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重生之妖宴>第44章 沉梦华

  这位远房表妹芳名赵青宵,虽说与白玖有亲戚的名头,但是血缘上究竟有多远,还不好说。不过中间人白玖大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表示绝不会影响后代,白玖主母也就信他试一试了。

  “你认识她多久?”云从风抓了把葡萄干,嚼嚼嚼。

  “小时候经常见,大了之后就没见过了。”白玖谨慎地紧盯着她的踪迹,“不过她名声在外,想不知道也难。”

  “很凶?”

  “对!母老虎!男人婆!”

  “啊。”云从风同情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白玖忽然紧张起来:“噫!她过来了!”过一会又放松下来,“嗨,又走了。”

  “不至于吧。”云从风有些不解,开玩笑道,“她会生吞活剥了你不成?”

  一众身着彩衣的侍女飘然而来,为宴席上的宾客上茶。白玖抿了口茶,愁眉苦脸:“哎,你不懂。这就像……就像你在街上碰到了老师,于情于理,你该上去问声好,性格内向的人则会犹豫,本心上不想问好,但是离得太近了,不问声好怕老师心存芥蒂。我对她……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云从风觉得他的比喻并不到位,不过不妨碍他表达赞同:“嗯,也对。”赞同就完事了。喝了口茶润喉咙,此时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云从风抬头张望,原是寿星本人来了,在一众家眷子女的簇拥下,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宾客们纷纷拱手:“老爷子好!”“老师安康。”“师傅好。”

  谢季同满面春风,一一与熟识的达官贵人打招呼,向宾客客气问好。半晌,他大声宣告,:“老朽今日大寿,高朋满座,蓬荜生辉啊!老朽不才,八十年岁,著作不及同行,可称道的只是教了一些颇有名头的学生,收了些古董善本,实在有愧于学术大家的名头。”

  “故在今日,老朽拿了些本人珍藏的一些物什,特开文会,择其优异者赠之。若为书院学生,老朽愿为他敞开方便之门,倾尽毕生所学,悉心教授,为儒林未来添一份力。”

  谢季同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鼓掌叫好。谢季同眯着眼睛捋胡须:“那么……闲话少叙,哪位愿意来开个头彩?”

  一瞬间沉默下来,跃跃欲试的年轻学子们有的缩了脑袋,有的看看别人,犹豫不决,更多的在眉头紧锁,紧张地思考。

  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

  云从风拿着一粒枣夹核桃,尽量咬得很小声,他来又不是为了当学生,对这事没兴趣。咦,赵青宵去哪了?他东张西望,看不到,到别处去了?他兴致缺缺地转过身来,却见身旁的白玖眼珠乱转,嘴巴微张似要说什么——“你是……云从风?”

  是谢季同的声音,他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啊?!!云从风后背一紧,下意识地起立,行礼:“老师好。”

  谢季同很满意他的表现:“老夫之前久闻其名,只是学事繁忙,未曾与你探讨一番,你毕业几年了,如今诗文书作如何了啊?”

  “小生惭愧,出师以来一直忙于事业,脚不沾地,已甚少读书了。”云从风再次作揖。

  谢季同摇头:“你当初名扬京城,公认的才华横溢,理应以学识济世安民,怎可白白浪费才华去投身庸碌之事?”

  云从风扪心自问,自己每天忙来忙去,也不算庸碌无成吧……但是面对长辈,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句:“学生受教。”

  谢季同捋着胡须:“也罢,今日高兴。看你模样,大概这场文会也不感兴趣。不过作为书院前辈,做首诗文开场如何?给后辈学弟们做个榜样。”

  云从风脸色微微一变,这分明就是难为人……时间紧急,容不得他思考太多,沉吟半晌,把师兄以前的游戏之作,略改了下半阙,脱口而出:“双燕归飞绕画堂。似留恋虹梁。清风明月好时光。更何况、绮筵张。云衫侍女,频倾寿酒,加意动笙簧。人人心在玉炉香。庆佳会、祝延长。”

  “不错。”谢季同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学业未废,老夫心中甚慰。”

  云从风尬笑了下,随后谢季同兴致大发,问向众人:“何人可接这首词?”

  少顷,有人站起来:“小生不才,愿狗尾续貂,且为抛砖引玉,请诸位不吝赐教。”

  在那人摇头晃脑大声吟哦时,云从风悄悄坐了下去,松了口气,看来谢季同接下来是不会再关注他了。

  有人开头,陆陆续续的更多人站了起来,接诗对诗,文采飞扬,好不热闹。云从风听着,半是感慨,半是复杂,数种滋味齐上心头。

  还是因为谢季同的话戳到了他心上:真的算一事无成么?

  “嘿,哥们儿,想什么呢。”

  “没有……”云从风摇头,白玖嗤嗤笑了下,挤眉弄眼:“若是不想再在清平司干下去,现在走还来得及,你有需求,包在我身上。”

  云从风摇头:“过段时间再说吧。”热气腾腾的佳肴美馔呈上来了,不过没几个人动筷子,就云从风百无聊赖地动了两下。

  因为接诗斗词进入了高潮,愈来愈多的人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前去离谢季同较近的地方听去了。谢季同所在的地方,是才子学人最多的地方,离得越近,听得更清。白玖大舅趁这个功夫笑眯眯地走过来,把白玖吓得抖了个哆嗦,连带着酒桌都跟着震了一下。

  白玖要云从风帮忙打掩护,云从风也不懂如何打掩护,白玖便说到时候我会给你找个理由跟着——眼看着白玖大舅走过来了,开口话说得很直白:“白玖,跟我去见见你表妹吧,你们好久没见过了。”

  白玖站起来,表情倒是很镇定,实际上他慌得一批,慌到把之前打好的草稿给忘了个精光——他“哦”了一句,就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大舅走了。

  云从风:???

  说好的理由呢?!

  这跟你说得不对啊!

  他看看周围,站起来。先离得远远的,跟上去随机应变吧。话说这白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反应不过来了?他一边腹诽,悄悄跟上。

  文会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才子学人佳文频出,妙语连珠,引得喝彩声阵阵,气氛十分热烈。云从风远远瞧着,抱着胳膊。

  嗯,两人见面了,白玖大舅的笑脸太猥琐了吧。在聊天?感觉还行?这会过去没有理由,更帮不上什么忙……云从风寻思着,挪了挪位置,假装在听才子们的高谈阔论,明争暗斗。注意力飘来飘去。

  赵青宵此时摘下了她的帷帽,露出她一头华丽的高耸的头饰,在半明半昧的黑暗中闪烁着泠泠的光彩。随着主人脑袋的轻轻晃动,云从风似乎听到了清脆的铃音。

  另一边,谢季同豪兴大发,大声呼号:“既作诗,岂能无酒!酒来!把老夫的珍藏佳酿,都摆上来!”

  奴仆侍女捧上佳酿,酒气冉冉弥漫,香得令人昏头,云从风打了几个喷嚏,未尝美酒,先嗅其香,整个人都好像要醉了一样。

  谢季同在酒缸子中绕了几圈,选中一缸,得意洋洋地拍拍缸肚:“这!乃是我五十年前在泸沽镇重金求来的沉梦华,算算时间,此坛酒已有八十年之久矣,今日开封分酿,以飨诸位!”

  欢呼雀跃,谢季同拿着刀,撕去酒坛表面油纸封皮,刮下密封坛口的松油蜂蜡,酒气愈发浓郁,云从风头晕目眩。

  这劲实在大得出奇了。他暗自咂舌,趁着神智尚且清醒,起来走向别处——离得远点就行,至于白玖?哎,让他听天由命去吧!

  云从风走了很远,酒香与众人的喧哗声一并远去,清风拂面。他喘了口气,神智清楚了许多。

  很清静。云从风揉了揉脑袋,回头看了一眼宴会场,酒香若有若无,一干人开怀畅饮,谈笑风生。那香气太有诱惑力了。云从风不禁动摇起来:要不也过去喝一杯?毕竟是难得的珍酿呢。

  他摸着鼻子,犹豫不决。一颗石子打在了他后脖颈上,一凉,转头,果然是他。

  “不来喝一杯?”胡宴手上拎着个葫芦,晃晃。他坐在屋顶上,四仰八叉吊儿郎当的,月色隐约,他的脸色在朦胧中晦朔不明。

  云从风脑子乱乱的,他出现在这里……其实不奇怪,他本来就爱这点儿口欲之便,谢家寿宴,他不可能不来……等等?我在干什么?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屋顶上了。

  吓得他退后一步,差点跌下去。

  胡宴伸手勾了一把,无形的柔和的力将他托住站稳了:“难得美酒,不尝一尝,太可惜了。”

  云从风沉默地坐下来,不知该说什么。胡宴自顾自地说起来:“说起来,这沉梦华,与忘忧酒还有点联系。”

  “创造出沉梦华的师傅的师傅,是忘忧酒的创始人。沉梦华的酒方仿的便是忘忧酒,连效力都类似。未尝先醉,饮之忘愁。两者区别在于忘忧酒能抑制大喜大怒,沉梦华则是浓醉销人,酒醒后饮酒人会对过往的记忆变得模糊,记忆力也会变差。”

  “沉梦华微毒,不可多饮,但是它滋味真的太好,比味道奇异复杂的忘忧酒更好,所以无数人为它趋之若鹜,哪怕付出记忆力损害的代价。”

  “那你为什么要喝?”云从风干巴巴地问。

  “小酌啊!”胡宴眼睛眯起来,亮晶晶的:“小酌一口,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