜讯。

  

  “如此,倒也该褒奖的。”我点点头道,“不知是何方义商呢?”

  

  “哎呀,说起这个啊,倒是奇了,荀卿也不知道是何人。那神秘人只是派人送银到荀卿相的府上,留了书信,上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驱除北狄,还我山河’十六字,并未留下姓名。哎,真是没想到啊,我恒晟朝竟有如此义商!荀卿说母皇已下旨褒奖,圣旨不日会传遍天下,那忧国忧民之义商定能知晓。嘿嘿,姐姐,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何方神圣呢!”星儿谈及时喜色不减,对神秘之人颇为赞赏。

  

  又是一个神秘人?这倒是奇了。只是梦中之人,我却并未与他人诉说过。

  

  我知自己的身染血症,再有半年将可痊愈,不忍再说这般的梦境与他们听,恐星儿和娘亲再忧心这些。

  

  我亦知晓自己失去过一段很长的记忆,娘亲说是因血症引起的。因而,我只是记得近一年多来的事,记不清往昔。

  

  皇宫与我而言,似乎并不那么像归处,只是,娘亲和妹妹都在此处,我也弄不清自己为何会有那种想法。常常独自静静回忆往事,奈何,脑中并无什么头绪,我似乎像是没有过往一般,御医对此亦是别无他法。而我,总是很遗憾,遗憾于……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珍贵的东西。

  

  梦醒时,遗憾的感觉是加倍的沉重。

  

  近来,我似乎更加,更加想念神秘的她了。

  

  “黎月,今日身子可觉好些?”娘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起身对娘行了礼,满怀谢意着道:“多些娘亲关心,女儿觉得好很多了。”

  

  是啊,我总是对娘亲敬意和感激居多,缺了些亲近,好似不敢撒娇,或许是因娘亲是皇帝之故吧。

  

  娘亲闻言倒是褪去皇帝了威重,温和着对我说些话:“黎月,这次义商捐资三百万两银,朕再调派十万守军过去,此战定能早日得胜,荀卓亦可尽早归来。届时,朕再昭告天下,为你们举行大婚!”

  

  “全凭娘亲安排。”

  

  我答得很淡然,心中并无多少期待。战事起时,荀卓便去往了边疆参战,为国效力。他身高七尺,面相俊美,姿容承继了荀卿相的儒雅,却也习得一身好武艺。娘亲看中他的文武双全,荀卓待我也有几分真诚。那样的男子,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良配。

  

  只是……我心中总觉他非我良人。

  

  我大抵真是病的不轻,日夜里,越发思念起梦里的神秘之人了。

  

  那回,神秘的她与我道别后,我竟连着半月余再未有她入梦了,心里头的失落成倍的剧增。

  

  “姐姐,你最近如何了?怎地有心事了?”星儿在马车上问着我。

  

  “不曾有。”我摇摇头,无法与她说我的心思。

  

  “姐姐莫要瞒着星儿了,正是娘见你心事重重的,特许我与你出宫玩一玩,散散心的。”星儿拉着我的胳膊,撒着娇:“姐姐,姐姐,你有什么心事不方便和娘说的,就告诉星儿嘛,星儿定能替你分忧。”

  

  哎,那样的心事,又该如何与人说道呢?我拍拍星儿的手,示意自己无碍。

  

  星儿见此也不再追着问了,掀开马车帘子,给我介绍着街边的景物。

  

  “姐姐,你瞧,那个是赌坊哦,嘿嘿,有一回我在里面赌钱赢了两千多两呢!嘿嘿,姐姐你猜我怎么赢的?”星儿卖了个关子。

  

  “你这调皮鬼呀,怎地还去赌坊赌钱呢?娘知道了如何是好?”轻声教训她一顿也不免好奇问:“如何赢的?”

  

  “嘿嘿,姐姐,当然是欢……哦,是我一个朋友啊,她给我出谋划策的,指点我先寻到一个倒霉的烂赌鬼,跟他对压。有一回我听她的去试试,哈哈,结果赢了好多钱。”星儿兴冲冲给我介绍她的赌运风光。

  

  “是什么样的朋友?”我好些好奇这样出其不意的“计策”。

  

  “唔,是,是以前认识的朋友啦,现在不在渝都了。”说话间星儿拉着我的胳膊又兴奋地道:“姐姐,你快看,那是新开不久的听说书的楼子,说书的是漂亮姑娘哦,我们去听书好不好?”

  

  拗不过这个调皮鬼,我们下了车,要了一个雅间。

  

  鸣玉捎带着我惯用的茶具等,我起了茶盏,烧水自行冲泡着清茶,据说这茶来自上阳郡的栎山,名叫雨前云雾茶。

  

  这是我最喜爱的茶,日日不曾断过。星儿亦很喜欢,喝着茶她总不忘夸赞:“姐姐,你冲的茶真好喝!”

  

  我也端起一杯来细细品饮着,台上的说书人确实是个漂亮姑娘家,她正在讲西施沉鱼的故事。

  

  星儿听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我总觉得这故事似乎……在哪听过。

  

  听了一个多时辰的书,故事听完了,貌美得让鱼儿也沉了水底的姑娘西施,为了挽救国家于存亡之难,献身给敌国王上,后被一直倾慕于她的范大夫所救,二人携手踏江而行商,后世称陶朱。

  

  “姐姐,你说西施姑娘浣纱那条河里的鱼是不是傻呀?”星儿的问题很奇怪。

  

  “嗯?怎么傻了?”

  

  “要是不傻的话那怎么看着美丽的女子就沉了下去呢?”星儿又絮絮说着她的见解,“我看啊,这个故事八成是杜撰的,哪里会有那么傻的鱼儿嘛?……”

  

  我头忽而疼了起来。

  

  ——阿元,你是要做渔女撒一千次呢,还是做那只小鱼等待自己的网?

  ——嘿嘿,阿元,既然你愿意做渔女,那我就做你的小傻鱼。愿者入彀哦!

  ——阿元,阿元,你喜欢不喜欢这条小傻鱼?

  

  是谁?为何我脑中会出现这样的声音?阿元是我吗?那黏稠的清冽嗓音,像极了梦里那个神秘人。

  

  她……

  

  她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