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27、花溅泪

  

  若说,这世上最刺痛我的,大抵是尽欢的……泪。

  

  她,本该活得肆意,活得欢乐。我与她近来的日子,看似平静如水,却总觉水底翻涌着浪。心头实在不忍难安!

  

  她说:“我才不要信你!”不信什么呢?不信我不再欢喜她了,不信,我这般狠心待她。

  

  别扭与疏离本是不该的,许是刺痛了她。我想,再多些时间,我们或许就会恢复到从前模样。

  

  那时,尽欢,定不会再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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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过后,尽欢沐浴后道她去附近消食。因她的体贴,我不必再端木盆子去杂物间擦洗了。

  

  半个多时辰后,尽欢便回来了,我已在床榻里侧睡下。我与她的习惯,其实多数是尽欢睡在内侧,她起得迟,又怜我夜里起夜不便……不过,若是特殊日子,例如月事时,尽欢就会让我在里侧,以方便她照应我。

  

  体贴么?当然。若非如此种种,我怕是很难动心。她太好,好到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我到底胆小,只要尽欢她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耳后传来衣料的轻轻摩擦声,她一如往日,很轻地褪衣,很轻地上榻,很轻地靠近我。……我放缓了呼吸,阖目不敢睁眼瞧她。

  

  “阿元,你睡着了吗?”尽欢拉了下我的衣袖。

  “嗯,就睡了。”简单答她。

  

  “噢!阿元,我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你……明天早膳你能不能多做几个贴饼?我想,带上两个在山上吃,南山那边近处都没什么野物了,我寻思着走远一些,可能会晚些才回。”尽欢斟酌了一下,说话时有些迟疑。

  

  “嗯。”我听见自己鼻息嗯声,算是作答。

  

  对不起,尽欢!比起你好好活着,那些事不重要了。只要你还在身边,一日一日过去这些情意总会慢慢淡去,伤痛总会慢慢消退。

  如此,你我二人也算得过一场……深情罢!

  

  尽欢的呼吸时重时轻、时长时短,似一直未睡,她睡着后不是如此。我亦失眠了……将近丑时,朦胧间察觉她靠近了,我放缓了呼吸,她抬起了手欲要揽抱我,却又放下了,只轻轻侧身虚贴着我的手臂。

  

  尽欢她,心里是难过的吧?

  

  我抓着褥子强忍下转身去抱抱她的冲动,内心翻涌起来。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般,不喜欢这般冷待尽欢,不喜欢尽欢难过,不喜欢尽欢克制……不喜欢尽欢与我这般,明明两心相悦,却只能各自为安!

  

  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不该不顾礼教,对同为女子的尽欢生情;恨自己无能,不知该怎么与尽欢逃脱有一日或被沉塘的厄运;恨自己软弱,受尽尽欢的爱护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这样的事,我永远都处理不来。

  

  熹微透窗,我与她,俱都一夜未眠。

  

  被柔柔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脸,不必猜也能知晓目光的主人是谁。我只是静静的若无其事的阖目躺着,任她打量,待天光放亮。

  

  用早膳时,不似往日的大方自如。

  

  “阿元,今日,你上山采药么?”她问。

  

  “嗯。”无他事,采药自是不辍。

  

  “阿元!其实我想,问你,我那件浅灰色的外衫袖口划破了一道口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缝补缝补?”尽欢问的很迟疑。

  往日她会顽皮与我道,阿元你瞧,我衣服破了,小媳妇儿快给我补补。

  

  我点点头“嗯”一声,算是应她。

  

  略过几息,她又道:“还有啊,阿元,我看堂屋你采的那些药草已积有许多了,要不你今日在家整理一番,改日我与江大郎去县城时,帮你捎带去。你以为,可好?”

  

  “也好!”尽欢的衣服要补,草药要整理分类捆扎,今日不去山上也无妨。

  

  说罢我抬眸去看她,她瞧见我的目光,一如往日对我弯起眉眼,那眸子好似有话——阿元,你莫担心,万事有我呢!我会加倍待你好,但愿你也能对我心扉敞开。

  

  我心一惊,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用完早膳后尽欢背上弓箭便欲出院门,我唤她:“尽欢——”

  

  尽欢回头那刻,眸里又盛着亮光,“阿元?”

  

  “呐,你要带的贴饼子,落下了。”我指一指石桌上的布袋。早已替她备好,尽欢所求,除了与她慕悦,我什么都愿为她做。

  

  可我……明明想说的是,“尽欢,今日要不就别上山了。”她一夜未眠啊!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噢,对!谢谢阿元!”尽欢走近拿起布袋,瞧了瞧我,晃一晃手上布袋,道:“阿元,那我走了哦!”

  

  “……”尽欢,仔细着安危,早些回来!

  

  她上山去,我洗完衣服,就去翻找她的浅灰外衫,仔细查了衣袖,找不到划破的口子,查看整件衣服也不见破口处,又去翻找尽欢其他的衣服外衫里衫,上衣鞋裤,均一一查看了,并无破口。

  

  尽欢记错了吧?只能待她回来再问了。

  

  药草不多,我很快理完了。无他事就做着针线,犯起困来,干脆卧到榻上补眠。想着尽欢今日又要在山上一整日,莫名的有些不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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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初,刚送走张媒婆欲关上院门,我听见尽欢询问的声音:“张媒婆?”

  

  张媒婆大抵被吓着,尖着嗓子嚷着:“哎哟!是姑娘啊!你这……吓死婆子我了!”

  

  “你来此有何贵干啊?”尽欢冷声问。

  

  “可不就为了江四姐儿的婚事而来!一事不烦二主对吧,咱们做媒人的,也有自己的行规。”张媒婆咳了一声继续道,“先前你二人不喜那于二郎,我这番可不是为于家来的,往西走十五里的刘家村啊,有个刘小六,家境殷实,虽不如于二郎家,却也有三十亩上好的田地,还有李家村的李大郎……”

  

  “张媒婆!我表妹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尽欢直接打断了她,“表妹尚年轻,待过上二年,再论婚事不迟!往后烦你就莫再一趟趟过来了,不嫌累的么。”

  

  我在院门处听见知她要回来了,遂往伙房走去。不多时,尽欢便推门进院,习惯性唤我:“阿元!我回来了!”

  

  “嗯!先去沐浴吧,晚膳还得等一等!”

  

  “噢,好!阿元,那个……张媒婆,我刚看见张媒婆从家出来,你没应什么吧?”尽欢迟疑着问。

  

  “先去沐浴吧,晚些时候再与你说。”我打了一桶水提到她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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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欢去沐浴,我烧好饭菜搁到院里石桌上,静静看着天,等她出来一起用膳。不多时,我便听到开门声,转身欲招呼她用膳,背后被她贴上,她的手从我肋下穿过,抱住了我。

  

  心,忽而忐忑起来。

  

  待她静静拥了一刻钟,我摸着她的手背,拍了拍,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为难你了,尽欢!出口道:“用膳吧!尽欢。”

  

  尽欢不如往日听话,转过我的身,依旧搂在怀里,下颌搁在我肩头,在我侧颈磨蹭着。

  

  耳边,只听到尽欢低语:“阿元!你就在这里,可我心里,还是很想你!”

  

  她,清冽之音有些哽塞。我实在不忍,与她分开一些,瞧她垂眸看着我,伸手把她眉梢挂着的水珠拂去,顺手贴上她好看的脸颊抚着,露出笑来温声些安抚她:“说什么傻话?我二人不是一直在一处么?还和往常,一样。”

  

  “嗯……才不一样。”尽欢不认同地摇摇头,低头吻上我的唇,舔弄着。嘴里的话已成了碎片:“这……样,才算……一样。”

  

  “不,要。”侧头躲开她的热情,道:“不可。在外面,怎可如此?”尽欢也太大胆了,虽在院中,到底头上有青天,若被人发现,死生难料。

  

  话音刚落,我只觉身子一轻,竟被她打横着抱了起来。她抱我疾步往卧室行去,我捶着她的肩挣扎着,唤她:“你快放下我,尽欢,放下。”

  

  她完全置若罔闻。一到卧房就踢上了房门,放下我就吻上了。很急,很痛。很压抑。

  

  我挣不开她,才知尽欢力有多大,不知何时已到榻上,尽欢在我唇上啃咬着,钻入口中吸.吮逗弄,手在摸索着衣结。

  

  心里明镜一样,只是口舌被她夺去,我发不出声,只能推着她、拍打着她的肩,让她放开我。尽欢全然不理睬,入魔般只顾采劼我。我很恐慌,这样的她,我很怕。

  

  冷气刷地袭上我的身,我知已衣衫不存,尽欢放开了我的唇,往下撕咬着我的颈子。

  

  “应尽欢!你混蛋!”拉扯之中我推开了她,怒极骂了她,巴掌应声甩在那无瑕洁白滑腻的脸上,……转身面朝墙壁,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手疼,……心更疼。她怎能如此待我?

  

  背后的人靠近来,伸手搂我,我狠力甩开了她。背后的声音急促无措:“阿元!阿元对不起!我,我真不知,怎会这般!是我的错,阿元!我,……我没想欺负你!阿元……,我就是想你了,我怎么会欺负你呢?刚刚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情急失控,对不起,阿元!呜呜……”

  

  她的哭声惊着我,被欺负的人是我,她倒是哭的什么劲儿?大抵,我知她在哭什么。

  

  悔恨有之,无措有之,难过亦有之。

  

  太多的事与愿违,弄不清楚的太多——

  只是想与尽欢回到从前,还是互相关怀,同在一处,一同吃住,一同山上山下的生活。为何尽欢不愿意?

  

  只是想彼此慢慢适应不再每日亲密,慢慢适应平淡相处。如今看来,结果适得其反。

  

  不曾缺过对尽欢生活上的注意,烧饭洗衣缝补,一应物什,比往常更用了十二分心思,只不过是少了些亲近甜腻事。为什么尽欢今日如此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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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一片温热贴上了后背,尽欢光果的手臂包裹了我。

  

  没去挣扎,方才她的哭声与歉意,我便知此时,尽欢不会再行什么我不愿之事。尽欢扳过我的身子,一如往常温温柔柔。

  

  我转过身,见尽欢已不着寸缕,洁白的身子在白夜交替不甚光亮的朦胧中,格外诱人。我的脸烫了起来,一瞬不瞬盯着她。已有多少日子,没见过她这般模样了?

  

  咳,我疯了么?不要想,不能想!尽欢……

  

  “阿元!我,我把自己给你吧!”尽欢脑袋埋到我颈窝,耳朵尖红红的,羞窘得语无伦次,闷闷道:“我想,也许你心里害怕,害怕与我那般……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急切了,没考虑到你的心情。那个……那,今日,我就把我自己给你,我们二人,倾心喜爱,虽说并不一定要行这闺房之事……这只是趣味,两人相恋,若得诚心以待相濡以沫,便胜过一切。我只是想……”

  

  “咳!我的意思是,你还未及成年,亦未至双十。我不会要了你的身子,这事我心中是早有决意的!你莫要怕,虽刚刚我做得太过冲动无礼,但我心里记得,我只是想与你亲密些,并不会……那般待你。你信我么?”

  

  尽欢抬眸时,我定定看着她,为她的话震颤,却强自镇定,一言未发。

  

  尽欢顿了顿,坚定着道:“阿元,你信我!现下,我想把自己交给你。你可,感受我的心意,你莫要怕我。你我亲昵些,这般是美好的,一切都无碍的。”

  

  她太傻了,我怔愣无话,暗恼自己愚钝。

  

  尽欢盯着我瞧,紧张得声音发颤,又问道:“你,要我么?”

  

  我要,我想要,想得发疯。可我,已不能与你倾心喜爱了。偷偷藏起自己的心,声音恢复往常的柔和:“尽欢!刚刚之事,便作罢。我不怪你了。”你,并无过错。只是太傻罢了。

  

  “嗯,阿元!”尽欢闻言一喜,把我的手拉到她胸前,欣喜道:“我把自己给你,我愿意的。如果你心中一直在怕的,是与我做这亲密之事,我,我愿意的……你,想要我么?”

  

  这……这不是我怕的。我怕的……亦不是与你身心相许,而是……那承担不起的后果。

  

  我瞧着她的身,深深藏起自己的欲.念,缓声问道:“尽欢!姐妹之间,可行这闺房之事么?”

  

  “自是不行!此事只能与心悦之人,互相爱慕之人做得。”

  

  “那……我如何能与你如此这般,我又如何能夺你清白身子?”我垂眸去瞧朦胧峰峦,反问她。却不敢抬头看她,眼睛定会出卖自己。

  

  尽欢呆愣许久不语,连呼吸似乎都低不可闻。我慌张得很,抬眸去看,只见她神色淡淡到毫无神情。

  

  我置于她胸前的手,被她拿开了,只瞧见她翻身下榻,捡起地上的衣衫,木偶般一件一件披上。

  

  那衣衫,遮去了她的羞耻,护起了的她的尊严,亦掩去了她所有的爱意。

  

  我掩藏在心底的疼痛,从裂开的缝隙里往骨子里蔓延,身上全无气力,躺着动也不能动,竭力在黑暗里追寻尽欢的影子。

  

  尽欢心里,定是难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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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爱着爱着就傻了。。。应大憨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如江小羞自制力强。这么说也不对,江小羞痴傻之时,也很惊人的。只是,她现在还是个未成年小丫头,勇气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