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秦元熙试图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因为对他来说,这其实是个不怎么好处理的问题,在陆伯桓面前还好一点,陆伯桓确实是比较理智的那一个,根本就不会把这种问题拿到秦元熙面前来说,给足了两个人各自的空间,在陆伯桓那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自然模样,秦元熙不会有什么负担的感觉。

  但是到赵拓面前就又不一样了。

  跟陆伯桓不同的是,赵拓对陆伯桓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陆伯桓承认赵拓的身份,赵拓不仅不承认,显然对陆伯桓的态度也很有问题,有点像是合作竞争,互利共存的状态,甚至还有点看陆伯桓不顺眼。

  这就导致,秦元熙稍有不慎,就处理不好这个关系。

  到赵拓这里,就变成了他偏帮陆伯桓,不仅如此,还有点背德的感觉,就是那种,明明先跟赵拓在一起的,中途好像是出·轨了陆伯桓一样,而且陆伯桓还比较得宠。

  秦元熙都有点想躲开赵拓的眼神了。

  这种纠结的状况,秦元熙不是没有想过的,他没有别扭的感觉吗?当然还是有的。

  就刚开始那会儿,秦元熙自己也没办法处理好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同于陆伯桓的坦然,秦元熙心里面还是纠结的,一方面他确实知道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病人,不能用一般常人的思想来看待这件事,另一方面,他又确实不由自主地会被吸引。

  那还是经过了漫长的调整之后,秦元熙才慢慢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给自己把心理负担降下来,结果,赵拓这儿还等着他呢!

  陆伯桓是坦然的,秦元熙是纠结的,赵拓就简单明了得多。

  赵拓从来都不承认自己跟陆伯桓是同一个人,在他看来,秦元熙的这种行为,就是有变心的嫌疑!

  “不让说?说到你心里面去了吧?”赵拓脸色更难看:“你为了他,背叛我,难道不是事实吗?”

  “那不叫背叛!”秦元熙强调:“你对背叛这个词有误解,而且,我只是求助,你觉得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可能真的让你去造反,真要如此的话,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会背上千古骂名的!”

  “还有、”秦元熙深呼一口气,看着赵拓直接说道:“你跟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一件事,如果是自己做的,又为什么会叫背叛?左右都是你自己,只是不同的环境下,想法不一样而已,也许你从前是想造反的,但是现在又不想了呢?”

  “也许他只是帮你悬崖勒马呢?为什么你就不想想?”

  秦元熙见赵拓的表情有一些变化,马上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说:“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你真的想,为什么要答应我留在行宫里不出去?你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真的想造反,那为什么陆伯桓会有可趁之机,他离宫整整三天三夜,这么长的时间,他疲于奔波,精神状态也并不好,你不是没有机会。”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秦元熙试探着拉住了赵拓的手:“因为你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你下意识地不想这么做,不想伤害我,也不想把事情走到无法转圜的余地,所以陆伯桓才有了机会。”

  “再换句话说,是你给了他机会。”秦元熙又说道:“陆伯桓他只是做了你潜意识想做的事情,他只是替你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这不叫背叛,你明白吗?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要造反,那是曾经他想做的事情,他阻止你,那是现在你想做的事情,你们的想法是彼此影响的,没有他就没有你,没有你也就没有他。”

  赵拓脸上茫然的表情让秦元熙一度以为他的劝说是有用的。

  但事实告诉秦元熙,并不是。

  赵拓一把就甩开了秦元熙的手,脸色越发阴沉可怕:“胡说八道,他是他,我是我,别把我们混为一谈,给自己找借口!”

  “你!”秦元熙气得不行,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赵拓就已经甩脸子走了,只留下烛影摇晃,不配合的态度相当的明显。

  之后的两天,秦元熙都没有见过赵拓,不仅如此,他也没见上孩子。

  身体原因,秦元熙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卧床养伤,每天只有言少宁例行过来,跟秦元熙说说话。

  “孩子一直都是赵拓在带着,身边跟了两个奶妈,我借着给孩子诊脉的理由去看过,挺上心的,他一直都守着孩子。”言少宁说到这儿的时候还笑了一下:“看不出来,他这个爹当得还算不错,比我想的要称职得多。”

  一说起这个,秦元熙就失落:“他到底什么情况?孩子也不让我见,现在人也不过来了,这算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言少宁的神色略微严肃了一些:“陛下跟他说的那些话,应该是听进去了,我这两天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应该是在别扭,陛下说的基本上都是实情,他自己心里面也明白,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难免有点不太好接受,陛下得给他时间慢慢来。”

  “那他要是不能接受呢?”秦元熙拧眉:“我觉得赵拓好像真的不太能接受他跟陆伯桓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陛下是这么觉得的?”

  “嗯。”秦元熙点点头:“我看他的反应很大,比较抗拒。”

  “我跟陛下的想法恰好相反。”言少宁笑了一下:“陆王爷知道赵大将军的存在是因为意外,赵拓他的身份没有遮掩好,王爷察觉到了不同,然后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他’的存在,赵拓就不一样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赵拓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那一个。他把王爷的心思摸得很透彻,王爷想什么,他都知道,但是从王爷这边来看,就没那么简单了,王爷对他的了解就仅限于另一个自己,并没有更深层次的了解,也就是因为这样,才给了赵拓可趁之机。”

  “陛下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确实是。”

  仔细回想来看,赵拓确实对陆伯桓的了解比较多一点,所以才能抓住各种时机,甚至连陆伯桓自己都没有开口说的那点小心思,赵拓都一清二楚,相比较来说,陆伯桓对赵拓唯一的笃定就是赵拓不会伤害他。

  与其说是对赵拓的笃定,还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笃定。

  “那他现在在别扭什么?”秦元熙是真的非常发愁。

  造反这事儿是按下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不可能按陆伯桓的安排,真就以谋反罪论处,可赵拓显然并不配合,就是想演个戏,都没办法,目前就只能暂时僵持在行宫里。

  那是因为秦元熙的身体还没有好,可这种情况是不可能长期僵持的,早晚还是得回京,回京以后可怎么办?

  还有他那刚呱呱坠地的小宝宝,亲爹连一面都没有见,赵拓护犊子护得相当厉害,几次秦元熙派人来说把孩子带去看看,都被赵拓无情地赶走了,好像他不是孩子亲爹,反而是个什么大坏蛋一样。

  就这种情形,秦元熙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要闹离婚的夫妻在争抢孩子的抚养权。

  他还没打算离婚,孩子的抚养权也不准备分割,别人叫不动,就只能自己亲自去。

  再看不见孩子,秦元熙可能会发疯!

  孩子住得并不远,就在秦元熙寝殿的东侧,独立的小院落,环境清幽静谧很舒适,秦元熙的身体也不方便大的动作,他是一顶软轿悄悄过来的,到门口的时候才自己走进去。

  就看见赵拓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正在哄孩子,小家伙躺在婴儿摇篮里,从他的角度根本就看不见孩子,但这个画面确实很美好很温馨的,秦元熙看着看着就冒了酸气。

  “我儿子好玩吗?”拿走了赵拓手里的小拨浪鼓,弯腰就看见摇篮里面一个漂亮的宝宝,睁着大眼睛正在好奇地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陌生人,看了大概两秒钟,终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他、他怎么哭了?”

  孩子一哭,瞬间就乱了,奶妈赶紧过来哄,秦元熙手里拿着拨浪鼓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看着奶妈抱着孩子轻轻地晃,小家伙还紧紧地捏着赵拓的一根手指头,鼻尖一酸,没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赶忙扭脸去擦眼泪,手里的拨浪鼓因为秦元熙慌乱的动作也响了起来,孩子被吵到,哭得更大声,四周乱糟糟的,怎么看都显得秦元熙有点多余。

  他是想上前抱抱自己的孩子,可孩子的哭声一声比一声急,秦元熙心里就更酸了。

  转身要走,小宝宝并不认识他,看见他害怕地哭成这个样子,秦元熙又怎么忍心?

  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人带了回来,小孩子的哭声更近,赵拓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就把秦元熙给拉了回来:“饿了才哭的,你哭什么?”

  “我、”秦元熙更心酸,故意赌气说道:“我的孩子都不认识我,难道我不该哭吗?赵拓,你凭什么不让我看孩子,我告诉你……”

  “没有不让你看孩子,他太小太吵,你需要休息。”

  “借口,这么多天了,我一眼都没见过,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要离间我们父子感情!”

  “你很虚弱。”赵拓看了他一眼,视线收回:“不应该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精神养好了,我会带孩子去看你。”

  “胡说八道,我现在精神就好得很!”

  “是好一些,也没有好得很,本来打算今天就带他去看你的,结果陛下自己来了。”

  赵拓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明显是不赞同的,对秦元熙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进行了无声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