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祭祀活动就比较正常一点,有礼官按部就班的给秦元熙指导,他就跟着人家要求的,让跪就跪,让上香就上香,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陆王爷的干涉,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祭祀项目初步完成,第二天还要进行下一步的皇陵祭扫活动,晚上就理所当然要在行宫住上一宿。

  这是秦元熙第二次离宫,他到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还没有认真的看过外面的世界,对秦元熙来说,那种怅然,总是无法避免的。

  然而,他并没有怅然很久。

  暑夏的天,晚膳后秦元熙就在窗边吹小风,打算缓缓今天的躁意,然后贪嘴多吃了一块儿冰西瓜,这一吃不要紧,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肚子就开始疼了起来。

  作为一个大小伙,秦元熙自觉自己身体倍儿棒,突如其来的痛意,跟被人拿着棒子不停的在捶打他的肚子一样,一阵阵的抽疼,开始的时候,秦元熙以为是冰西瓜的错,忍住疼意还去下净房,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是这个问题。

  疼,是肚子在疼,一阵阵的抽着疼,他肚子里面现在可不仅仅只是冰西瓜,肚子里面还有个崽子呢!

  一想到这儿的时候,秦元熙整个脸色都吓白了。

  他对怀孕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概念,所有的知识点都来源于耽美文学里生子情节,那能干什么?现在肚子一抽抽的疼,秦元熙就慌了。

  “丁一,快,叫太医,不对,叫言少宁!”

  秦元熙按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来:“快去!”

  小太监本来在边上给陛下打扇,顺便偷懒合着眼睛打瞌睡呢,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断,手里的扇子直接掉了下来,脸色也是苍白。

  “可、咱们这次出来,没、没带太医呀,言神医也、也没跟着来。”

  秦元熙现在已经疼到说不出来话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皇帝出门都不带太医吗?哪有这样的,那当初人家乾隆下江南的时候,身边还要带这个会医术的呢,大夫那么重要,怎么可以不带着,不带言少宁情有可原,不带太医怎么能行!

  秦元熙一脑门的汗,颤抖着手:“叫、叫陆伯桓过来!”

  因为陛下今天很不愿意看见陆王爷,所以安排住所的时候,直接就让陆王爷住到离他很远的角落里去了,还美其名曰让陆王爷去放松放松,欣赏欣赏那边满院子的荷香,对陆王爷那是恩宠有加。

  现在就很后悔,他要早知道是个这,就应该让陆伯桓住到他隔壁来,真要有个急事的时候,陆狗还能当个人用用。

  秦元熙缩在软塌上,感觉到身上一层层的冷汗在往下落,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心里面隐隐约约的惧意却还是一点点袭上心头,他很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有点凉,肚子里的小宝宝好像在闹脾气,那种感觉,秦元熙觉得他好像要离开自己了。

  他对这个孩子其实并没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摸小肚子也没有鼓起来,说什么怀孕不怀孕的,并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但是现在,那种一阵阵的疼,真的让他有了真实的感受,额头抵在枕头上,秦元熙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痛意一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开始发黑,意识也有点模糊,整个人汗淋淋的,命都去了半条。

  陆伯桓被叫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秦元熙缩在软塌上,少年人身量小小的一团,似乎是听见了动静,抬头往陆伯桓那边看了一眼,那一眼里噙着一点水意,唇色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在等待着求援。

  “怎么回事?”

  小太监丁一跟在摄政王的身后战战兢兢回话:“陛下方才好好的,忽然就肚子疼了起来。”

  “陆伯桓!”秦元熙拧着眉,按着肚子,小声的抽着气:“我肚子、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声音里带着沙哑,满满的无助和仓皇,陆伯桓看了他一眼,然后及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摸了摸秦元熙的额头,凉凉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帮他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才吩咐小太监:“热水。”

  小太监麻溜收拾了热水过来,要过来伺候陛下的时候,就被陆王爷抢了先。

  陆伯桓单手搂着秦元熙,把人护在自己怀里,一边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着脸上身上的汗,一边跟他说道:“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言少宁也很快就过来,没事的。”

  “我、我肚子好疼,是不是……”秦元熙说不下去了,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神色有点难过,说不上来的哀伤:“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巴不得呢。”

  “陆伯桓,我要是有个什么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变成厉鬼,天天晚上去缠着你,让你不得安宁!”

  明明已经疼到没有任何力气,连张嘴都十分困难,说的那些威胁的话语半点力度都没有,反而给人一种脆弱的美感。

  “不会有事的,大夫马上就来了。”陆伯桓一反常态的好脾气,换着热毛巾给秦元熙擦着身上的汗,另一只手也空出来,帮他护着肚子:“你会好好的,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你还说,你还有脸说!”秦元熙抓着陆伯桓的衣袖,想来想去都气恼不已,干脆就拉过陆伯桓的手,一口就咬在了陆伯桓的虎口上。

  他这会儿没什么劲儿,说是咬了一口,其实一点力道也没有,陆伯桓也不恼,由着他咬了什么话也没说。

  今晚的陆王爷,反常的有点不像是陆王爷,可惜,秦元熙因为太疼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你个混蛋,非要来祭什么祖,这么高的山,这么热的天,你还让我自己爬上来。”秦元熙说一句话都要缓上一会儿,气息一直都不太连贯:“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你就是想要我的命,我要是一尸两命了,我变成厉鬼也要让你给我偿命。”

  “混蛋!”秦元熙越说越委屈:“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了?这么可劲儿折腾我,别人谈个恋爱顶多图个钱财,我跟你谈个恋爱,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你给弄死,我怎么那么倒霉呢?”

  秦元熙念叨的声音很小,他已经没什么劲儿了,骂了一会儿之后更是提不起来劲儿,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干脆就闭上了眼睛,呼了一口气:“陆伯桓,你是不是没给我请大夫?你走,你快走,你让赵拓出来,我不想死在这儿,祖国大好河山我还没有见到,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儿,你快让赵拓出来,你让他给我找大夫去,快点呀,我要疼死了!”

  “请了,大夫在山下,马上就到。”陆伯桓搂着秦元熙的手有些用力,手背上青筋浮起,可以看得出他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不会有事的,你会好好的,我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元熙疼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是想到一句就念叨一句,不管他说什么,陆伯桓都是在附和答应着。

  大夫过来的时候,是被蒙住眼睛的,秦元熙也不傻,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我夫人今日爬山时,恐动了胎气,这会儿肚子疼得厉害,还请您给看看。”

  陆伯桓一开口,惊得秦元熙差点没有坐稳,要不是被陆伯桓护着,估计要一头栽下去。

  见过会胡扯的,没见过像陆伯桓这么会胡扯的。

  关键他还扯得一本正经,让人一点儿也听不出来问题。

  果然,那大夫并没有任何的怀疑,毕竟这达官贵人家里面总要有点私密的事情,不方便是不方便,也不是不能理解,不就是闭着眼睛诊脉,小事。

  “尊夫人这是疲乏过重,外加着了凉,却是动了胎气,开上一副养胎的药方喝上三日即可大好。”

  秦元熙一听大夫这话,刚要张嘴问,又想到自己还挂着“夫人”的头衔,只能愤恨不平的扯了扯陆伯桓的袖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比划着让陆伯桓问话。

  陆伯桓按住他的手,然后真问了。

  “他肚子一直疼,孩子没问题吧?”

  大夫笑笑:“脉象强健,孩子皮实得很,无碍,倒是尊夫人,体质有些虚弱,还需好好调养才行。”

  陆伯桓了解,招手让人带着大夫下去开方子熬药,等那一碗黑呜呜的汤汁再端进来的时候,陆伯桓就见秦元熙自己十分主动的接过了药碗,不用哄不用劝不用吓唬的,自己就把那一碗药给喝完了。

  比不过喝要的时候,脸上的五官都要拧到一起,看起来有点好笑。

  空碗拿在手里,陆伯桓说到:“今日倒是听话。”

  秦元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命的事,能玩笑吗?”

  他是不爱喝药,那么苦,为个感冒实在犯不上,但是现在可不一样,动胎气这事儿可大可小,他哪儿敢任性,搞不好就是一个一尸两命,他是真的还不想死,也不想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别说是一碗药,再来三十碗,秦元熙也能咬着牙喝下去。

  小事上他可以闹闹脾气,大事上,道理还是要讲的。

  “聊聊?”

  秦元熙拒绝:“言少宁什么时候来?”

  聊什么聊,有什么好聊的,不用想也知道陆王爷要跟他说什么,秦元熙想跟他说吗?

  那必须不想!

  于是他果断就蒙头睡觉了,而陆伯桓,竟然也没有说什么,秦元熙蒙头就睡,他就在一边坐下,捏着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夜凉如水,言少宁后半夜到的时候,就看到陆王爷尽忠职守的在为陛下守夜,那画面就、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