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谢行点了两份外卖到谭意办公室。

正吃饭时,洛一寒的电话打了过来。

谢行停顿片刻,摁下接听键。一旁的谭意放下碗筷,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行:“喂?”

“是我,谢行。我是秦椹。”对面竟然传出秦椹的声音。

谢行惊讶道:“原来是你,你最近还好吗?”

秦椹并没有回答谢行的问题,而是语气急切地说:“我被关起来了,你能救我出来吗?”

谢行心中一凛。听秦椹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他问:“你在哪儿?”

秦椹报了一个地址,并再三嘱咐道:“不要报警。”后匆匆挂了电话。

从两人对话和谢行的脸色中,谭意猜出了一些情况,他问谢行:“你要救他?”

被他这么一问,谢行才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其实在电话里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要救。

谭意讨厌秦椹,主要是因为秦椹曾经假扮过他。这也是谢行心中的一个疑虑。

尽管如此,谢行还是无法讨厌秦椹,反而对他有种同情与愧疚感。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像他,秦椹就不会活成现在这样,成为一个没有自我的替身。

他还是想拉秦椹一把。

看出谢行心中所想,谭意陷入沉默。他并不愿意帮助秦椹,但最后他还是说:“我帮你。”

秦椹被关在某高档片区的别墅里,也是洛一寒的住所。那个片区里的别墅都安装有智能锁,一旦被暴力撬开或者连续输错密码,就会触发警报装置。

他们本想让秦椹从窗口爬出来。但别墅的窗户上都安装了栏杆。如果破坏栏杆,造成的动静定然不会小。

最后,谭意花费了一点时间入侵洛一寒家的网络系统,破解了智能锁。

秦椹被关在一个房间里。谢行本来想破门而入,但门后的秦椹再三恳求不要破坏。

这时候,谢行突然想到谭意会开锁,便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他。

谭意许久未使用这项技能,虽然略显生疏,但还是很快开了锁。

一段时间不见,不知是因为一直待在房间里晒不到太阳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秦椹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死气沉沉,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只有看到门开后,他的脸上才有了一点光彩。

他本想扑上去,但谭意就站在谢行身边,他不敢。于是,只能走过去,对他们说:“谢谢。”

车上,谭意在开车,谢行和秦椹坐在后排。

秦椹的目光在车窗上逡巡,而后怯生生地问:“我能开窗吗?”

“可以。”

察觉出他的不自在,谢行帮他拉下车窗。

汽车飞驰带起的风吹进车内,吹起秦椹的头发。他出神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把脑袋探出车窗,怎么也看不够。

眼看他整个脑袋都要探出去,谢行把他拉回来。

他出于好心把秦椹拉进来,秦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战战兢兢:“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

谢行耐心解释道:“把头探出车窗是很危险的行为。万一后面有汽车超上来,你的脑袋就会撞上。”

秦椹低低地说:“对不起。”

谢行对秦椹动不动就说对不起的习惯感到无奈:“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秦椹:“……”

前面有一家卖冰淇凌的店,童话风格的装修,店门口排满买冰淇凌的小孩子。

秦椹问:“我能吃冰淇凌吗?”

只是一根冰淇凌而已,谢行爽快地同意,让谭意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下车去买冰淇凌。

他本来想让秦椹坐在车里等,结果秦椹非要和他一起去。于是,谢行让谭意在车里等他们回来,顺便问他要不要吃。

谭意板着脸:“不吃。”

回到车上,秦椹小口舔着冰淇凌,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看他的样子,好像从来没吃过一样。

不知想到什么,秦椹神色黯淡下来,低声说:“我身体不好,洛医生从来不让我吃。”

这时,前排开车的谭意发出一声轻嗤。秦椹立刻噤声,不再说话,默默吃冰淇凌。

把秦椹救出来后,谢行还有很多疑惑没解。回到家,稍作休息,谢行试探着询问秦椹。

这次秦椹的态度松了许多,有要开口的迹象,但目光一触及谭意,他害怕地垂下眼,一声不吭。

谢行只好对谭意说:“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聊会儿。”

谭意不乐意地应声,离开前带有警告意味地瞟了眼秦椹,吓得他缩起脖子。

谭意离开后,秦椹明显轻松许多。

谢行:“你是被洛一寒关起来的?”

秦椹眼神黯淡:“嗯。”

“他为什么……”谢行恍然,“因为假绑架的事情?”

“嗯。洛医生说让我好好反省。”

“这是让你反省吗?这分明是囚禁。”谢行不认同,他劝道,“你别回去了,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不!”秦椹抓住谢行的衣角,生怕他下一刻就起身去找洛一寒对质。

秦椹:“是我……逾矩了,我接受惩罚。”

看秦椹的样子,显然还是站在洛一寒那边。可他明明都向外人求救了。

仿佛看出谢行的疑惑,秦椹虚弱地笑了笑:“我只是被关得太闷,想出来透透气。洛医生下班前我就回去,不能给他添麻烦。”

哪怕洛一寒只把秦椹当替身,对他冷眼相待,甚至把他关起来,他也始终没有怨恨过洛一寒。看来秦椹对洛一寒的感情真的很深,深到几乎没有底线。

“你……”谢行深吸一口气,问出心中疑虑,“他这样对你,你就没想过离开他?”

秦椹似乎有点惊讶谢行会这么问,“我不会离开洛医生的。除非……他不要我了。”

谢行抿唇不语。

秦椹自嘲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犯贱?”

谢行虽然无法认同秦椹的选择,但作为外人,他对秦椹和洛一寒的经历不了解,没资格评判他。

他道:“你很爱他?”

秦椹正要回答,突然面容抽搐了一下。而后,他抱住头,倒在沙发上。

他又犯病了!

谢行忙俯身问:“带药了吗?”

秦椹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右……口……袋。”

谢行从秦椹的衣服口袋里拿出药,喂他吃下。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依然苍白,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谢行拿来一个枕头,让秦椹的脖子垫在枕头上,这样能舒服一点。

秦椹默默地看着谢行为他忙左忙右,眼眶渐渐变红。他轻声说:“怪不得洛医生那么喜欢你。”

谢行开玩笑道:“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秦椹低下头,没有说话。突然,他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他在哭?

谢行坐过去,伸出的手在他肩膀上空停留了两秒,还是轻轻拍了下去。

秦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下方闷闷地传来:“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谢行:“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秦椹抽噎了几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洛医生吗?”

不等谢行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我第一次遇见洛医生是在下雨天……”

……

某条脏乱的街道,几个外国混混围住秦椹。

被逼至墙角的秦椹抱头蹲下,向他们求饶。

混混顿时大笑,夹杂着几句脏话。大致的意思就是嘲笑他求饶动作熟练,骂他怂货。

秦椹的求饶并没有效果。很快,拳脚与奚落声一同落在他身上。皮肉的剧痛传至心口,疼得人发麻。

解救他的是突然而至的磅礴大雨。

雨声哗哗,落到地面,溅起细密的水花,冰凉刺骨。这里是国外,但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这冰冷狂暴的大雨依旧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大雨,欺负他的混混跑了。秦椹跌坐在墙角,雨水从脸上流下,落进肮脏的路面,溅起的水花混合着泥土打湿了他裂开的裤腿。

他就这么狼狈地坐在墙下,任由大雨淋下。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难道那些人又回来了?

秦椹霎时慌乱起来,他撑起墙想逃跑,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犯病了,头疼欲裂,身体麻木,视线也渐渐模糊。

隐约间,他看到一个很高的人,撑着一把黑伞走过来。

这个人在他面前蹲下,用手抬起他的下巴。

雨水落在伞上,像急促的鼓点,也像他此刻的心跳。

头疼得格外厉害。在昏迷之际,他似乎听到眼前人开口道:“谢行?”

……

秦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他一惊,立马从床上起来,但身上的伤让他摔倒在地。

房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是打伞的那个人!

他手上端着药,对秦椹说:“醒了,就把药喝了。”

秦椹:“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嗯。”

“谢谢。我叫秦椹。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秦椹的名字,那人顿了一下,而后说:“洛一寒。”

洛一寒在国外一家医院实习。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也就是秦椹养伤的地方。这几天,秦椹就一直待在公寓里,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洛一寒下班回家。

一次,两人吃饭时,秦椹问洛一寒:“洛医生,我能留下来吗?”

洛一寒拿叉的手一顿,“你家人怎么办?”

秦椹:“我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觉得我麻烦。上周他们带我来这里旅游,离开的时候把我丢在了这里。所以,他们已经不要我了。”

听到秦椹的话,洛一寒掀起眼皮看他。

秦椹:“幸好我遇见了洛医生。不然我应该早就死在那条街上了。洛医生,我想跟在你身边报答你,就算是当替身也没关系。”

听到秦椹说“替身”,洛一寒皱眉:“你怎么知道?”

秦椹低下头:“洛医生有时候会对我喊另一个人的名字。而且你看我的时候就像在看另一个人。我能看得出来。”

洛一寒没有被拆穿的慌张,而是平静从容地说:“你既然都清楚,那么留下来后就不要后悔。我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并且帮你治病,但你必须安分守己,做该做的事。”

这个意思就是同意自己留下来了。秦椹惊喜地抬起头,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那双长久黯淡无光的眼睛也散发出闪耀的光芒。

他保证道:“我一定遵守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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